秋天凉，黄叶子掉一地，宋奶两只手互相揣在袖口里，面容很沉：“老贰，我觉得你那亲家母不是来的没安好心。”
宋老贰为难的抹把脸，闷闷开口：“娘，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我可告诉你，她秦红嫁给你就是咱家人，现在世道都不好，咱家的米勉强能够吃，你别乱答应，说借她家食，也不能多留，知道吗？”虽说就算老贰答应她也不会给，可保不住那老家伙要闹呢。
宋老贰脑海里想起秦红的脸，有些左右摇摆，秦红和香茗最近脾气不对劲，和家里闹着，他还动手打了她们，他不是想立规矩打，而是想让她们知道自己错了。
因此心里是难受的，甚至有点小内疚，恨铁不成钢最多。
想想刚才亲家娘说她们家没吃的，还吃耗子，他听得心都揪起来，万一人都死了，秦红和香茗该咋办，得多伤心：“娘，家里拿不出一点多余的粮食吗？”
应该有吧，以娘做啥事都格外小心地性子，怎么可能不留一些防备粮，人命关天，何况还是亲家娘一家，看着他们死，他做不到。
宋奶身子顿住，提防的看向宋老贰：“你说这话是啥意思，宋老贰我告诉你，把你的歪心思赶紧给我扔了，你可得想明白，咱家不止你一个儿子，不止你一个有亲家娘，柳春苗那是啥样人？
吃着眼里望着锅里，一肚子坏水的老泼妇，脸皮比猪皮还厚，你竟然着她的道。”家里闹腾成啥样宋奶都没现在这么生气，她弓着身子，黑沉着脸，着实吓人。
宋老贰瞬间就不敢在说啥：“娘，娘我知道错了，这话我以后不敢再说了。”宋家的几个儿子别管长到什么岁数，最怕的还是宋奶。
宋奶伸手对着宋老贰胳膊里使劲拧了好几下子：“没长脑袋的东西，今天的话你记住了要是敢背着我偷偷往外偷粮食，我就让你爹把你的腿打断。”
“娘我记住了。”
今天是他嘴欠明知道没结果还乱说话，疼死个人。
宋云在屋里看到炕上那个空落落的布袋子，还有地上站着的那三个黑不溜秋瘦的跟猴子似的几个孩子，心里的火气瞬间燃烧起来：“谁把我的东西都分走了？”这是他辛辛苦苦捡回来的，全让他们分了。
柱子和桩子紧紧握住手里面的秋果，看宋云瞪他们，三五个往嘴里塞，生怕到嘴的食被人抢过去，燕子没那么做，不大的眼睛挤出眼泪，抱住秦红的腿哭起来：“二姑姑，我不知道这是哥哥的，燕子肚子饿，不想死。”
宋云脑袋隐隐作痛，他也没说啥吧，想知道是谁擅作主张将他的东西分出去，又没说她们又没抢东西，搞得他好像土匪一样，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哭哭哭，就烦这样只知道哭的人。
柳春苗知道宋云不同她们亲近，也就不在他身上浪费口舌，有姑娘姑爷在，哄好她们就行，这样的小崽子不成事：“红丫头，这，这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家里没吃的，饿的前胸贴后背，活像个饿死鬼投胎，是娘没有教好他们，你怪娘吧。”
这话说的秦红心里那叫一个不得劲，无法，只好指着宋云的鼻子批他：“你姥娘带着你弟弟妹妹来，吃点东西怎么了，我看不是他们是饿死鬼投胎，你才是。”
加上这些天对宋云也有气，这气话说的氛外严重。
宋云心里憋屈到极点，他就怕家里东西不够，让娘被大伯娘三婶年比下去，所以才经常和长宁出去采果子，娘从来不夸他，妹妹也不谢他，现在还成他的错了。
宋云脾气上来，将炕上的布袋子扯下来扔到地上，喊道：“让你们吃，以后我不捡果子了，看谁还因为这点破事生气。”
话撂下，抹着眼睛跑出去，秦红看到他这出也跟着气：“别管他，死孩崽子早知道他这个驴脾气当初就应该摔死他，生他我后老悔了。”
“红儿，别生气，咋整都只是个孩子，你不怪娘，不怪这几个孩子就行。”说着，柳春苗虚弱的扶住脑袋，像是要昏倒一样，秦红紧忙扶住她，惊喝道：“娘，你没事吧。”
“快，躺炕上歇着。”秦红小心翼翼的扶着柳春苗躺下，柳春苗虚弱的哀嚎出声：“诶呦，这东西咋转圈呢。”装装病，这样红丫头才能更心疼她，才有机会从老宋家往外顺点东西走。
秦红紧张的看着柳春苗：“娘你生病了吗？脑袋是不是撞到啥地方撞坏了。”
柳春苗有些无语，她装病是饿病，傻姑娘：“红，你这里有没有吃的，娘眼花胃抽抽。”
燕子捏着果子，将柳春苗提前教好的话说给秦红听：“二姑姑，奶把吃的都分给我们吃，三天没吃饭了，就喝点水，饿的生病。”
“三天！娘你咋能这样糊涂，不吃饭哪能行，你在这等着，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吃的。”说完跑出去了。
宋香茗坐在炕头上看着柳春苗，也没说句话安慰，这些人的死活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姥娘要是命大，等以后她飞黄腾达还能跟着享福，要是现在死了，只能说她命不好。
宋老贰被宋奶撵回老屋，可不能让他在和那对母女待着，在老实的羔羊也要犯傻的一天，必须把老贰看住才行。
秦红慌忙跑到厨房，从大锅里捞出一海碗米糊糊端着送回去，柳春苗没嘴上说的三天没吃饭，那也是一天一吃，饥顿饱顿的，现在闻到米糊糊的香味儿张开眼睛透着缝看过去，嘴巴吧唧吧唧不停咽口水，饭到嘴边也顾不得其他，她爬起来拿过汤勺大口吃了起来，米糊糊很烫嘴，顺着喉咙流下去五脏六腑都是热的。
柳春苗吹都不吹，足像八百辈子没吃过饭一样，秦红看她这样心里酸涩，背过身偷偷抹眼泪，这是生她养她的娘，等她回去要是没饭吃，指不定哪天就饿死了：“娘，你现在这待着，我出去一趟。”为了娘她今天就拉下来脸去求求那个老太婆。
而外面，宋奶看大家伙儿都回来就准备吃饭，刘牡丹去厨房拿饭，就见锅盖掀着，从锅的印记能看出这里挨下一截去，她用铲子在锅里豁楞两下，都是谁，天杀的，谁这么耐不住等不到上桌吃，当起家贼，赶紧告诉娘去，这黑锅她可不背。
秦红刚到宋奶的屋子，没等开口呢，刘牡丹跑进来，指着外面惊呼道：“娘，遭贼了，咱家的米糊糊矮一大截。”
“是我舀走的，我娘饿的胃疼眼花，我让她提前吃点。”秦红眼神飘忽：“那个娘，咱们家有没有多余的粮食给我娘拿点，我娘家人都快饿死了。”
秦红两腿一弯跪倒地上，眼泪说来就来：“我出嫁到这，家离的也远，可不想下次回家见到一屋子尸体。”
宋奶盘腿坐在炕上，冷眼看着秦红在那说情，不是老太太她狠心，活个把岁数她在看不透柳春苗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那是个什么玩意，她们老宋家人能饿死，她都不带饿死的。
就算摸爬滚打仅剩一口气都能活起来的人，不知道她和秦红如何诉苦的，肯定十句有九句假：“秦红，不是娘不给你，而是咱家也不够吃。”
“娘，我知道你生我气，都是我的错，我前几天不该惹你生气，今天你要是能拿出来粮食，我以后当牛做马服侍您，报答您。”
向来梗正的秦红头一次在大家面前露出这样凄惨的模样。
刘牡丹站在旁边，扁扁嘴，谁都能信她家吃不上饭，但她肯定不信，秦家可比她们老刘家富贵，她娘还没上门呢，老秦家人迫不及待过来了。
“二嫂不对吧，我记得你娘家比我家强多了，我娘还没来呢，咋你家人上门来要东西了，这不对劲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