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也该是算总账的时候了。
掌柜的照例抱着那把小金算盘,一个一个的拨弄着,又不时放下,添上几笔在账册上。
外面还在吵闹,这群兵搁这一下午了,直到现在快关门了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伙计有一次教训了也不敢贸然去打扰,只是看着掌柜皱眉的样子,便下意识觉得是外边太吵了。
这家掌柜的待他不错,白日里的提醒只是为了让这毛头小子少惹事,这都是兵。
“他们杀人就不犯法就不处置了吗?”小伙计是真的小,不过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脑海里回想起来这里的第一天掌柜的跟自己说的话,一下就挫伤了自己的自以为是,“就是你说的这样,他们可不管什么处分,你只管记住这些人顺着就行,其他的不多管。”
今日似乎也是这样,但是少年看不下去掌柜的皱眉,还是上前去,感受到了掌柜的视线,不过这一次他只是去清理了他们的残渣,
吃相难看,小伙计心里如是说,但是一贯的做派还是要摆出来,他低眉顺眼的擦去了污垢,却被按住了手脚,“这小子嫌我们脏了,大伙儿可注意着点啊。”
焦灼紧张的氛围弥漫开来,小伙计浑身紧绷,“别这么紧张啊,哥几个还没说什么呢,这小子就怕了。”还是最开始那个,他笑着,却不可挣脱的按住了少年的手,一把将他摔在桌上,所有的碎瓷片都扎在了肉体上。
灯早灭了,已经是睡觉的点了,曲笙却梦中惊醒,“怎么了?”一声脆响,她大约是手一挥大队了什么,曲笙听见隔壁柳掌柜起身点声音,“无事,不过是我做噩梦了。”白日里的咳喘还是没好全,曲笙去信问陈姨,现在只能等这事清楚了再说其他。
出城看来短时间是不能了,曲笙干脆坐起来,捂着被子免得着凉,脑子里却在回放今日的一切。
皇帝怎么会掺和进来?这大约是曲笙最不放心的地方,其他人都好说,若是皇帝注意到自己了,就会无比麻烦,不止是引来更多的视线,还会受到无处不在的监视。
“这下是想做什么也难了。”不过曲笙又有些不确定,若是那守城门的欺瞒自己,奉了别人的命令却假传圣旨。
也不知道邹娘子今日是怎么了,原以为她看见自己被阻止要大闹的,曲笙感觉不只是因为咳嗽,还有什么别的影响了她,竟然如此顺从。
看她之前也是不太想走的。这就矛盾了,曲笙挠头。
不能想了,再想下去什么线索都没有,哪一个都可疑,曲笙就彻底不能睡着了。被子一蒙,曲笙强行把脑海里的东西都删除。
夜色中的城门口已经没有了什么黑影,只剩下莫景寒在城墙脚下找着什么,但是他浑身不轻松的氛围显示着没什么收获。
白日里那个百夫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没看见,但愿不要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再找下去也是徒劳,莫景寒飞身而起,正想回去京城里,却看见了城墙上有新的刮痕。
这里很高了,少说十米,寻常人是不能上去的,更何况是留下痕迹,他停下,伸出手摩挲,却眉头一皱,他感觉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这怎么可能?
回身四顾,莫景寒肯定这附近除了熟睡的,站岗的士兵就没有其他人,那浅浅的刮痕里到底有什么?
他想探究清楚却不敢凑近,非是胆小,这个时候实在不好,四下无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也无人知晓,莫景寒一瞬间就想起了暗杀。
手指还贴在刮痕上,很浅一道,甚至刚刚那一下像是幻觉,他不准备继续待下去,在这刮痕附近做了个记号就飞身离开。
酒店里僵持着,这边是被压倒的小伙计,背上满是碎片,血流如注惨不忍睹,周围一切都是**子,眼里冒着阴狠的光,手上的力道却愈发的重了。
那一声惨叫过后竟然没有一户人家燃灯,林间的飞鸟被惊起一大片,前厅最后面的帘子缓缓动了动,无人察觉。
“这小子怎么办?”按住他的那人很是兴奋,环顾一周也没看见不满,顿时更加理直气壮,不是的,有一个,那个有些畏缩的,“我说你,是不是一个黑影把你吓瘫了,连句话都不敢说?”他的兴趣似乎转移到了这个同伴身上,也许现在这么说不适合了。
他还是按住伙计不放,耳边飘过凄惨的呜咽,他享受着这年轻生命的愤怒,但是眼神盯着对面的那个一直说看见黑影的人。
“你若是陪着小子玩上一玩,咱们也就不再说你什么了,咱们最看重的是什么,就是那二两胆,你连这点胆子都没有,趁早别干了。”他一挥手,成堆的不屑砸到对面那个人身上,眼看着他的头越发的低下来了,却滋长了更多的雀跃。
“来来来,给你一次机会,可别说咱们吃独食。”他原先也是喜欢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也许真是被那什么黑影吓到了,竟然一整日的都是恍恍惚惚,到此时了倒似被骂醒了,一咬牙,他也唾弃自己这忽然的窝囊胆怯,
“好,我来,不露一手你嫩还真以为我被吓怕了!”那人撸起袖子,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凉风从脖颈间穿过,忍住打哆嗦,他今日丢的人已经够多了,就这么大阔步的走半圈去对面,那小伙子整个人都剧烈起伏着,怒目而视。
桌上已经湿淋淋的了,他伸手过去,眼看着就要碰到那少年,却忍不住一哆嗦,这风还真冷。
但是随即就是一痛,很长的剑尖从自己左肩上擦过去,带去气飞跃的血花,他脑子一炸,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浑身一软,随后手中的活计也逃脱,飞跑着去了帘子那边,那一瞬间他看见了许多,心里却想着“走的好”。
他不知怎么的,有些悔恨,也许是气背叛,也许是忏悔之前那些血淋淋的玩乐,不过到现在他多少明白了什么,自己一直都是被排开在外的。
但是下一瞬眼前就黑了,不久前还觥筹交错的兄弟乌压压的都围过来,只是一瞬间数把长剑都从腰带里溜出来,眼看着明晃晃的剑光,他的心狂跳之余冒出一个念头,“黑影大约不是自己看错了”,只不过没有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