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山谷中回荡着丝丝虫鸣,周围的一切正缓缓走入安静。猎人睡去了,白日的猎物披上名为夜的面纱化作了新的猎人在林中缓缓游荡,偶能看到点点幽光在林间深处一闪而过。
山谷的更深处,罕见的出现了小小一片空地,有花有草有篱笆,与周围格格不入,显然,它们不属于这里。
在这中间搭建起一做尖顶的小屋,即使是深夜,小屋内依旧没有熄灯,而是散发出暖暖的光,那光稳定的亮着,从不跳动,那是魔法的产物。
屋内,老人用魔杖敲打着杯子,杯子没有反应,没有茶,更别提牛奶了,老人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躺回自己舒适的躺椅。
屋子有阁楼,使得天花板格外平整,就像墙壁一样。老人看着天花板,上面被她贴满了照片,照片上的人在微笑着看着她,偶有几个挥手的也只是重复着一个动作,但这已经让她十分欣慰了,毕竟大家都还活着。摇椅一直在缓缓的摇晃,老人的叹气也频繁了,她叹魔法弃她而去,青春弃她而去,朋友……她不再有朋友……
此生是多么的愚蠢,她这样想着,魔法给人带来财富,给人带来快乐,让弱者变得坚强,让强者变得勇敢,可是……给她带来的却只有“时光加速”,明明不到四十却仿佛已入朝枝之年。
“或许我生来就该去做个雕金匠,做个裁缝,做个炼金师,可却要偏偏执着于魔法……”老人自言自语,“真是贱呐…真是傻……”
老人那宛如枯骨的手中抬着的魔杖再也无法抬起,无力的垂了下去,而老人自己也静静合上了双眼,似是等待着什么降临……
在这个被魔法主宰的世界上,魔法就是科技,人人学习魔法已是常事,精灵、巨人、兽人等等,均是这个魔法世界的一部分,即使见到也不必奇怪。相传古时,一种叫做“龙”的生物为精灵族创造了魔法,而各异族中的贪婪分子纷纷盯上了这种闻所未闻的力量,用尽方法为魔法向整个世界的传播做着自己的贡献。
而人类,在这本不属于他们的力量里寻到了自己能利用的那一部分,但获得强大力量的同时,代价也一同降临,这老人便是其中之一。
夜越来越深,屋里的光逐渐减弱,窗口那精致灯台上缓缓旋转的光球越来越小,欲要熄灭之时,老人那没有生气的手再次抬起指向了灯台——微光凝聚。
但就在这时,一张年轻的手掌突然伸出抓住了老人干枯的手臂,并用拇指按住了老人的脉搏——将这魔力堵了回去。
事情发生突然,老人所能做的仅是惊讶地看向手掌伸出的方向,不知究竟是谁一声不响的走到她的身边,虽然身体衰弱,但是自己毕竟是个法师,保持不聋不瞎还是做得到的,是何人……
那手,没有主人。似乎是一直断手,握着她的胳膊,那样的用力。
“这!”老人欲要惊呼却又停住了,在这森林深处,就算再大的呼喊也不会有人来救她,而这只手,又会是谁的呢?
震惊中,欲要释放魔法的手松开了魔杖,“啪嗒”魔杖落在了地上。这声音不大,但手掌似乎是听得到,便也应声松开了。老人急忙缩回手,蜷在躺椅上像是一只无处可藏的猴子。
“断手”显然并不是断的,它的其余部分像是被什么挡住了,在黑暗中,手的主人走了出来,他用手像是撑起门帘一样撑起了屋中的阴影,从中走出。
老人的眼睛已经睁到最大了,但还是看不出名堂,在她眼中只剩下了惊疑。但不等她问,手的主人倒是先问了起来。
“你想干嘛!”
……
“我想干嘛?”老人心里恼火,这是我要问的吧?你想干嘛!私闯民宅,对一个老人如此用力,这是想捏断我得手啊!
但虽不年迈却已体衰的老人怎么可能一口气吐槽出这么多话,便只能对着面前这不要脸的闯入者低吼出短短两句。
“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我是要告诉你!你是个自以为是的垃圾!知道了么!昂?”,这人刚出现不到十秒竟然就已经毫无估计的就开骂了,这可把老人气的,险些背过气去。
“你…你……”,老人看着面前这人,半句话说不出来。
此人看上去是个不大的青年,面相清秀,一脸傲气,金色的头发竟然自己飘动着,还在散发淡淡的金光,而此时的他正紧锁着双眉用毋容置疑的眼情盯着老人,并保持着……微笑。
“我什么我?再释放一次光球你就没了,谁教你这么糟蹋生命之光的?”青年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似乎要把话刻在老人的脑子里在罢休,但依旧微笑。
“什么?!”老人吓了一跳,却又不得不信,因为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身体在那一刻的再一次衰竭。
令老人感到恐惧的是青年的话自带着力量,那力量似乎让青年说出的每句话都会使人注定去相信,不管是什么。仅仅只是两句话,哪怕是骂她“垃圾”和“愚蠢”,老人竟发现自己无法抗拒的接受,这和身体衰弱无关,这是存于精神上的烙印。
青年依旧微笑,但在其中却隐藏着暴躁,他将脸伸到和老人几乎是脸贴脸的位置,狠狠盯着她,这才开口把话继续说下去。
“你们所谓的魔法,是借助自然中的奥数颗粒也就是魔力和这个世界的生物自身带有的磁力,再借助媒介来操控出的变形,而你,这个蠢货,你拿自己的生命力作为魔力的源泉去挥霍,你可真不给大自然添麻烦啊!昂?”,青年这一开口就透着专业,而老人却是一知半解的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擅长,就因为你的磁力也就是天赋不强,就拿自己的生命光来硬撑天才,你是不是觉得在人生的每个时期都要出人头地是自己的使命啊?自以为是也要有个限度你明不明白啊!”
话说到这就停了,少年一脚踹翻了一旁挡住桌子的椅子,粗鲁的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
沉默,都陷入了沉默。老人不知少年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她自己已是淡定不能了,因为少年的话,他能听懂大部分。
虽然不明白磁力是什么,奥数又是什么,但是“硬撑”却是正中要害。老人为何变成老人,不去追求虚荣她会沦落于此么?
天花板上的照片里每个人都在向她笑着,但她却早已忘记微笑,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还活着而自己就要死了甚至险些死在点个灯这种小事上,就是因为自己的逞强?自己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自己是会死的,并不是真的天才,是冒牌货,也许自己是在渴望活成了别人世界的主角吧,但现在想想那又怎样呢?自己又愚蠢又垃圾,被一个青年这样嘲讽谩骂却又说不出话,一句说不出,因为都是真的。
突然出现的青年一针见血的点出了最令她痛苦的心事,虽然话长了点。
虽然自己不知道那些专业名词究竟是什么。但是却能明确感受到每次使用魔法,自己的生命倒在枯竭,可不甘心被别人瞧不起啊,难道这也是错么?
“你要是觉得无法正常使用魔法,怕被瞧不起这当然没错!尤其是在这个世界”,青年的话回答了老人内心的想法,但显然他没说完,“但是你想走别人的路,从而成就自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别人…的路……”,老人愣愣的念叨着,她不明白这个别人的路是什么意思。
“是的,我……在你身边很久了,你雕刻技术不凡,药水也十分出色,甚至这些都是自学,你的创新能力是别人所没有的……”,青年的语气似乎变得平静了,眉头也没有那么紧了。
“是么……”老人沉默了,眼泪顺着面颊沿着皱纹流到了下巴,滴在了手上,也许真的该接受现实,放弃魔法么……
“切,垃圾就是垃圾……”,青年撇过头去,轻蔑的骂到,“自己走什么路要别人去认同才愿意去接受,典型的垃圾。”
“那我能怎样!”,听到青年又在嘲讽,老人终于无法忍耐,嘶声力竭的吼着,“我还能做什么,我已经到头了,你说得对我没有才能我不消耗生命就只是个软腿子(无能力者)但是我追求魔法的心是炽热的,我也不甘心只能去雕金去配药因为那都是爱好,那不是我的梦想,我的梦想是魔法,我不甘心就这样无声的来到这个世上又无声的死去!那都是……呜呜……呃呃咳咳咳咳”,强烈的咳嗦掐断了接下来的话,但是老人不会因此罢休,她还在试图哀嚎。
青年默默地听着,这次他并没有插话去嘲讽,只是依然保持着撇过头的姿势。
“我每每都在…都在呼唤……但是神明从不给我答复…我……就连杀死一只老鼠也做不到……”,老人急促的喘息着,但是嗓子里似乎被痰卡住了,空气始终无法吸入,随着挣扎,老人跌下了椅子。
青年无言,回头看向在地上挣扎的老人,她似乎在挣扎着去够自己之前掉在地上的魔杖,但始终无法触及。
“你就算捡到魔杖,治好自己所需的魔力也足以要你的命了,但每个人都该有第二次机会”,少年话到此处,老人便不再挣扎。但这并不是代表着死亡,因为她没有抽搐而是缓缓站了起来。
“……”,她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而后又抚摸着自己的喉咙,卡住她的痰不在了。但是更重要的是,她明显感觉到身体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皮肤收缩,骨骼变小,皱纹消失……
“这叫做:逆生长。是某个不愿向岁月低头的术士,发明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老人不再衰老,重新拥有活力的眼睛中带有依旧不变的惊疑,就这样望着青年。
“卡尔瑞思,你可以这么叫我,但这不是我的名字,我全名叫浅……名字不重要”,青年微笑着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