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红确实还在局里,其他专案组的成员都去了饭店,说是要吃顿散伙饭。她心情不好,找个借口没去饭店,回到自己的宿舍。她本想等着文秀吃完饭回来帮她分析一下,品正是不是没相中她,找个借口,下了她的逐客令。她刚进门,就被门卫老胡喊了出来。老胡问道:“大门外,来了个穿大衣的小伙,自称是你的老同学,名字叫刘品正,让他进来吗?”
丽红兴奋之下,方寸大乱,别……别让他进来。不…不…还是让他进来吧。拜托了,我就不出去了。
老胡笑了笑,说:“不给我买喜糖吃,我不会领他进来的,说不定我还会把他轰走。”
“买,买,一定买。”丽红说着,回了屋,手忙脚乱的把屋子收拾了一下,又对着镜子打理了一下刘海儿。
品正推门进屋时,她腿别着,背靠床头,手里端着本高尔基的小说《母亲》,边看边说:“您屈尊大驾到此,不会是难违家母之命吧。”
品正笑了笑,说:“你是个搞刑侦的,不会连最起码的分析力都没有吧?”
丽红把书一合,故作不屑一顾的说:“我当然有,可我更在乎自尊。你冒然下我的逐客令,难道还要我向你道个歉吗?”
品正板着脸,说:“我对婚姻一向保持严肃认真的态度,父母是天,目无尊长的事,我做不来。如果你非要认为我是故意伤你的自尊,那我先道歉,我们到此别过吧。”品正转身出门时,才说了句正事:“刘玉祥回家了,你们看着办吧。”
丽红“腾”得下了地:“你给我站住!”
品正没回头,扬长而去。
丽红火速穿上警服,带上枪,骑上摩托直奔国营饭店。饭店门口停了两辆吉普车,其中一辆是李世茂的专用车。丽红根据母亲提供的线索,已确定李世茂是内鬼。她让饭店的一个服务员,从饭店后院的包间里把专案组组长谢长山叫了出来。她简明扼要的,把母亲对李世茂的种种怀疑告诉了谢长山,并道出了刘玉祥终于露面了,人已经回到家中。
谢长山曾怀疑过李世茂是内鬼,只是一闪念而已,并没有针对性的调查。此时,他根据李世茂的种种表现,以及母亲的推断,他认为李世茂就是内鬼。于是他拔出手枪,和丽红快速去了后院包间。
李世茂似乎有种不祥预感,他已走到包间门口,想出去看看,谢长山出去干什么。就在此刻,谢长山和丽红冲了进来,两把枪同时对准了他:“不许动,把他铐起来!”
事情来得太突然,屋内七名专案组成员不由得惊呆了。谢长山再次喊道:“听到没有?把他铐起来。”
七个人这才反应过来,迅速起身,将李世茂铐了起来。
李世茂扭动了一下身子,装腔作势的喊道:“谢长山,你开什么玩笑?”
“别跟他废话,小王、小李先把他押回局里,其余人马上跟我走!去抓刘玉祥。”
刘玉祥是不是真的打扮成要饭花子回家了,母亲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她这次把赌注都下在了丽红身上。如果丽红能说服谢长山,当场拿下李时茂,这个案子就算结了。因为她已确定无疑,李世茂就是内鬼。而李世茂绝不可能死不开口。他这些小儿科的把戏漏洞百出,一审便知。如果丽红说服不了谢长山,拿不下李世茂,再加上自己的判断有误——刘玉祥并没有露面,那就只有认栽了。
母亲确实没有看错丽红,当李世茂被押走的这一刻,李世茂喊道:“谢长山,别再徒劳了,刘玉祥的藏身之处,除了我,绝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谢长山转身看了看故作镇定的李世茂,说:“那好,我就给你一次赎罪的机会。说吧,他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李世茂愣了一会儿,才说:“吴庄子,马寡妇家。他手上有枪,我太了解他了,他绝不会束手就擒,还是小心点儿吧。”
“子弹上膛,马上出发!”随着谢长山一声令下,两辆吉普车顺着这条夜雾茫茫的大街,直奔火车站方向开去。
品正去公安局找丽红,没走多会儿,母亲担心刘玉祥会随时从家逃离,于是,她独自一人去了通往上坡铁道宿舍的一个岔路口儿。这个岔路口儿,应该是刘玉祥回家的最佳路线,同样也是他撤离的路线。路边新开了一家国营旅馆,有个年长职工负责夜间值班。此时,他正在门口收拾杂物。母亲和他不熟便走过去,随意问道:“老师傅,我想跟您打听点儿闲事儿,您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要饭花子打这儿经过?”
“有,有。我看他又聋又哑,挺可怜的,给了他一个窝头,完事他就奔上坡铁路宿舍去了。”
母亲又问:“您是怎么知道的,他又聋又哑?要饭要到你这儿来了。”
老师傅说:“没有。我看他打那边过来,有几个二孩子用石子儿砍了他两下,他回头冲那几个小子“咿呀咿呀”直叫,我这才给他送去一个窝头,把那几个孩子轰走了。”
母亲问:“您见他把窝头吃了吗?”
老师傅答:“没有,他把窝头揣兜里了。”
母亲问:“您看清了吗?他脸盘儿长什么样儿?”
老师傅答:“这路灯太暗,他披头散发,顶着个破棉帽子,满脸锅底灰,那哪看得清啊。哎,他不会是你的什么人吧?”
“哦,不是。我就随便问问,您忙您的。”母亲心里已经板上钉钉了——此人就是刘玉祥。
此时,恰好品正回来了:“妈,您怎么出来了?快回家吧,这儿不安全。”
母亲紧往前走几步问道:“你见到丽红了吗?”
品正往四下看了看,低声说:“见到了,他们马上就会过来抓人。我在这儿盯会儿,您快回家吧,快走,快走!”
母亲说:“你不用为我担心,没事!”
品正说:“我是怕你面子上过不去,他们万一扑空了,我来顶着吧。走吧,走吧。”
“行了,别废话了。你眼神儿好,给我盯紧了这条道,说不定这狗杂种马上就从家出来。狗杂种,胆子可真不小,这回你算是撞枪口上了。”
此时公安局的两辆吉普车已经开出了县城,在夜幕之下,四盏车灯犹如四个跳动的光斑,朝着他们在的这个方向颠簸着跳了过来。
品正见状,说:“他们来了,还行,够及时的。”
母亲说:“你赶紧迎过去,让他们把车停远点儿,动静别太大,这回可不能再让他跑了,快去。”
品正扭头往岔路口看了看。便迅速骑上自行车,迎了过去。大概往前骑了有一百码,在品正双臂的挥动下,汽车停了下来。
丽红一眼看见了品正,便跟谢长山第一个下车,快步朝他走了过来,问道:“什么情况?”
品正答:“没什么情况,我母亲怕动静大,打草惊蛇,让你们把车停远点儿,快过去吧。”
谢长山把手一挥:“快跑过去,都精神着点儿。”
当他们由北向南跑到距离岔路上大概有五十米时,“要饭花子”已经返回了岔路口,往南走了过去。
母亲没敢惊动对方,赶紧朝着公安局的人跑了过去。
“伯母,有情况?”丽红拎着把手枪,喘着粗气,问道。
后边的人见状,也都收了脚步,围了过来,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情况。
品正问:“他是不是从家出来了?”
母亲喘了口气,说:“对,他出来了,往南走了。不要慌,他跑不了。快把枪收起来,趁他不备,拿下活口。快,跟我走。”
谢长山目无母亲的说:“他身上有枪,必要时可以一枪击毙。”谢长山这次犯了一个不该犯的荒唐的错误。也不问清楚对方扮相等情况,只凭他对刘玉祥了解到的体貌特征,来确定抓人。在这紧要关头,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跟着冲了过去,把母亲和品正撂在了后边。
见此状况,母亲感到有些失望,心里挺不是滋味儿,她对品正说:“走,咱们回家吧。”
品正有些气愤,说:“连句客套话也不说,情况也不问清楚,简直目中无人!走了!”
于是娘俩从北边另一条路回了家。此时,火车站通往县城的这条径直的马路,过往的行人稀稀落落。谢长山他们所见之人,都被他们用手电筒扫了一下。他们根本就没把“要饭花子”放在眼里,看两眼就赶紧奔向下一个目标。直到把候车室里的人全都过了一遍,仍末见人,声势极为浩大。
铁路派出所的人也跟着扩大范围进行搜捕。谢长山马不停蹄,亲自带人去了刘玉祥家。刘玉祥的老婆见此阵势,全都招了。并供出刘玉祥如何乔装打扮。谢长山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荒唐的错误,也意识到刘玉祥绝不可能回到马寡妇家。但马寡妇身为窝藏犯,必须要抓。于是,他立即派了几个人把马寡妇带到公安局。其他人仍由谢长山亲自指挥四下搜索。同时,各地派出所也接到通知,立即组织人力进行搜捕。铁道公安总处的人连夜赶到芦村已过了四个多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