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皇后回到寝殿,冷眼看着灵帝的遗体。
她将十常侍保下来,不只是像她说的,念着十常侍的恩那么简单。
她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还是灵帝点醒了她。
平衡!
皇长子刘辩抬着头问何皇后道,“母后,舅舅是坏人吗?”
何皇后摸着刘辩的头,微笑道,“皇儿,你记着……”
“从今往后,无论是你的舅舅,还是那些只会讲好话的宦官们,任何人,都不再是用好坏来分的……”
“他们对你好,或骗你,你都要权衡利弊而不是分辨好坏!”
“但是,你可以永远相信母后,知道了吗!”
刘辩似懂非懂地想了半天,最终点点头道,“皇儿知道了,皇儿永远相信母后!”
…………
今日没有早朝,灵帝驾崩,早上便入殓送往宗庙。
仪仗里,百官戴孝,皇子送行,至宗庙前,由太尉、太傅、司徒三公主持,宣读灵帝遗诏。
皇长子刘辩被封为太子,二皇子刘协封渤海王。
灵思皇后何氏,太子即位后尊为皇太后,临朝听政。
皇家不似普通人家,国不可一日无君。
灵帝遗体送至宗庙,先要进行的是新皇继位的仪式。
太傅袁隗手捧天子印玺,在百官面前交给太子刘辩。
刘辩继位,改元为光熹,百官山呼万岁。
…………
何进这一手清君侧,愣是将宫里的宦官杀了个干净,十常侍人人自危,要不是灵帝驾崩,新帝登基,宫里很多事务还少不了他们,恐怕一个个都会装病躲着。
除了十常侍被何皇后保了下来,还有一个宦官逃出了生天……
上军校尉蹇硕。
何进面圣之时,袁绍带兵直奔西园,可是将这后花园翻了个底朝天,捉出宦官无数,唯独这蹇硕不在。
大将军府里,还是昨晚这些人,从汉室宗庙回来,又坐在一起议事。
“你是说……”
何进问向西园新军左军校尉夏牟道,“蹇硕有可能去兖州寻我弟弟去了?”
夏牟回答,“回禀大将军,末将常闻这蹇硕,与骠骑将军何苗走得亲近,恐怕是去投靠他了。”
何进的弟弟,骠骑将军何苗,三个月之前因兖州有少股黄巾余孽作乱,领兵镇压去了,半月之前有捷报传来,算算日子也快回来了。
何进略一沉吟,摆手道,“何苗虽然与我不和,但终归是我何家人,如今我何家掌握大势,他未必敢收留蹇硕,不足为虑……”
袁绍站出来说道,“大将军,何太后之所以保下十常侍,无非就是十常侍手中扔握有重权,太后想利用他们来制衡大将军与朝臣罢了……”
何进手指敲打着桌案,看着袁绍。
“大将军虽手握兵权,但宦官受太后庇护,若不斩草除根,恐死灰复燃……”
何进正因为太后庇护十常侍而心烦呢,打断袁绍道,“这些我怎会不知,本初若有法子明说即可。”
袁绍拱手道,“末将确实有一计,可使太后无法庇护十常侍……”
“只要大将军下令,让凉州刺史董卓,并州刺史丁原,率领本部兵马赶来洛阳,令太后感受到大将军诛尽宦官的决心,那时太后自然会主动交出十常侍……”
让董卓与丁原来施加压力……
何进正思考着,不料曹操瞪了眼袁绍,站出来说道,“大将军,此计实在荒谬……”
“宦官者,古今宜有,只是帝王不该过度宠信他们,使他们权利太大……”
“但说到底,宦官依然是宦官,也只是宦官,只要抓住他们的首恶,惩治他有一狱吏足矣……”
“就算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大将军手握兵权,何须征辟各地部队?”
“如果动用外兵,牵连重大,事必败露……”
“况且用了外兵,岂不是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完全就是添乱!”
何进听完继续犹豫,他觉得两边说的都有道理。
倒是袁绍,听完曹操这番话,脸都紫了,直接拍桌子怒视道,“曹阿瞒!你这番话什么意思?”
曹操也不甘示弱,说道,“杀鸡焉用牛刀,你这是引狼入室!”
袁绍朝大将军拱拱手,问曹操道,“大将军兵权在握,难道董卓丁原之流焉敢造次?”
曹操反而乐了,这袁绍逻辑就不通,“大将军兵权在握,杀几个宦官又何须假手他人?”
夏牟,淳于琼两人都是袁氏旧吏,此刻也站边袁绍。
“曹阿瞒你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末将也认为本初的计策可行……”
何进见大伙争论不休,拍了拍桌子劝道,“不要吵了,吵得本将军头疼。”
“本初,孟德,你二人所言都有道理……容我想想……”
“此刻有太后保着十常侍,咱们确实不好下手……”
“罢了,就依本初所言,明日我便起诏,以吊唁先帝为由,差董卓丁原进京。”
曹操急道,“大将军……”
何进拜拜手道,“孟德不必多言,本将军兵权在握,还压不住董卓丁原?”
“散了散了,我饿了……”
何进摸摸肚子,先一步走出了正厅。
袁绍得意地看了眼曹操,哼了一声领着淳于琼夏牟他们这些袁门旧吏也走了出去。
曹操摇了摇头,叹口气对王盖说道,“此事何其荒谬,吾见其败矣!”
王盖挠挠头问道,“啥荒谬?啥败矣?”
曹操:“……”
曹操袖子一甩也走了。
王盖以为曹操沮丧,赶紧追了上去说道,“孟德兄,下次大将军会采用你的说法的,别灰心……要不到我家吃个饭?”
还tm下次?
曹操真是懒得搭理王盖,心想自己怎么就举荐了这么个憨货当自己的副手……
他二弟王景能比他聪明一万倍!
想到王景,曹操突然眼前一亮!他转身拉住王盖说道,“走!今天就去你家吃!”
王盖还乐呵呵地说着,“成!昨日我家里吃的月牙儿饭,不知有没有剩,老好吃了!”
曹操闻言眼角跳了跳……
合着去你家就吃剩饭?
罢了……反正是去见王景的……
…………
王盖领着曹操策马疾驰,回到府中。
王盖直奔厨房,寻那月牙儿饭去了,曹操转悠半天,除了府上的下人,只有两小儿在下象棋……
王景竟然不在!
侍御史王允也不在,曹操便站在那两个小儿身旁看下棋。
一盘棋下完,曹操啧啧称奇,两个小孩年龄虽小,棋力可了不得。
这象棋早在洛阳流行起来,曹操也是懂棋爱棋之人。
曹操自诩棋力不差,可若要跟这两个小孩对弈,胜负却不可知。
只听见瘦高的孩子夸奖对面清秀的孩子道,“王兄真是厉害,我险些就支撑不住了……”
对面面容清秀的孩子虽然输了,但还是咯咯咯地笑着说道,“咯咯咯咯咯,这还多亏了司马兄诈我!”
瘦高孩童奇道,“王兄此话怎讲?”
清秀孩童解释道,“司马兄从前下棋,喜怒不形于色,跟了我二哥以后,就分心于棋盘之外了……”
“之前司马兄声东击西,需要两步棋埋下陷阱……”
“司马兄为了不让我看出来,便学我二哥,面上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所以被我识破了!”
瘦高孩童脸色一红,尴尬地说道,“原来如此,师父所说的表情管理真是门大学问,我还差得远呢。”
清秀孩童安慰道,“不过还是司马兄技高一筹,我虽然没中圈套可还是输了……”
瘦高孩童也谦虚地拱手道,“王兄谦虚了,王兄的棋力也是很强的,我与兄共勉!”
清秀孩童笑着拱手答道,“共勉!”
曹操看着这一切,觉得真是奇了。
虽然他没有完整的看完这盘棋,可关键的点都看在眼里。
尤其听着两个孩童的复盘和对话,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两个孩童棋力过人不说,光是这一个胜不骄,那一个败不馁的心态就着实让人惊讶。
这可是两个看上去连十岁都没有的孩子。
曹操站在瘦高的孩童身后,未动声色,倒是清秀孩童早就看到了他,只是一直专心下棋没有说话。
这会棋下完了,清秀孩童便问道,“你是谁呀?”
瘦高孩童也回头去看。
曹操便答道,“我叫曹操,王盖请我过来做客。”
那清秀的孩童一听,立刻郑重地对曹操一拜,说道,“原来是曹大人,我叫王定,之前受伤多亏了您借车救命,我还一直没有机会亲自拜谢呢!”
曹操这才注意到这孩子后脑上有一块疤痕,知道他便是王景的三弟王定,他走过来扶起王定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瘦高孩童也冲曹操作揖道,“小子司马懿见过曹大人。”
司马懿……司马这姓可不多。
曹操问道,“可是河内司马家?”
司马懿点头道,“正是,家父司马讳防,小子在家中排行第二。”
原来是京兆尹司马防的二公子。
“孟德兄!月牙儿饭没有了,定是昨晚被韩成给吃完了……”
王盖垂头丧气地从厨房里出来,口中大呼可惜。
曹操本来就不知道什么是月牙儿饭,吃不到也不会觉得可惜。
“无妨,随意弄些吃食即可,曹某也不挑食。”
曹操又问道,“对了,怎么不见王景兄?”
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飘了过来,“谁喊我呀~”
王景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