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走后,他们又在聚赌,不必赘述。
春节这个节日毫无征兆的就来了,从春节的早晨醒来是一种满怀期望但扑了一个空的失落。为配合节日的气氛,君承正躺在被窝里边酝酿感情。破坏气氛的是卫母,她叫君承起床,说:“起来吧,这种节日就是你们小孩子过的。”在他们心目中君承永远都是小孩子。
中午君承的奶奶过来吃午饭,老太太虽然不相信长生不死,但是她相信鬼神,相信人死而不灭。她对自己的未来很关心,进门就看祖宗的牌位。君承按奈不住好奇心问:“您相信鬼吗?”老太太赶紧说:“大过节的不要说这话,被老天爷听到不好。”君承就要高考了,卫母心中没底,供了一尊观世音在堂屋。吃饭前先虔诚地给菩萨点上几柱香。君承问弄这个干什么,卫母生气道:“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乱说。”一到过节家里边禁忌特别多,君承不相信这种迷信,由此及彼,所以他也不信别人会信这种东西,所以故意试探,每次试探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君承哑然。像耶稣、释迦摩尼这种人果然有一手,在别人还在纠结死后有没有鬼的时候,人家已经谈论你的鬼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了。这种釜底抽薪之举不得不承认是强效镇定剂,形如卫母,她现在就比益秋镇定多了。
下午君承等人没有玩扑克。他们不像那些家庭主妇,可以心安理得地几百年如一日的搓麻将。对年轻人来说,一成不变是挑战。所以小赌之外他们决定泡妞。刘宇阳提议说要找女生玩,卢宇第一个赞同,他自诩泡妞高手。
他们进屋的时候,云听月,杨晓业,王筝正站在镜子前讨论化妆,见君承几人进来,赶紧收拾好各种膏、粉,把衣服塞到柜子里。
云听月长得漂亮,睫毛浓密,眼眸深黑,但皮肤粗糙,黄色的头发扎了个发簪。君承看到云听月穿了一件紧身裤,上边是一件虎皮裙,一个低胸线衣,一件小褂子,这身衣服如果人瘦的话肯定好看,可是云听月微胖,衣服贴在肉上,行动时皱起阵阵波纹。她穿了一双高跟鞋,这双鞋后跟又尖又长,像一杆标枪,结果是她走路小心翼翼,膝盖向前弯,看起来就像随时会摔倒。有心人或者随时准备扶她以示亲热;或者离她远一点——要不然摔倒自己身上。她胖或许是零食吃多了,刘宇阳说云听月上初中的时候是校花,追求的男生一大堆。在那时候的直接表现就是不缺零食,罐头、方便面、火腿肠并不缺少。
杨晓业和王筝朴素多了,杨晓业神色严峻,不容侵犯。她穿一身夹克式的运动装,与男生无异。王筝短发的发梢有烫染的痕迹,他是标准的学生装——小棉袄、牛仔裤。
云听月身为主人,拿了花生、糖、水果来招待他们。刘宇阳这家伙又吹牛了,看他的样子明显紧张的不得了,但他强作镇定,做出一个别扭的笑脸,打招呼道:“hello 美女们!”
云听月笑道:“刘宇阳,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会说话。”——看着君承露出惊讶的表情——“啊!卫君承,好久不见,都快不认识了!”
君承被美女注意,受宠若惊,说:“是呀!你也是,你现在可胖了!”紧张的时候,嘴巴好像脱离自己而独立行动,说完后君承自己掌嘴。
云听月笑着说:“卫君承,女孩子胖,可不要说人家!否则人家会生气的。”她这么说,君承反而放心了。
君承强作镇定,他不服气,自己一个大男生怎么也不能让一个女生给比下去。他找了一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不自在的聊天,对王筝说:“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看到我们不高兴呀,哈哈。”说完后,君承又怪罪自己的嘴笨,这玩笑话仿佛灌了铅。王筝果然被君承这笨重的话击中,她一脸的尴尬。君承梅开二度,吓得再也不敢开口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仿佛君承闲置不用的脑子都转嫁到刘宇阳和卢宇身上了。他俩现在倒是玩的很开心。刘宇阳因为是老同学,所有更有话题。他越说越起劲,兴起的时候还夹几句普通话,说出之后别人要问好几个“什么?”君承看着他表演,心里边默默的学习经验。
君承学了好多经验,就等着回家慢慢消化呢。结果是田钧先于君承支持不住了,他也无话可说,道:“刘宇阳,咱们不是还要到晓宇家去走走吗?”
刘宇阳瞥了他一眼,说:“你急什么?一会儿再去,先在这儿坐一会儿。”
云听月附和:“对呀,反正有的是时间,就多坐一会儿吧。!卫君承听说你学习不错呀,是不是以后要成大学生了?咱们张老师的孩子都考进北大了,要不你就去清华吧。”
别人问起君承要去那个大学时,他就用清华北大来做挡箭牌。不过云听月仿佛在说心里话,他惭愧道:“哪里哪里,清华是不敢去,“佳里墩”倒是不错。”
云听月把这话当成是谦虚,笑道:“哈哈,你真瞎说,要是你在家里蹲,那我们干什么呀。”——君承被如此抬举,心里发虚,他自己都不知道将来是个怎么回事,现在被云听月一说,好像前途一片光明,也就不在谦虚的推让。云听月接着说:“还有我们的王筝也是大学生呀。”
刘宇阳插嘴不上,要转移话题,说:“云听月,张天怎么样了,我好久没见到他了。”
云听月中计:“我也好久没有联系他了。”
刘宇阳移花接木之计大获成功,接着说:“你们那时候郎才女貌,真够让我们羡慕的呀!”
云听月说:“什么呀!那时候都是闹着玩的,什么都不懂。我现在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是真的傻,你知道吗。要是那时候玩的不是太疯,说不定现在我还在学校里边努力考大学呢。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努力的机会了,现在看着他们还是学生,有时候真的羡慕,我现在就只等着嫁人了,哈哈。所以你们可要努力呀。”
君承想她是没有体验到上高三的那种劳心感觉,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但是每个人都有遗憾,但这遗憾不等于领悟。假如回天有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未必能把握的住。这种猜想太想当然了,好像真的一样。
大家见云听月说的如此萧索,不知道怎么回答,君承只是傻笑。刘宇阳本来后悔当时的辍学,但那时他理直气壮,总认为天下之大任由自己闯。现在出身社会发现事情同臆想中的大不一样,原本他心底一直回避这个问题,但现在被说中了心思,心情不好。诺诺几声就说:“我们要走了,晚上再过来玩。”云听月吩咐:“晚上一定要来玩哦。”“一定,一定。”
在回家的路上,天色已经暗了。君承觉得朋友间有时候因为时间、距离、腾达、落魄,不能见或者不愿意见,但在内心里总有一个地方放着朋友的位置,里面充满了希翼与怀念,缠绕着羞涩与不安。他的形象也完美的如同圣人。但是人总有缺陷,只要相交就会有疏漏,这样到不如不见。不见是一种独属于记忆的浪漫,重新相交之下,这记忆难免为新感觉新印象所替代,反而不美。难怪当初电话开始普及,一群顽固派要坚持写信。今天是春节,处处张灯结彩。君承对着从各处射来的灯光呵气,想在那雾中或许有昔年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