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上课的是英语老师,英语老师名字叫严艳。
严艳小却不娇,身体比例正好同芭比娃娃相反,仿佛三围里的胸围和臀围都算到了腰、胳膊和腿上。她的五官在形状上同洋娃娃没有丝毫关系,大小上却雷同,好像是从洋娃娃的脸上拆下来,捏了捏又装在她脸上去的。
从背影来看,严艳就像是一位和蔼的西洋老太太。街上的好色的男人们时常被背影杀手欺骗,估计他们看到严艳会惊呼。这倒不是因为严艳脸长得好看,而是因为她的脸不似想象中那般难看,所有的这些五官搭配起来反而使她正常了。
严艳衣服一天一换,从不重样,甚至于上午与下午都有所不同。同学们惊叹之余互相转告,原来严艳的衣柜里全是自己的名牌衣服,放在菲律宾能换几头大象回来。
严艳在形状上是严师的容貌,但在装扮上却是新世纪教师的典范。
但在两者之间,严艳毫不犹豫地选了前者,她手段严厉,好像是从少林寺戒律堂毕业的女学生。她罚站、罚抄,罚字诀用的炉火纯青。所谓头顶三尺有神明,严艳大概分身有能,可以在每个同学顶上三尺之内行监视之举。
上一节英语课,同学们好像在奈何桥上跑了几个来回。
除此之外,严艳还深喑题海战术。现在的高中生本来像是用来榨油的花生豆,从来不用考虑花生豆的感受,严艳这个榨油机,虽然出油率不高,但是榨的极狠。所以花生豆们也极惨,下课后宿舍中怨言四起,这说明花生豆不是敢怒不敢言,而是敢怒而不敢明言。
严艳的威名日积月累,在同学们眼里有时候比班主任赵释义还有威信。她一声喝下,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同学们的快乐被斩首,气氛凉了好几度,只好在课桌下伸手伸腿以示不满。
严艳见自己威名犹在,心满意足,点头道:“由于我们还有一些资料没有发下来,大家自己看吧,这节课自习。但是不准说话,背单词,预习功课都可以,为什么非要吵呢——”
于开学之始,放假之末。这样的过度态,对于学生们来说是天赋人权的休息时间。而严艳不让大家聊天是逆天而行,妨碍自己应有的权利,花生豆们心中愤愤不平。但严艳回天有力,致潜规则于不顾,以一己之力镇压全场,大家只能干巴巴地坐着。
一节僵死的英语课损伤了大家快乐的官能,就像过冬的植物遭到酷寒,萎靡不振。可是同学们正值壮年,现在又是刚刚开学,精力自然不是稀罕物。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被严艳暂时压制的兴奋反而憋足了力气。就像是吃了骗人的减肥药,虽然暂时有效,但过后反弹的更厉害。
下课后这生命力甚强的快乐开始复舒,到下节语文课的时候这兴奋又开始茁壮起来,并有长成参天大树的趋势。
上课铃响,十几年的尊师观念已深入内心,喧哗的教室勉强降低了几个分贝。可好景不长,嗡嗡声起义一般彼此呼应,烽火四起,就像汉末的天下。
但是同学们一个个身体端正、目不斜视,仿佛大家都掌握了腹语这技术,能不露声色的发声。不过就有一只手挥舞起来,一个身体倒下。这件事吹响了总攻的冲锋号,教室里马上骚乱起来。
最后战况愈演愈烈,终于变成了大会战。
语言老师老武见局势不妙,再这样下去这帮学生得把房子拆了,赶紧站起来怒喝一声。
效果比想象中要好的多,教室里马上安静了下来。只不过这声怒喝没有严艳那种噤若寒蝉的威力,它更像是在一个闹市上哟喝了一声,大家只是好奇,探寻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接下来还是各干各的。
同学们停下手中的活计,看老武还有什么表示,他没有令大家失望,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怒气,淡淡地说:“大家不要说了,要好好学习——”他的“天天向上”还没说出来就被吵闹声打断了。
语文老师姓武,叫武冠之,同学们尊称老武。除了头顶上那毛茸茸不健康的秃顶之外,老武其他地方长得也很武,就是性格文的厉害,总给人一种向日葵的感觉——一张硕大的笑脸。
老武肚子里没有墨水更别谈口才,不过他教学却颇有心得,颇得英文里所谓“杀时间”(kill time)妙诀。
他上课用除了读课文和读参考答案混时间外还喜欢提问,一不小心提出一个参考书之外的问题,把自己给难住了,只好多叫几个同学回答来刺激灵感。许久之后老武灵光一闪抓住了问题的核心,结结巴巴自己回答一遍,同学们这时早神游物外了,回过神只好赞一个“好”字。一节课的时间竟然被轻松搞定,老武直感叹自己天生是块做老师的料,不对,是块做语文老师的料。
老武不能以武服人,也不能以才服人,所以上课同学们散漫之极,只有老武自说自话。现在上自习,同学们更加自由了。
卫君承在和同桌李思川在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