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山头初露曦光,薄雾还未散尽,萧楚便和我来到了牧场。
依稀中,萧玉正在驯马,只见他跨上马背,还未坐稳,就被黑马屁股一撅,像纸片一样撂了下去。
他卷了卷肥大的衣袖,又飞身上马,黑马屁股又一撅,又把他撂了下去。
“喂,你悠着点,别摔散了架子!”我大声喊道,格格地笑个不停。
萧玉望了望我们,拂了拂衣袖上的青草,又捋了捋额前的青丝,故作潇洒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抡起鞭子朝黑马抽去,又腾空而起,跃上马背,勒紧了马嚼头。
黑马不服,甩着鬃毛,不停地踢腾、跳跃。萧玉终于禁受不住,又被摔了下来。
来来回回,也不知被摔了多少次,萧玉终于败下阵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宽大的袖袍在风中猎猎飘扬,看上去,活像一只偃旗息鼓的风筝。
“说你不行吧,偏要逞能!”萧楚一边扶起他,一边幸灾乐祸道。
我牵过黑马,抚摸了它几下,便往马厩里走去。
萧玉见了,用微弱的声音喊道:“你不驯它?”
“我可不想被摔成肉饼!”我朝他看看,做了个鬼脸,笑道。
一连三天,我都在用沐浴的水喂马,我也不知道这个方法管不管用,只是听指导员说过,想要让马儿认你,必须让它记住你的气味。
第三天,马儿似乎也认识了萧玉,它渐渐地温和起来。
萧玉策马在牧场上踱步,看见我们走来,索性奔跑了起来,跑了两圈,便勒住了缰绳,在我们面前驻足。
萧玉得意地望着我,道:“怎么样,再烈的马,我也能把它驯服!”
不料,他刚说完,黑马就不安分地踱着步子,喷着粗气,屁股微微癫着,在原地打转。
萧玉赶紧勒紧马缰,夹紧马肚,想要稳住黑马,谁知,黑马一个昂头,人字而立,又把他摔了下来。
我和萧楚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这马不认我,同样也不会认你。”萧玉气急败坏地躺在地上,好半天才爬了起来。
我走上前去,抚摸着黑马的鬃毛,将我的额头抵在它的额头上,说道:“我给你起了个好名字,叫追风。”
说完,我便跨上了马,黑马很听话,既不甩头,也不撅腚,样子显得十分顺从而温和。
我勒住缰绳小跑起来,在青青草地上驰骋着,疾步如飞。
跑了两圈,我“吁”了一声,黑马稳稳地收住了脚步。萧玉看得目瞪口呆,萧楚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样?现在,这马归我了吧!”我笑望着萧玉。
“这不可能!你使诈了!”萧玉满脸的不服气。
“你和她比试,已经占了便宜了,还赖她使诈,你真好意思说!”萧楚帮我说话。
萧玉虽然满腹猜疑,却又不知其中缘由,只能一时语塞。
萧楚拍了拍萧玉的肩头,说道:“哥以后得了好马,一定先让给你,这样总行了吧!”
“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肯让过我?”萧玉很不情愿,说道:“好吧,愿赌服输,这马归她了。”
我愉悦地喊了声“驾”,马儿似乎也通人性,如弹跳的蛐蛐蹦了起来。萧楚见状,一个凌波微步,跳上马背,说了句:“小心!”
他拉紧我手里的缰绳,夹紧马肚,马儿长嘶一声,又是一个人字而立。
“看来,我要亲自教你骑马了。”萧楚笑道,便环着我,让马儿飞奔了起来。
第二天傍晚,暮色四合,夜风微凉。夕阳收起了洒在草地上的金色光芒,渐渐沉落了下去。鸟儿结着伴,从草场的上空划过,也“咻咻”落回了黛色的山林。
我系了件紫色披衣,逆着暮风,在草场上踽踽独行。
偌大的草地,马儿不见了踪影,草场显得空旷而寂寥。
我走在这古代的牧场上,突然有一种跨越时空的错觉,以为自己正在某个景区闲逛呢!我多希望这错觉一直错下去,也许,在我一眨眼的时候,我又回去了,那该多好啊!
这时,一只鸟儿在天空中划了道美丽的弧线,几片羽毛如花瓣般洒落了下来,我伸手抓住了一片。
“扑通”一声,我的思绪被打断,只见一个黑色物体坠落在了草丛里,定睛一看,原来是只喜鹊,在它微微张开的翅膀上,还插着一支箭。
这箭如此精细坚韧,又如此穿心而过,我猜想,一定是一把十分厉害的十字弩射出来的。
这时,有女子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捡……起……来!捡……起……来!”
我回身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阁楼上,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站得像棵柳,对我横眉冷眼;女的蹦得像只鸟,对我倒是笑靥如花。看他俩那模样,再看那体态,应该是萧玉和萧娉婷俩兄妹。
我拎着鸟儿,上了阁楼,对萧玉发问:“这鸟飞得好好的,你射它做什么?供你取乐吗?”
萧玉不看我,也不和我说话,接过鸟,颠了颠,得意地说道:“看你这么肥,今天的晚膳就是你啰!”
他拔下箭矢,用软布来回擦拭,装进了箭囊。
我发现案上躺着一把精美绝伦的十字弩,机括不仅制作小巧,且张力十足、威力无比,是一把非常难得的利器。
萧娉婷凑上前来,牵过我的衣袖,笑嘻嘻地望着我,问道:“贝儿姐,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二哥摔得鼻青脸肿的,也没赢得了你。”
“怎么说话呢,娉婷,若不是大哥帮着她,她怎么会得到那匹马!”
“和你大哥有什么关系,我是凭自己的本事赢的。”我往案前一坐,看着那把十字弩说道。
“谁知道你使了什么鬼技俩!”
“二哥,如果你觉得不公平,可以和贝儿姐再比一场。”萧娉婷说道,“比如射箭,这可是有目共睹的,谁想作弊都难。”
“射箭?”我问。
“怎么,你不会射箭?”萧娉婷有些失望。
我怎么可能不会?这可是狙击手的基本功啊!二百米左右,我曾把一整排的玻璃瓶全部射倒,一个不留!
只是不知道这古代的弓箭好不好使?
“我会射箭,只是好久不练了,有点生疏了。”我说。
“好,那就比射箭!”萧玉无比爽快地说道。
“你要不要脸啊,人家都说好久不练了,你还嚷着要比射箭。”萧楚不知什么时候也上了阁楼来。
“没关系,我可以和萧二公子比射箭,只是,”我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知道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若我赢了,你的黑马归我。”萧玉迫不及待地说道。
“若你输了呢?”
“输了,我就给你一锭金子。”
“我不要你的金子,若你输了,这把弩归我。”我指着案上的十字弩说道。
萧玉含笑说道:“想要我这把弩,你也要有那本事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说。
“好,我就不信我赢不了你!”萧玉满脸的自信。
“一言为定,决不反悔!”我对他伸出手,要和他拉勾作誓,他不知何意,也学了我的样子,伸出了手,我用小指和他的小指勾上,说道:“谁耍赖,谁小狗!”
“好,谁耍赖,谁小狗!”萧玉说道。
随即,我们四人一行骑马来到了靶场。这个靶场设在牧场的一隅,专供都督府的家族子弟们使用。
萧玉在插满弓箭的架子前来回踱步,终于选了一把上乘的好弓。他搭上箭,拉开弦,“嗖”的一声,箭好像得了命令一般,牢牢地粘在了百米开外的靶心上。
“二哥好厉害!”萧娉婷雀跃着。
我接过萧楚递来的弓,拉满弦,瞅着靶子好一会儿,才放出了箭,箭矢割开了第一支箭的羽翎,也牢牢地扎在了靶心上。
“贝儿姐也好厉害!”萧娉婷又雀跃着。
“这算什么,谁输谁赢怎么判?”萧玉挥着衣袖,恼怒地说道。
“这就算是热身吧,我提议来个高难度的比试。”我说。
“怎么个高难度?”萧玉问道。
“你大哥和你妹妹站在靶场两侧,同时朝对方方向射箭,你和我以射落他们的箭多少定胜负,你看怎么样?”
“好,就这么办。”
萧楚和萧娉婷依言,各自带上弓和十支箭朝两侧奔去。
“现在宣布,比赛开始!萧玉先射!”萧楚高声喊道。
“嗖,嗖”两支箭飞上了天空,“嗖”萧玉的箭也紧随其后,射落了其中的一支。
紧接着,又是两支飞上了天空,又是一支被射落。
结束时,萧楚宣布萧玉射落了十支箭。
萧玉得意地笑看着我,说道:“怎么样,你能射落十一支箭吗?这不可能吧!”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也笑看着他说道。
“现在开始,李贝儿射箭!”萧楚在那边大声喊道。
“嗖,嗖”当两支箭在空中飞翔时,我敛气屏息,犹如握着一把狙击枪,判断着箭矢的轨迹和速度,“嗖”的一声,我的箭射向了它们的交汇点,它们如比翼的鸟儿双双落下。
“这不可能!”萧玉变了脸色,喃喃说道。
结束时,萧楚和萧聘婷奔了过来。
“贝儿,你射落了二十支箭。”萧楚激动地说道。这也是他第一次称呼我“贝儿”。
“贝儿姐,你太厉害了,我太崇拜你了。”萧娉婷激动地拉着我的手。
“萧玉,你输了。”我说。
“我输了,我承认。马我不要了。”萧玉说道。
“那弩呢?”
“弩嘛,那是父亲送给我的,我不能给你。”
“言而无信,你就是小狗!”我激将他,说道。
“汪、汪、汪”萧玉叫道,我们仨全都目瞪口呆。
萧玉把脸凑到我面前,又大声地“汪”了几下,看着他那耍无赖的样子,我真想命令我的纤纤十指,一巴掌拍到他脸上。
“算了,父亲也送了把给我,我把我的给你吧!”萧楚对我说道。
“大哥,在我们中川,这种弩只有这么两把,父亲让我们防身避害用的,你送给她,遇到危险,你怎么办?”萧玉说道。
“我不是还有偃月刀嘛!”萧楚说道。
萧玉还想说什么,萧楚截住说道:“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别院的书房里一片雅致,几朵墨兰已经绽放,淡淡的幽香混合着墨香,萦绕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萧楚把他的十字弩放到我手里,温和地说道:“马也有了,弩也得了,不如,明天带你去打猎?”
“打猎?”我来了兴致,说道:“我还没打过猎呢,倒是想试试!”
“你们要去打猎?”萧娉婷走入了书房,说道:“我也要去。”
“打猎怎么能不带上我?”萧玉也来到了屋内。
“你也想去啊,那还不赶紧去准备弓箭、干粮和水囊!”萧楚对萧玉说。
“你怎么不去准备?”萧玉说道。
“你去还是不去?”萧楚眼望着萧玉,一副不容违抗的样子。
“我去,我去。”萧玉很不情愿地甩着宽袖大袍,走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