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经过一个早上的匆忙赶路,终于赶到了小镇前的山坡。
丁桃花皱着眉头,看着有些虚弱的李小白,道:“李公子坚持一下,小镇已经到了。那位能解兽毒的人就住在这小镇上。”
春日午时的太阳并不猛烈。
而且天上漂浮着大片大片的白云。
凉爽的山风不断吹拂着大地。
可中毒少年感到体内变得很干燥,仿佛体内已经没有了水分,他的嘴唇干枯得就和失去了水分的土地一样龟裂。
他们已经来到这个处在两条山脉之间的一个古老的小镇,一条从山上流下的清澈小河将小镇从中间分成两段,河水不够饱满,河床里有些地方露出一些灰白的大石头,看上去像是山上的落石,涓涓的小河上只有一座木制的小拱桥,像一条系带一样维系着两岸的百姓。
数十座简陋的青色瓦屋鳞次栉比,分列在小河两岸。
已是近午,临街的小瓦屋大半闭着木门。
这里的人并不多。
而且极少会有外人会来到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镇。
青石小街上只有寥寥几个壮实黝黑的农夫在挑着担,赶着牛,缓缓从他们身边擦过。
几个五六岁的稚童也不睡午觉,光着屁股好奇地打量着这三个看起来有些狼狈的外人,一路跟着他们不停地指指点点,叽叽喳喳。
江梅儿一脸担忧的看着少年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忍不住问道:“丁大叔,这家伙看起来已经快撑不住了,那人住在哪里?”
丁桃花似乎已经缓过伤势,气色有所恢复,他轻轻地说道:“那人就在此处开了药铺,平时采药看病,只是不知道他今日是否在药铺内还是上山采药去了?”
江梅儿急切地问道:“那他上山采药要多久?”
李小白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而且他感觉浑身都使不出力气,就连说话都有些费劲,他只能尽量省着力气,一步一步地走着。
丁桃花略带深意地看了看江梅儿焦急的眼神,说道:“少则两三天,多则......”
江梅儿的大眼睛似乎泛出泪光。
丁桃花安慰道:“我们先进去药铺,如果那人不在,我就立刻上山去找他回来。”说完,他大步踏上那用山上的巨木制成的木拱桥,向河对岸走去。
对岸有间临街的青墙瓦屋,瓦屋门上挂着一块大白布,上头写着一个黑色大字“药”。
少年吃力地迈上一个台阶,便喘着不行,他仿佛就像一个年迈衰老的老头一样,摇摇欲坠。
江梅儿紧紧地跟在他身边很近的距离,生怕他一个踉跄,就倒在地上。但她并没有伸出手去扶他。
她有些犹豫。
她在犹豫什么?
没有人知道。
少女的心事就像大雾峡的浓雾一般,让人看不透,也猜不透。
李小白鼓起全身的力气,抬起右腿就要再上一个台阶,此时仿佛有一阵强劲溪风吹来,李小白再也支撑不住,就要往右手边倒去。
忽然,一双柔软温暖且有力的小手扶住了他的右手,支撑住了他那摇摇欲坠的身体。
李小白费劲地转过头,看见是江梅儿扶着他上台阶,只见她的头完全低了下去,看不见她的小脸,她好似是在看脚下的台阶,李小白气若游丝般说道:“多谢...江...姑娘。”
江梅儿没有回话,她还在低着头看脚下的台阶,一双纤细的玉手扶着李小白的右臂,一步一个台阶地走上木拱桥。
几个光着屁股的稚童一路紧随着李小白和江梅儿,互相挨挨挤挤地睁着纯洁无比的眼睛,看着李小白和江梅儿,就好像平时在观察一些蜻蜓蚂蚁时的好奇模样。
江梅儿心里有些恼火,这个丁大叔也不知道照看一下这个家伙,在前面一溜烟地就没有影了。她一个女孩子又不会照顾人,而且这家伙真的很重。
她心里这般抱怨,手上支撑李小白的劲却没有放松一分。
天上大片的云彩遮住了头顶的阳光。
木拱桥下涓涓的清凉河水哗哗地流着。
处在白云阴影下的小镇也便没有那般热。
丁桃花当然不知道后头有位貌美心善的少女在心里不停地抱怨他。
他走到对岸临街的药铺前,只见眼前一块大白布遮住了大半个门口。
他心里一紧,难道那个人真的上山采药去了?
于是他赶忙掀起那块大白布,一个大步跨过门槛,抬头一看,四方的小药铺里只有一个穿着粗麻衣,约莫八九岁的黝黑小药童。
那个小药童正在用青绿的方竹筐装着些许药材,他听到动静,抬起头见到丁桃花跨进来,便问道:“丁先生可是寻我家顾先生?”
看来,丁桃花是这里的常客。
中年书生皱了皱眉头,轻声问道:“顾老先生可是出外采药了?”
小药童道:“顾先生昨天便已上山采药,说是三日后归来。”
丁桃花叹了口气,问道:“他上哪座山采药去了?”
小药童道:“就在后头的小莫山。”
丁桃花想了一想,便走到贴墙放的药柜子前,一边思考着,一边取了几味药材。然后他把药材递给小男孩,说道:“请小先生帮忙把这几味药材用中火煎煮上一个时辰,我这边有朋友中了毒,需压一压。”
小药童也没有多问,接下药材。
此时,江梅儿已经扶着李小白迈进了药铺,李小白的眼皮都已经快抬不起来了,看上去就要睡着了。
江梅儿赶紧把他扶着旁边的木椅上,问道:“那人在这里吗?”
丁桃花摇摇头,道:“顾老先生上山采药去了,好在离这不远,我这就去寻他,我让这位小先生先煎煮几味药给他暂时压一压。”
他已经走到门口,又说道:“你扶他到药铺后头的厢房休息一下。”说完,他人已经走出药铺,向山里快步走去。
那黝黑的小药童好奇地打量着药铺里的两个人,轻轻地说道:“请小姐姐随我来。”
江梅儿赶紧拦住他,说道:“小先生,麻烦你帮我扶一下他,我一个人扶不动。”
稚嫩的小药童想了想,便放下手里的药材,和江梅儿一起把像喝醉般摇摇晃晃的李小白扶到了后头的厢房里。
少年一躺在柔软的床上,便沉沉睡去,他那有些浓厚的眉头紧紧皱着,仿佛是化不开的墨块。他的额头上冒出了很多汗,就像是有人往他头上倒了很多水一般。
小药童已经去伙房煎煮药材去了。
少女看着少年已经变得十分惨白的脸色,有些不知所措,她小心地翻过他的左手,那被狼牙穿透的伤口处已经染上了色彩极重的灰紫色。
江梅儿的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她的心里忽然很难过。
她从未经历这样的逃命过程,而之前她经历过再危险的战斗都会有强者在她身边护卫,所以她也从未经过真正的生死考验。
那天从芜县出来后,一连串的战斗让她的身边失去了敬爱的冰河叔,而铁马叔和那个可爱的喜儿目前也不知生死。
眼下,就连这个相识不久的少年也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命在旦夕。
江梅儿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似乎微微发红。
但她没有哭出来。
她知道眼泪是这世上最没有用处的东西。
她知道得先做好眼前的事。
尽管她才十四岁。
她决定去帮那位小先生的忙,把药煮好给这个家伙服下,把自已身上的伤势尽数恢复好,然后等待丁大叔和那位先生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