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走出的这人,便是之前在山腰上宰了千里马的贾爷。此人一脸奸邪,身材精瘦,大约四十岁左右。他抬手一挥,这片林地的数十棵树上便亮起了火光。原来,他已在此地埋伏好了一切。
“好大的口气,方圆千里,百座山头。光是叫得上名的山寨就有几百个,你要找谁报仇?难不成你还想拔掉所有的山寨?”贾爷拍着手嘲笑道。
“杀你一个便可!”只见宁镖头和云守业突然从树后冲出,朝贾爷杀去!
贾爷不慌不忙,继续嘲讽道:“帝都都拿我们没办法,你们几个小角色又能奈何?”
此时,云守业和宁镖头已经冲到了他的身前,挥舞着兵器直奔他的要害砍去!然而,“锵”的一声,两道黑影突然闪过。云守业和宁镖头的兵器相继被挡开,二人也被这力道所震退。
“好强!”二人惊觉那两道黑影与刀疤男相比只强不弱!
“呵呵,看你们一老一少玩得不亦乐乎,我索性没有让无常二将暗中击杀你们。”贾爷轻蔑地打了个哈欠,转而神色变得恶毒起来,“比起死亡,我更喜欢看到你们的痛苦、恐惧和无助,嘿嘿。”
话音一落,两道黑影率先发起了攻击。
云守业紧握匕首,摆出防御的姿态,欲迎接强大的对手,不料却被宁镖头一把拽到了身后。
“锵——”只见宁镖头挥刀力抗无常二将。接着他怒喝一声,斩马刀横斩三刀,锋利的刀芒卷着气浪直奔无常二将。
这三股刀芒竟来势汹涌,无常二将始料未及,只得且退且挡,暂避锋芒!
宁镖头随即转身,从怀里掏出一物塞进了云守业的手中,然后认真地对他说道:“这是本刀法秘籍,不知出处。我只习得两式,现在传给你。安芝那丫头本性善良,不谙世事,她以后就拜托给你了。”
云守业知道宁镖头是什么意思,血气方刚的他怎会丢下宁镖头一个人!他刚要说话,却被宁镖头一掌震退了七八丈远。
“走!”宁镖头双目猩红,修为暴涌,焦黑的面容此刻看上去略显狰狞。
云守业望着他年迈却伟岸的背影,紧紧攥着拳头,不得已转身离去。
“别让那小子跑了!”贾爷很是狡猾,隐约看见云守业和宁镖头在私底下交代了什么,于是立即冲无常二将吼道。
无常二将此时才脱开身来,见男子语气如此急切,便知中计。无常二将欲分头去追,没曾想宁镖头已挥舞着斩马刀率先杀来!
“破风刀法第一式!断尘!”宁镖头的招式虽然行云流水但是速度却一般。无常二将见状,没有任何犹豫,一左一右朝宁镖头的破绽攻去!
正当二人的攻击离宁镖头还有三尺之距时,宁镖头的招式忽然变得飞快,如挣脱了时间与空间的束缚,先前的破绽竟全部消失,斩马刀也在顷刻间斩向了无常二将!无常二将根本来不及躲闪,只得短刀护体,能防则防!
下一刻,只见其中一人被震得吐血连连,向后硬是退了十数步才稳住身形,而另一人则借着刀势与宁镖头擦肩而过,可他手中的短刀却被划出了一个深深的缺口。
“酌酒孤灯往事浓,回首青丝断长空。”宁镖头散乱的长发随风而动,双目炯炯地轻抚着刀身说道。
见宁镖头如此得意气风发,无常二将竟不敢冒然地进攻。再加上他所使的招式很是诡异,二人甚至产生了怀疑:他们是否能够击杀此人。
“不要让他骗了!此人血脉偾张,精气从盛而衰,以他之前的伤势来看,现在只是回光返照罢了!”不远处的贾爷仿佛洞悉了一切,指了指宁镖头说道,“你们二人速速将其拿下!名册很可能被他交给了那个小子!”
无常二将好似被男子的话所点醒,逐渐冷静下来。他们运气凝神,伺机而动。
见自己已被识破,宁镖头不禁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老夫师承天道,顺应天道,归于天道!岂容尔等鼠辈放肆!”话音刚落,就见他如猛虎下山一般,转而提刀杀向了贾爷。
宁镖头的突袭,让贾爷措手不及。吓得他目瞪舌强,全身僵硬,屎尿尽流。
“贼人!纳命来!”宁镖头怒目圆睁,他拖在身后的斩马刀应声而起,映着月辉的刀芒往男子的头顶直劈而去!
“唰——”男子突然身子一晃,同时从手里甩出一把粉末打在了宁镖头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宁镖头瞬间失去了平衡,斩马刀紧贴着男子的衣角而下,刀刃“砰”的一声嵌入了其脚下的石头中。
就在此时,无常二将也持短刀而至,将宁镖头的背部捅开了两个窟窿,顿时鲜血直流!无常二将再欲攻击,却听宁镖头大吼一声,斩马刀随之向他们斩去,逼得二人连连后退。
宁镖头没使几招便单膝跪地,气喘吁吁。鲜血顺着他的腰铠“滴答”落下,背部已是血红一片!他的双目已被毒粉所伤,流出浓黑的血泪。脸上的烧伤也被毒粉弄得溃烂开来,此刻还在冒着血泡!
无常二将久经沙场,早已看出他已无再战之力,当机立断再次爆冲而起向他攻来!宁镖头似是有所感应,死死握住刀柄,手指攥得发白!
“此乃,吾命矣!”他忽然仰天长啸,大口的鲜血从嘴里喷出,那本已萎靡的阴阳之力再次变得强盛起来,“破风刀法第二式!狂閷!”
只见他弹地而起,掀起了大量的尘土!无数的刀芒顺着他所挥舞的斩马刀上劈斩而出,所过之处草木尽断!山石碎裂!就连那无常二将也不得不仓皇躲闪,避其锋芒!
“呼——”随着最后一刀强势地劈出,宁镖头也摇摇晃晃地坐靠在了一根断裂的树干上。他的手臂在不住地颤抖进而垂摆下来,斩马刀也应声倒在了地上。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整个人气若游丝。
他刻意碎了丹田,激发出最后的阴阳之力才使出了“狂閷”。他知道以他的状态,死亡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何不华丽地使出这一生都不曾用过的招式呢?
他没有遗憾。通往阴间的那条路上,他会和兄弟们再次踏上属于他们的征程。
无常二将和贾爷也相继走来,探了探鼻息,发现他已死去。
“你们快去追!我在这里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发现。”贾爷阴沉地说道。
无常二将通过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便知道怎么回事了。于是没敢迟疑,立即动身前去追杀云守业。
无常二将离开之后,贾爷仰着头,单手抚弄着杂乱的长发,刚才的那一阵刀芒险些要了他的命!忽然,他咧嘴大笑!放肆地大笑!
“哈哈哈哈,老子就是这么命大!你能拿我怎么样?”贾爷狂妄地手指苍天,然后又指着宁镖头的尸体大骂道,“你又能拿我怎么样?老东西!”
贾爷的声音很快便消失在了深山之中,周围的一切又变得寂静起来,此时的天空也渐渐地泛起了鱼肚白。贾爷忽然觉得有些烦躁,他抬起脚朝宁镖头的尸体狠踹了几十下才肯罢休。然后又在尸体上摸索了一翻,发现并无他物便离开了此地。
山林的潮气阻碍了晨光的温暖,使得这片林地倍显凄凉。不远处的树丛“窸窸窣窣”地发出了响动,一个人影正悄悄地向这里靠近。
他静默地伫立在一具尸体前,良久之后才蹲下身子小心地将尸体背了起来。正当他走出这片林地的时候,树丛中竟传来了一个声音:“小兄弟,请留步。”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警惕不已,只见一个受了刀伤且面色苍白的人出现在了附近的一棵树旁。
“马师?”云守业见到此人颇为惊讶,他一直以为整个队伍就只有自己活了下来。
“我不是什么马师,而至于我是什么人......”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册子递给了云守业,“这是本花名册,既然你已被迫参与到了此事之中,那我便将它交于你。”
“这……”云守业不明其所言,所以有些犹豫不决,“不如您跟我一起回去,我爹会治好你,到时候您再从长计议?”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他们要抓我也是为了这本名册,何况我的伤势撑不了太久。趁着他们还没有回来,我会走你的反方向去引开他们,为你创造时间。”
此时的云守业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接过了花名册。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不知道是否有贼人见过你的面貌,但你还是要小心为妙。至于这本名册,你若有机会就送往莒庄。”
“我这里还有几粒药丸,有止血补气之用。”说着,云守业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
“不必了。”那人挥了挥手,转身往反方向走去,“唉,本想躲过一劫,却被天意所伤,天意啊!”
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云守业没有停留太久,便背着宁镖头的尸体继续上路了……
雨,随风而来。
“按计划,我爹他们两日前就应该到达莒庄了。可到目前为止,我却没有收到他的来信。正浩,你说我爹他们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安芝有些担心道。
凌正浩的内心似乎也很不安,但是为了安芝,他只能故作镇定底安慰道:“也许是因为这两天一直下雨,所以耽搁了时间。而且守业哥也跟去了,他的鬼点子多,不会有事的,放心吧,若是明日再收不到来信,我便独自去沿路查探一番。”
“嗯,希望他们不会有事。”宁安芝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哦,对了,有云伯伯的消息吗?”
说到这,凌正浩也皱起了眉,摇了摇头道:“跑遍了整个县城,没有一个人说见过他。而且东城的钱掌柜说他原本和云伯伯约好了出诊的时间,可连续等了九日也不见云伯伯的人影。这期间,钱掌柜还刻意到过云游医馆,却没人应门。”
“咦?那就奇怪了,云伯伯会去哪?难道他也跟着父亲他们去走镖了?”正当宁安芝在疑惑之际,屋外传来了叩门声。
“哐哐哐——”
凌正浩刚打开房门正准备出去,却被安芝叫住了:“不是正门,是后门在响!”说罢,安芝便立刻起身往后院去了,凌正浩不禁疑惑地跟了上去。
整个县城都被大雨的“哗哗”声所覆盖。
后院的小门“吱嘎”地打开了,只见门前的人,头上戴着一顶由几片荷叶简单编织而成的斗笠,身上也披着厚厚的叶子,看不清他的脸。
正当凌正浩开口询问时,那人抬起了头。
“守,守业哥?”二人颇为吃惊。
云守业没有说话,抬脚走进了后院。凌正浩探出头环顾了下门外的街道,发现并无其他人影便立刻关上了门。
“守业哥,出什么事了?怎么就……”话没说完,就见云守业从背上放下来了一具尸体。
“爹?”
“宁伯伯?”
宁安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凌正浩更是吃惊不已。云守业则在一旁快速地掐诀结印,给宁安芝施展了静音咒。
“爹!”随着宁安芝痛哭地扑在宁镖头的尸体上,云守业也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守业哥,出什么事了?你,有没有受伤?”凌正浩看着云守业低沉的神色,心中顿觉不妙。
“我给她施了静音咒,她的声音现在只有她自己能听见,而且她也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云守业摇了摇头,拉着凌正浩走到一旁,“镖队遇到了山贼的埋伏,全军覆没。宁伯伯为了掩护我逃走,牺牲了自己。我不愿他留在荒山野岭,便把他的尸体带回来了,好给他安葬。”
凌正浩听后,一脸的愁容,转头看向痛哭不已的宁安芝,眼中尽是怜惜。
云守业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叹了口气,然后问道:“我爹出诊去了?还是在医馆?”
“云伯伯失踪了。”
“什么?”
“你走的当晚我就去了医馆,发现云伯伯不在,便以为他去出诊了。第二天,我又去了医馆,发现他依旧不在。之后,我每天都去,结果还是一样。所以,我找遍了整个县城,到处打听,也没有云伯伯的消息。”看着目瞪口呆的云守业,凌正浩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安慰这两个同时“失去”父亲的好友。
片刻之后,云守业深吸了一口气道:“袭击镖队的山贼是有人幕后指使的,这件事情非常不简单。我一路上也是东躲西藏才回到了这里。为了不走漏风声,不如就把宁伯伯埋在后院吧。不然,你和我还有安芝很可能一辈子都要被人追杀的。”在经历了前几日的大战之后,云守业变得沉着冷静了许多。
从未见过云守业如此得认真,凌正浩不假思索地点头同意了。
待安芝哭累了,云守业便解除了她身上的静音咒,但又立即对其施展了沉睡咒。云守业让凌正浩将安芝抱回屋子照看,而自己则在后院埋葬了宁镖头......
“宁伯伯这一生,豪迈却不浮夸,执着却不鲁莽,平凡却不庸俗。”云守业悲痛地为宁镖头上了三柱香,“无论您在哪里,都会是一个盖世英雄。”
随后,凌正浩和宁安芝相继为宁镖头上了香。待众人悲伤的情绪得到缓和,云守业从怀里取出了花名册。
“这趟镖真正的目的就是这本花名册,我不知道这东西会给我们带来什么。但是现在我要交给永安镖局的掌门人,也就是你,安芝。如何处理,你来定夺。”说着,云守业把花名册放在了宁安芝的手中。
“我?”宁安芝看着手里的花名册有些犹豫不决。
“以后的路,也许只有我们三人独闯了。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会跟着你的。”凌正浩认真地对她说道。
“无论是扔掉花名册还是带着花名册去莒庄,我们都要永远地离开此地了。”云守业看着二人郑重地说道,“我不但要找到父亲,弄清楚他离开的原因。还要为宁伯伯报仇!所以......”
不等云守业说完,宁安芝突然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宣布,永安镖局从此解散!”
“安芝,你?”二人不解。
“我爹和各位伯伯都已经殒命,永安镖局存在与否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宁安芝摇了摇头,神色坚定道,“从此以后,我们三人形影不离,一起去闯这天下。”
云守业和凌正浩被她的气度所感染,随即附和道:“好!一起去闯这天下!”
“那,这本名册?”
“带去莒庄!”
三人一拍即合,从此踏上了一条天涯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