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阳偏西的时候,吴骚才带着军队行进到屯留附近。他还要与王翦一起把军队带回大营,并且面见范将军,详细报告这次行军战斗的过程和战果,然后才能回家。
于是他派了白风先行去庄园,把吴骚即将回来的消息告诉大家——其实主要是想告诉月姬。
白风把消息带到的时候,月姬给一头黄白相间的大奶牛挤牛奶。本来这个事儿不用月姬亲自干的,这原本是金丑的活儿,可金丑太笨了,把事情搞砸了,月姬只好自己上了。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月姬从大宅子去厨房查看晚饭准备得如何了,从院子里穿行的时候看见金丑满面怒容冲了过来:只见他一手拎着一个大木桶,木桶内外附着薄薄一层牛奶,脸上沾了好大一片黑乎乎的泥巴,连胡子上都有。
“金丑,你怎么了?”月姬看到金丑那模样实在滑稽,心里直想笑,待金丑走近了,闻见一股浓烈的牛屎味儿,忙把鼻子掩了起来。
“怎么了?哼!女主人该好好管一管那头奶牛了!”
“奶牛怎么了?”月姬闻见牛屎味更浓了,似乎金丑脸上那一大片黑乎乎的、粘不拉几的东西不是泥巴,而是牛屎。
“它太放肆了!我好心好意去给它挤奶,我像一只蛤蟆一样钻到它肚子底下,爬来爬去,把衣服都弄脏了,就为了给它挤奶……可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不肯好好站着,几条腿踢来踢去的……好不容易挤出来一点奶,让它一脚把桶给踢翻了!我生气了,就伸手使劲拍了它肚子一巴掌,又想钻出来拿鞭子教训它,可这个混账东西……”金丑越说越激动,胡子一颤一颤的,上面的牛屎直往下掉,吓得月姬往后退了两步。金丑继续说道:“我从它屁股下面钻出来的时候,这个狗东西往我脸上拉了一泡稀屎!早不拉,晚不拉,刚好我仰头对着它屁股的时候拉!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请女主人给我评评理,是不是该把它拉去宰了?”
月姬强憋住笑,说道:“我看它未必是故意的,想什么时候拉就什么时候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能它刚好憋不住了吧……”
“哪有那么巧……好吧,就算它刚好憋不住屎了,算我倒霉——可它为什么要踢翻奶桶呢?”金丑不依不饶。
“你挤牛奶前干什么了?”
“洗菜了啊。可这跟挤牛奶有什么关系啊?”
“你手太凉了,把它冰着了……”
“嘿……它是一头牛,又不是人,哪那么金贵、哪来那么多讲究啊?别说是一头牛了,我摸我妻奶的时候……”金丑意识到说漏了,赶紧住嘴。
月姬的脸涨得通红,“把桶给我!”她怒道。
金丑听月姬那说话的语气,知道她真发火了,吓得赶紧把桶递过来,灰溜溜地跑了。
月姬拎着桶满怀心事地去挤牛奶了。金丑的话确实唐突,不过一时失语,月姬并不是很生气。主要是这句话让她想到了金丑的妻长得那么丑都有人天天宠着,自己的心上人一去好多天了,连个音信都没有,每天独守空房,日子太难熬了。
正挤着奶呢,一头公牛走了过来,伸出头来蹭那奶牛的脊背,那奶牛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唉,公牛都知道回家来疼母牛……他一去这么多天不着家……”
月姬正悄悄叹着气呢,忽然瞥见白风跑了过来,还没等白风开口,她就站起来大声问道:“是将军回来了么?”
白风一路跑过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连忙点头。
月姬把牛奶桶一扔,拽起袍服就往大宅子跑去。
白风在背后喊道:“将军平安归来。现在去大营复命了,一会儿就到家!”
“知道了,你忙去吧!”月姬头也不回地答道。她这个样子太邋遢了,不能让吴骚看见她这副模样,她想赶紧跑进房间打扮一番,也顾不得女孩子应当保持的矜持了。
跑进房间后,她把门栓插上,打开大匮就开始挑衣服。她先拿出几件贴身穿的抱腹与心衣[2],挑了一件粉红色的薄薄的丝绸抱腹。外衣比较难挑选,她从十几套衣服中挑选出来三套:一套浅缥色[3]曲裾深衣[4],金黄色的袖口和衣领绣着祥云纹;一套素白色曲裾深衣,袖口和衣领都是天青色,没有花纹;一套珊瑚红色的曲裾长袍,藏青色的袖口和衣领上装饰有凤鸟纹。
“素白色的太普通了,表现不出我的心情来;珊瑚红的又过于张扬了,失了庄重。还是穿浅缥色的吧!”
挑好衣服后,她又仔细地用湿毛巾擦过脸和手臂,还有各处容易出汗地地方——洗澡是来不及了。穿好衣服后,又化了个淡妆,站在镜子面前看了半天,一丝自信的微笑掠过她的嘴角:镜子里有一双闪耀着青春的火光的眼睛正囧囧有神地、喜出望外地看着她;脸上的皮肤白皙光滑,没有一丝皱纹;两弯眉毛清晰黑亮,就跟画过一样;微微翘起的湿润的嘴唇红得恰到好处……镜子里的美少女没有那一处不洋溢着澎湃的生命活力。
“好美啊!我都快要爱上自己了……等一会儿将军见到我,一定会比初次见到我时更喜欢我!”她开心地想道。
注:
[1]娥皇女英,又称皇英,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帝尧的两个女儿,长曰娥皇,次曰女英。姐妹同嫁帝舜为妻。
[2]抱腹与心衣都是先秦时期女子穿的内衣,有点像肚兜,共同点是背部袒露无后片,区别在于:抱腹只有胸腹部横裹一件布帕而已,上面用两根细带子吊住;而心衣的上部用钩肩及裆。
[3]浅缥色即淡青色,在古代是文人雅士喜爱的颜色。
[4]曲裾深衣与其他服装相比,除了上衣下裳相连这一特点之外,还有一明显的不同之处,叫“续衽钩边”。“衽”就是衣襟。“续衽”就是将衣襟接长。“钩边”就是形容衣襟的样式。它改变了过去服装多在下摆开衩的裁制方法,将左边衣襟的前后片缝合,并将后片衣襟加长,加长后的衣襟形成三角,穿时绕至背后,再用腰带系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