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看你身体不适,便呆在这凤安宫中,莫再出去。”景南浔转过身去,忍着心头的痛楚,一字一句道。
云伶却冷冷地笑了,她爬起身,光着脚站在地上,冰冷从脚心侵入,直入心田。
她的目光空洞而暗沉:“皇上无非是怕臣妾伤害许梦瑶,可你关着我,又如何?宫中妃子无数,你想她平安诞下麟儿,却是痴心妄想。”
景南浔回头便瞧见这一幕,手臂比理智更快得动了,将她抱起放在床上,不与她对视,唯有沉默。
面对她的仇恨和冷漠,连解释都成了最艰难的事。
云伶没有反抗,任由他抱着坐在床边,伸手在枕下摸出一件物事。
银光一闪而过,景南浔微微眯眼,随后便觉得手臂上一阵剧痛,他后退一步,瞧过去,猩红的血透过破碎的龙袍晕染开来。
“嘀嗒”血液滴在地上,他沉默地看着她。
“皇上将臣妾幽禁,臣妾便送你一个理由,谋害君王算不算?只怕将臣妾送上刑场,都够了!”刑场二字,她说得掷地有声,带着一股狠意。
景南浔捂着手臂,随手拽过她放在屏风上的外裳,毫不费力地撕扯下一条,绑在胳膊上,哑声道:“你安心养病,来日朕再来看你。”
说完大踏步离去,只是那背影终有几分寂寥和落荒而逃。
云伶猩红着眼看他的背,直到身影消失,她才如同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软倒在床上。
滴滴晶莹剔透的泪水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落入被褥里,消失不见。
景南浔出了宫殿,面无表情道:“调派宫中侍卫,守住凤安宫,伶妃……不得踏出一步。”
九里心惊,道:“是。”
又看到皇上紧紧捏着胳膊,他心有疑虑,似乎瞧见了血迹,可瞧着皇上的脸色,他又不敢询问。
回到了宣政殿,景南浔便叫九里去取伤药,九里方才明白自己并非眼花,皇上是真的受伤了。
“皇上,请御医来吧。”他跪下请旨。
“去拿伤药,别让朕说第二遍。”他冷冷道,若叫御医瞧见,那整个皇宫都会知道,伶妃刺伤帝王,他便真的护不住她了。
九里心头发苦,可也只能低声应下,然后去拿伤药,只是终究不免感叹,这伶妃娘娘……着实心狠呐。
临走出殿外之时,忽而听身后低沉的声音响起:“再派一名御医去凤安宫。”
九里顿了顿,哑声应道:“……奴才遵旨。”
凤安宫中。
御医再度踏进来,不免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伶妃真是多事体质,自打进宫,已数不清叫了多少回御医。
“伶妃娘娘,老臣领皇上旨意,为您医治。”
云伶不看他,枫叶倒是挺配合,将云伶手腕递了出来,轻声道:“麻烦大人了。”
御医摇摇头,赶忙把脉,然后开了一副清毒的方子,这才离去。
“主子,凤安宫外侍卫把守,那东西送不进去。”明月阁偏殿中,丽昭仪斜靠在塌上,神情慵懒地听着福喜的话。
“可能打听出发生了什么事?”她微微坐起身,神情有了些许变化。
福喜摇摇头:“奴婢的人进不去,奴婢瞧着会不会是那位告诉皇上了?”
闻言,丽昭仪也心中打鼓,正色道:“这事你做的可够隐秘?若是被皇上知道那熏香是我们送进去的,这后果可不是你我能承担的。”
“主子放心,奴婢办事绝对妥帖,只是……以防万一、不若来个祸水东引。”福喜低声道。
丽昭仪沉吟了片刻,目光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你说得对,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将此事尽数推出去。”
“走吧,我们也该瞧瞧我那个大姐姐了。”她笑魇如花,却暗藏杀机。
福喜扶着她的柔荑,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低声附和:“娘娘说的是。”
正殿之中,许梦瑶与剪秋正说着话儿,就叫丽昭仪进来,忙笑着道:“妹妹来了。”
丽昭仪福身,柔声细语:“姐姐快别站起来,坐着吧,妹妹就是来瞧瞧你。”
许梦瑶也不勉强,月份不大,还未显怀,也许是皇上看起来颇为在意,宫中人也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妹妹可是有什么事?”
“姐姐多心,没事便不能来瞧瞧姐姐?”丽昭仪坐在她身旁,亲密地挽着她的手:“如今姐姐可是妹妹的希望呢,妹妹当然得时刻关心了。”
许梦瑶的笑容僵了僵,一瞬间便恢复如常,略带感叹道:“是啊,日后皇儿还得多拜托妹妹呢。”
丽昭仪却没有错过她一闪而过的僵硬,心中冷笑,果然,这大姐姐就是在利用她。
“姐姐,我今日来是有一个喜事告诉你。”丽昭仪道。
“什么喜事?”
丽昭仪摆了摆手,摒退了下人,殿内只剩她二人,这才道:“凤安宫的那位,许是把皇上惹恼了,如今大批侍卫在宫门外看着呢。”
许梦瑶目光一亮:“当真?”
“当真。”丽昭仪点头,手帕掩唇娇笑道:“也不知怎么惹恼了皇上……”
这二人聊得热火朝天,殿外的福喜和剪秋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正巧这会儿宫外走来一个小宫女,正是丽昭仪派给瑶妃的。
当初从绮梦殿出来,瑶妃身边便只剩一个剪秋,丽昭仪便又分了她一个宫婢。
“你去哪了?”剪秋蹙眉问,这宫女一大早便不见人影。
宫女显然惧怕她,低头呐呐道:“奴婢……”
剪秋瞧她这吞吞吐吐的样儿,便气不打一出来,怒道:“下次再玩忽职守,胡乱跑动,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剪秋姐姐,奴婢知错了。”小宫女眼圈都红了。
福喜眸光一闪,劝道:“算了,你下去吧,日后不可再犯。”
待小宫女离开,她对剪秋道:“姐姐也别气了,下头的奴婢不听话,教训一通便是了。”
剪秋却皱着眉,一脸严肃道:“娘娘身边伺候的丫鬟自然是不能马虎的。”
福喜闹了个没脸,笑容淡了,这会儿丽昭仪出来了,柔声交代剪秋几句,剪秋能不给福喜面子,却不能下丽昭仪的脸,是以她笑着应了,丽昭仪这才离开。
回了偏殿,丽昭仪便问:“怎么样,剪秋可能用?”
想到不识好歹的剪秋,福喜眼中闪过一抹恶意,摇头:“娘娘,恐怕不行,只能用咱们送过去的那个。”
丽昭仪点点头,并不意外,吩咐道:“此事交给你了,务必办好。”
福喜笑着应了。
云伶吸入的熏香并不多,反应那么大的原因,也不过是被许梦瑶有孕给刺激到了,以致于想到了从前的事。
御医给调养了两日,便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一改前几日的神思混沌和暴躁性子。
见她好了,枫叶便也开心,可望着殿外的守卫,还是忧心不已:“娘娘,咱们这守得跟铁桶一般,什么消息都送不出去。”
云伶这会倒是不急了,恢复了沉稳娴静:“不急,有人比我们急。”
枫叶想了想,脑海中涌现一个书卷气息的女子:“娘娘是说……丽昭仪?”
“等着瞧吧。”云伶轻笑一声:“明月阁,要有动静了。”
今日日头并不是很好,暗沉沉的,风儿呼呼地刮过,如同婴儿在啼哭,仿若预示着什么。
只怕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
明月阁的下人房中,一个小宫女送走了福喜,手中紧紧捏着刚才福喜递过来的小包裹。眼中闪过犹豫惧怕等等情绪,最后皆转为坚定。
许梦瑶望着外面暗沉的天空,心绪有些不安,她招来剪秋问道:“剪秋,我这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剪秋安抚道:“娘娘别多想,不会有事的。”
许梦瑶却是心头难安,这种感觉与之前良妃事件她寝宫中被查出证据时一模一样。
剪秋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了,明月阁,终究不是自己的宫殿,总有些不安的。
忽而想起一件事,剪秋道:“娘娘,药已经是最后一颗了。”
“这么快?”许梦瑶惊呼,不由得摸了摸小腹,没了药,怕是离露馅也不远了。
“附耳过来,剪秋,你去准备……”许梦瑶与她低语一番。
傍晚时分,丽昭仪将将躺下,便见福喜急匆匆跑了进来:“娘娘,瑶妃发疯了。”
“什么?”丽昭仪皱眉,心绪急转,她没给许梦瑶下药,她怎么可能发疯,来不及多想便道:“先去瞧瞧再说。”
两人乘着夜色来到正殿,一进去便发现许梦瑶正手舞足蹈,面目狰狞恐怖,状若疯狂。
“这是怎么了?”丽昭仪上前问道。
剪秋一面抱着娘娘,一边道:“奴婢也不知,用完膳便这样了。”
丽昭仪示意福喜上前帮忙,她柔声道:“姐姐,你怎么了?冷静一下,别伤了孩子。”
许梦瑶恍若未闻,只疯狂地挣扎着。
丽昭仪顿觉不好,苦苦思索到底是怎么回事,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明白,恐怕姐姐这是发现了,来了一个将计就计。
她急急道:“福喜,你看住姐姐,莫伤了孩子,我去禀告皇上!”
说完便转身出去,丽昭仪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此事唯有先下手为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