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清越暗暗打量皇后时，对方却是笑着开口，声音温和，“本宫一早便知太子妃身子骨单薄，不过是几日未能来请安，你既身子不舒坦，本宫原本是想让你好好将养着。但今日却是有一桩事情想提前通知你一声。”
盛清越同样笑着接话，“不知母后所言何事？”
皇后看了她一眼，稍抬起下巴指了指桌子上的小相，“崔枝，把这小相拿给太子妃瞧瞧。”
“是。”崔枝立即取走小相，双手奉于太子妃面前。
盛清越秀眉微动，展开看了看，依稀觉得小相上的女子有些眼熟。
衾儿瞄了一眼，上前正要告知她便被皇后抢先一步，“这是丞相府八小姐，太子妃瞧着合不合眼缘？”
闻言，盛清越顿时回忆起她先前去丞相府，似乎是见过府上的几位姑娘，但丞相府只有行六的文玫是嫡出，皇后这是……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皇后脸上的笑容淡了淡，“丞相府的六小姐庸俗不堪，她府上便认了八小姐为嫡女。昨日本宫把她召来见了一面，是个乖巧可人的。”
盛清越瞳孔缩了缩，明白了皇后的心思。她回忆起衾儿先前的话，恐怕这两日皇后召见适龄的闺秀为的不是肃王，反而是皇甫宸！
想到此，她不禁有些啼笑皆非，即使她回了宫，仍是不觉得自己会在宫中生活一辈子。既然早晚都要离去，那皇甫宸纳妾与否其实跟她没多少干系。
只是，她一听说，心中仍然是不爽快罢了。
“母后您觉得欢喜便好。”
听着她不咸不淡的语气，皇后神色微怒，若不是她接连几次都没能从盛清越手上讨着好，明白对方不是个吃亏的性子，她又何必多此一举提前告诉盛清越？
一切，都是为了宸儿的后宅安宁！
皇后默念了几句经文，和声道，“本宫有意派人去丞相府下聘，迎娶她为太子的侧妃。往后，你可要和她和睦相处，万不要再像之前的侍妾那般，明白么？”
此番情景，在盛清越心中不说早有预料，但之前也隐约有过猜想，点头道，“儿臣明白了。”
皇后嗯了声，目光似是不经意的从盛清越平坦的小腹处掠过。要不是太子妃一直未曾传出有孕的消息，又接连感染风寒，体质虚弱，她也不会这么早给太子聘了一位侧妃。
不过这次她提起此事，太子妃倒是没有如同上次纳妾那般大吵大闹，难不成是想开了？
盛清越望着皇后松了口气的神情，蓦地生出几分戏弄的心思，笑道，“母后给太子聘侧妃乃是情理之中，不过儿臣倒是觉得……”
皇后闻言登时提起三分警惕，“觉得什么？”
盛清越坦然开口，“殿下宫里现下才几名妾室，连记入皇家玉碟的都只有一位媚才人，人丁委实单薄了些。儿臣觉得，聘一个侧妃是聘，聘两个侧妃也是聘，母后不若让殿下多迎娶几个回来，东宫里头也好热闹一些。”
“这……”皇后呆了呆，不敢置信的望着盛清越，太子妃今日怎么回事？往常她不是善妒得紧么，现在居然提醒她多给太子聘一位侧妃？
盛清越垂首轻吹着茶盏里漂浮着的茶叶，眸光中涌动着几分恶意。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执，与其在她走后让一个侧妃独大，还不如多几个人争起来。
这样，皇甫宸的脸色才会好看嘛。
她心情好了几分，抿了口茶问皇后，“母后意下如何？”
皇后被她弄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好半晌才开口说让她考虑考虑。临了皇后瞥见盛清越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忙打发了她下去。
“崔枝，你说太子妃今天究竟是怎么了？”皇后有些糊涂的望着盛清越的背影，开口道。
“娘娘，太子妃贤良大度，这不是好事么？”崔枝接话道。
皇后摇头，秀眉微蹙。其实她今日把盛清越叫过来，一早就做好了对方会大吵大闹的准备，结果盛清越反应平平淡淡，甚至提议让她多给太子聘侧妃，反倒是让她的心里有些摸不着底。
这边，衾儿也跟皇后有着同样的不解，离开栖凤宫后不久，她便小声问道，“小姐，您方才为何要建议皇后娘娘给殿下多纳妃子？”
就算是为了皇后的好感，也不能这样故作大方的啊！
衾儿心中急得跳脚，眼看着东宫无旁人能够插入太子和太子妃之间，这段时日说不定能修复好二位主子的感情。现在倒好，怕是没多久东宫就会迎来新的主子了。
太子不理会侍妾，说不定只是嫌弃对方身份低贱。可侧妃不一样啊。
盛清越拍了拍她的头，“别紧张，即使我不提，母后日后也会提的。”
衾儿苦笑，“我的好小姐，殿下昨晚上都没回来，您不急着劝好他，反而鼓励皇后娘娘多给他纳侧妃，这不是明摆着把殿下往外推吗？”
盛清越听得一乐，“殿下在忙着正事，哪里是因为跟我生气的缘故。”
眼看衾儿还想再劝，她连忙摆手朝前走去。一夜过去，也不知道皇甫宸跟皇帝他们商量出什么章程来没有，不要等着把天鹰族解决了，盛清卿反倒逃跑了。
——
距离凤阳山脉三十里的另一处山头，有身穿布衣，却形容精干，五官深邃的男子正站在高处眺望。
他神情焦躁，低声自言自语，“已经过了七日，老二和老十竟然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大哥！”不远处走过来一人，跟他做一样打扮，只身材略显瘦削一些，来人呼哧喘着气，急声道，“凤阳山出事了！”
“什么事？”天业眉眼一厉。
来人递给他一张纸条，“沈家来信，说山脚下有重兵把守，恐怕二哥和老十现在已经是凶多吉少！”
天业登时面色大变，看完纸条上的内容用力将纸条捏成团，“该死的大元走狗！”
须臾，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又是一变，“快，即刻吩咐人离开此地。若是老二老十遭遇不测，咱们的位置恐怕也被人暴露了。”
来人跟他想到了一块，连忙下去吩咐人撤走。
可他们刚准备离开，山脚下就燃起了滚滚浓烟，厮杀声也接连不断的传来。
天业一顿，嗓音似是从喉间挤出来，“咱们得到消息得太晚了，大元朝已经派人来攻打咱们了！”
他眸光狠了狠，怒道，“大元走狗，你不仁休怪我不义！走，咱们从地道撤走，他们来攻打咱们，咱们就去打他们的老窝！”
“是！”
天业最后回头看了眼山脚下的浓烟，冷笑暗忖，他们驻扎在这个山头可不是随便选择的，这山中有一处密道，直接连接着皇宫！
若不是他们上一任族长侥幸捡到一册前朝皇帝留下的密道图，恐怕也不会知道这样的事！
而大元朝才成立十几二十年，没了上一任皇帝口口相传，又怎会知道到底有多少条密道呢？
时间倒退回盛清越离开栖凤宫不久，她刚回到东宫，便见着正在垂花门前束手而立的玄衣男子。
彼时，阳光透过垂花门的花束在男子身上撒下明明灭灭的光斑，暗光给男子原本就格外俊美的五官又增添了异样的神秘。
盛清越脚步慢了半拍，想到她在不久后要离开这样的一个人，心中竟然横生出微妙的不舍来。
如有所感，皇甫宸转身朝她看来。
见他注意到了自己，盛清越上前走了几步，正要福礼就被皇甫宸一摆手免了，“孤奉父皇旨意，现在便要去捉拿天鹰族余孽，你快去换身衣裳。”
盛清越茫然的眨了眨眼，他去捉拿余孽跟她有什么关……
诶不对，她之前似是跟皇甫宸说过要夫唱妇随的话？
盛清越一拍脑门，用力点头快步去了殿内换衣。衾儿在原地怔了怔，连忙跟上。
她跟丢了小姐一次，若是再跟丢，太子就决然不会再轻饶了她！
这天，京城里的百姓便见着一队军队自长街而去，行军快速的朝着城外而去。
“这是出什么事了？”
“看样子是大事啊，方才那些人穿的衣裳可是隶属皇上名下的御林军咧！”
“呀，那可别牵扯到咱们身上来。”
“我听说京郊最近多了很多流寇，商人们死伤不少，说不定是因为这事出动的御林军。”
不提百姓们惶恐又好奇的低语，这厢，皇甫宣望了眼正驾马走在最前头的盛清越和其婢女，眸中闪过了一缕微妙的情绪。
攻打天鹰族余孽，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这种情形，他昔日英明神武的皇兄竟然把他的太子妃也带上了？！
皇甫宸安排完部署，就见着肃王打量的视线，严肃的面容上有一闪而过的赧颜。
“皇兄，待会天鹰族若是有人冥顽反抗，不如就由臣弟派人去追拿。”肃王眸光一转，没提易装打扮的太子妃，抱拳道。
“可。”皇甫宸微微颔首。
一路疾行到了天鹰族驻扎的山头，皇甫宸眸光寒凉，两万大军，竟然就直接驻扎在离京城这般近的地方。
卧榻有虎狼之师，而他们却事先一点都不知情。
“放箭！”皇甫宸沉声下令，转头又吩咐叶锋领着一群人悄然潜伏上了山。
而随着他一声令下，裹着火油的箭支铺天盖地的朝着山上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