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府,宴会厅中先是掐住脖子一般的寂静,突然轰然变成杂乱的菜场。
唏嘘声,冷嘲声,小声嘀咕,面带不屑色,同情色,不一而同。
刚才提出要看程风表现的王姓男子脸皮轻轻一抽,说道,“看来贤侄还得再多多修炼才是,要德智体美共同发展,切不可有一些薄名便在外招摇,毕竟镇南王一门可是将门。”话这么说,王姓男子讥讽的笑容已经忍不住,从淫荡的羊角眼中吐露出来。
镇南王则是一脸沉闷的神态,之前他就听府上消息程风已经突破二层天十一股,这还让他稍稍欣喜了一下,楚国上下,虽然不输文风,但是诸国之间龌龊从生,修行者俨然是大国实力的象征,某种程度上,自定鼎后,修行夺气也是一种强国方法,在高端战力上压倒别人,避免无谓的讹诈,修行者的多寡也是一国武力的体现。
不同境界的修行以十三股作为等级划分。“十三股”是每一层天的壁垒,破壁而升,需要大勇气,大能力,不是机缘巧合便能一蹴而就。修行者等级严明,盖因为一股之差,便是天与地的差距,生与死的分界。
程风是镇南王府的唯一世子,大楚的二代中有着特殊意义的世子,楚国众多小子辈中的一个人物,可是他的天赋在寻常不过了,但是作为镇南王世子,这样的修行段位代表着权力的木桶板,导致他周边实力的流失,注定未来会有可能被隔绝在楚国核心权力之外,就算他是镇南王的世子。。
就算程风注定不可能混在核心层,但他若是修行进境快捷,他所具备的能力,足以让他获得一席之地。不至于在偌大的楚国混个落魄的下场。
镇南王就是借机给程风崭露头角的机会,至少能够改变一下他长久以来修行不得寸进的印象,谁知道竟然是这么一个局面,面色顿时阴晴不定,若是平常,他定会安慰:“为父还可以罩着你!”但现在宾客满座,蕲春侯即便内心如何难过,也不得不顾全脸面,拂袖挥了挥,再不看向程风。
程风一屁股重坐了回去。这时台前左丞相目光似有似无的朝他身上掠了过去,似乎是把程风今天带给他的印象记住了,又开口笑道,“知道镇南王宝贝不少,不过借着今天我定小孩婚事,小老儿也有一件小玩意作为小礼物,还望镇南王莫要推迟洛儿,洛儿将为父的礼物献上。”
全场一听左丞相念出的名字,不少青年才俊耳朵都立时竖起来了,双目放光望去。
起身的女子大约十六七岁,略显稚嫩但清秀美丽,青衫罩紫衣,黑发呈锥瀑布般垂落腰际,环腰纤细,瞳黑若明,身材妙曼。以程风曾经修炼多年的眼光目测预计有一米六八左右,人生得出众,也难怪周围年轻男子毫不掩饰欣赏之色,甚至就连一些女子,也都在之前向她表露出亲近的姿态。
奇怪的是程风在大宗师时见过了各种美女,上一世他修行大成,身旁美女如云。按理说早已经审美疲劳了,不会以外表作为唯一衡量美丑的标志。但此时见到这个女孩,还是有些心潮澎湃起伏,情难自已。
程风摇摆脑袋,努力摆脱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怪癖,以及继续回忆大宗师时的经验。
印象中这个女孩似乎叫洛夏,左丞相洛养浩之女。左丞相上承皇帝诏命,下统百官,总揽政务,镇南王程南处理的是全国兵马战事,手下掌楚国半数军队,是楚国唯一的兵马大元帅,这与左丞相联姻,可见其中意义非凡。又可见洛养浩之女洛夏,其在名媛贵女的地位,当的上皇城第一大小姐。。
这皇都云梦里,有不少贵族王公子弟是做梦都想和她产生点什么交集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程风眼花,起身时女孩朝他瞪了一眼。
随即螓首微垂,打开随身携带的盒子,取出一枚温璜的青鸟玉雕,将玉雕捧在她细腻白皙的手里,抬手举起,玉雕通体泛光,然后火花飞溅,周围一片惊叹声中,只看到一头火焰组成的青鸟,冲天而起,遇风见涨,然后在大堂的上空,涨到极致,炸出无数焰火火星,当空坠落,不待众人大惊失色之余,那些火星都化成紫色灰烬,湮灭在空气中。
“是块荒品大师级好宝贝啊!镇南王这等大家,又得一宝。这青鸟玉没有三重天七股,是引动不了这等幻术的。”人们这下席地议论纷纷。
“啧啧,左丞相家的洛夏这小妮子,都到了三重天七股,难怪洛养浩意气风发的,家中后辈各个出类拔萃,看来这楚国年轻一辈之中,又要人才辈出了。”
“洛家女孩儿都超越了十三股,这程家小子,是连个女子都不如。”
“这么一来,那过不久程家家业谁能继承呢?”
这些话或讪笑或喟叹,从四方隐隐约约传入耳里,程风能感觉到一些刺耳,甚至于胸腔里都有些说不出的愤懑,握着铜樽的手都因为过于用力而指节发白。程风知道这是他的失败所造成的反应,毕竟自己重生后某种程度上,已经爱上了这个家,令他对这些刺耳的言论感同身受,有几分激烈,又有几分因牵连到自己父亲的愧疚感。
母狼为他而死时,他也极其悲伤,现在他的心里一片平静,程风一直在搜寻脑海中的记忆,像是突然意识到之前那女孩针对自己瞪上一眼的原因何在,意识到为什么自己对这个女子情难自己的原因,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朝着她回坐的那头望过去,似乎想起些什么,嘴角微微诧异的咧开,“不会吧”
洛夏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身旁几名同样是皇都名媛的女子又凑过来,目光也都朝着程风移来,然后撇嘴一笑对洛夏道,“这么说来,他就是你未来的夫婿程风,呵呵这件事恐怕大半个皇都知道了”
洛夏双目要喷出火来,伸手朝自己这群闺蜜伸手掐过去,道,“你们那是什么表情,不准笑。”
“你看,他在看你,他又在看你噢”
洛夏顺言扭头看去,程风正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把她给望着。
这让她不免六分气急四分紧张,虽然程风也算从小都一起长大,长相还是不错,应该不属于女孩会讨厌的类型,但是他可是皇都有名的世子,写诗的水平一流,修行的天赋平平,在这个复杂充满危险的世界之中,可想而知这是多么严重的缺陷,更何况刚才程风在大庭广众下的丢脸,已经把他的平庸落寞刻画得深入人心。
而最关键的也是最让人难堪的,是这么一个众人眼里的庸人,在今天,还要跟自己定亲。
几乎也就是一夜之间,被镇南王府最无修炼天分,实力孱弱不堪的程风追求,传遍了上林她的朋友圈子。
洛夏并非如外表那般清新淑雅,有时也会有些属于少女的小幻想,她甚至会以皇都那些公认的青年才俊们作为遥想对象,勾勒出未来想要在一起的人是什么样子。
他或许满腹诗书,温文儒雅肩背龙剑,能力斩群英。
他或许更是有能让人感觉到安全温暖的胸膛和臂膀。总之是一个人迷一样的英雄形象。
但是她心头勾勒和幻想的男子,并不是眼前的程风。没有修行的资质,那也只能做一名凡人,一个有文才的文官,这意味着在修行实力为尊的残酷社会法则中,黯淡无光的前途。
被他追求着,又更何况家族上面,撮合他们的意思。洛夏这么一想,心情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的不好了起来,就连对上程风的目光,都隐约带了几分坚硬和冷漠。
她想着这么冷漠的态度,程风不是笨蛋,他多少也会看出端倪,然后大概他就会受挫而心灰意懒,懂得知难而退,终究像是以前一样,该怎么过怎么过,他们可以仍然做朋友,但算不上爱情。
这么一想,洛夏又有些微微的感慨。想想程风自小和他们一起长大里的,他那天的大胆,后来只要想一想都让洛夏脸面发热,但是他们都必须面对现实。他们是终究有不同人生的两种人。
这么想着的洛夏也根本不知道,在她摆出这副冷漠而高川仰止姿态的时候,那个看上去呆头呆脑初来乍到的程风,还在忙着吸收消化新环境的信息,似乎就没有把她的这种态度放在心上,洛夏心情更为烦杂了。
“他可真是狗屎。”洛夏心里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