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发来走后，路晓华自己捧着已经空了的坛子和黑袋子进院，都来不及去将坛子放一下就冲进屋里，果然看到堂屋里除了顾禹，还多了两个人。
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半老徐娘，虽努力用胭脂水粉掩饰了，但那水粉显然不怎么样，反倒让她看着更老，皮肤更糙。
在她身后站着一人，是之前驾车的伙计。
半老徐娘一脸的势利样，将唇抿成一条线，似乎非常不耐于跟顾禹同坐一屋，时不时地还翻个白眼。
可路晓华一进去，她马上就不一样了，绽放着如花一般的笑脸，起身冲向了路晓华：“哎哟，这位就是路姑娘吧，我可等你很久了呢，你可算回来了。”
路晓华往后退开，并朝前伸直手，阻止她再靠近：“你谁呀，你来我家做什么？”
“我姓徐，叫我一声徐娘就好。”
路晓华摸摸鼻子：怎么还真叫徐娘。
徐娘随之用帕子掩着嘴娇笑：“我是丰德县里最有名的媒婆，你说我是来做什么的？”
一个半老的女人，身上也没有什么世家熏陶出来的气质，长得也不怎么样，妆也化得不怎么样，偏偏还笑得矫揉造作的，恶不恶心？
不过路晓华这会也顾不上恶心，听到徐娘的话，她眉头皱了起来：“媒婆？媒婆来我这做什么？我家可没有待嫁的女孩，更没有待娶的男孩。”
路晓华说着，直接越过徐娘走向屋中的顾禹，顾禹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且路晓华能感受到他连心情都很不好，沉着张脸，忍着怒火。
她在他身旁坐下，碰了碰他，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用眼神询问他是否身体不适。
顾禹却只摇了摇头。
正待路晓华要问他，她今儿准备的茶水是否有喝时，徐娘也凑到了这边来，手帕往路晓华身上甩了一下，嘻嘻笑着：“哎哟，路姑娘还不明白吗，我这是来为你说亲的。”
路晓华第一反应是看顾禹，见他脸色阴沉，面庞绷得死紧，心里咯噔一声，随即脑中也迅速理清了徐娘这话的意思，她“唰”地站起来，怒瞪着徐娘：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已经嫁人了，还说什么亲，你别是来我家寻乐子的吧？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我家也不需要什么媒婆，你带着你的人赶紧走。”
“路姑娘，你先别激动...”
“叫我顾氏！”路晓华语气加重地强调。
徐娘却毫无畏惧，还理了理自己的发鬓，笑着说：
“路姑娘，我知道你是个情深意重的女子，你有你的顾虑，可容我说句实话，咱女人啊，嫁夫从夫的，一辈子的指望就靠自己的丈夫了，你看看你相公，你看他这个身体能活多久，你一个女子怀着身孕还要到处拼搏赚钱养家，以后等孩子出来后，你会更难，一边带孩子一边操持这个家，到时候怕是孩子的一口糊糊你都没得给他，你说你何必呢？”
路晓华握起了拳头，却被顾禹按住，夫妻俩对视，顾禹朝她摇摇头，要她稍安勿躁。
对付这种女人，不理她就成了，还能逼着路晓华嫁人不成？
顾禹“无声”地劝着路晓华，可路晓华却从他的眼眸中，看到一片冷肃的黑暗。
那个徐娘还在继续说：“路姑娘啊，我也是为你好，我今儿过来给你介绍的这位，可是镇上有名的人家，家里有钱，能保路姑娘以后衣食无忧荣华富贵的。”
徐娘没念过什么书，便将自己听说过自以为会的成语用上。
“当然了，以你的条件，肯定是不能当正妻了，可正所谓高门里的小妾，指头缝里漏出来点不要的，都够贫门妻羡慕的了，而且对方保证过，一定会好好对你，待你拿掉你肚子里的累赘，以后再为他生个孩子，你的地位就稳固了，将来穿金戴银的，哪还需要你成日里抛头露面，去赚那么点小钱呢，你说是吧，路姑娘！”
“叫、我、顾、氏！”路晓华几乎吼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这四个字。
徐娘被她愤怒的样子吓了一跳，有些呐呐的。
路晓华冷笑地开始反问：“你刚说什么，拿掉我肚子里的累赘？”
徐娘瞥了一眼她的肚子，甩了下帕子：“你我都清楚，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这样一个孽种，除了给你的名声带来污点，将来给你带来麻烦，阻碍你更上一层之外，他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好姑娘，当断则断啊。”
她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劝着，却让路晓华差一点气出内伤，要不是顾禹死死按住她的手，她已经一拳甩过去了。
偏徐娘还不知死活地继续说：“人往高处走，有时候就得自私一点，该舍弃的无用的废物就得舍弃。”
她看了眼顾禹，正好顾禹也冷冷淡淡地扫一眼过来，她吓得倒咽口气，对这男人有些怕，但想着今日的任务和可能获得的钱财，她撇开视线：
“不管是你的孩子，还是你这位...丈夫，既然注定是死，你就不该傻得被他拖累，你在这村子里的情况我也听说了，你看看，要是你丈夫是个身体健康有钱有势的，这些谣言还会存在吗？说到底，还不是你相公没用！
你要现在跟他断了，嫁给我跟你说的这位，将来说不定，还能给他整副棺材下葬，当是全了你们夫妻一场的情谊，否则，只怕你们到时候，连一席草席都没得——啊，你，你做什么？”
路晓华甩开了顾禹的手，并将另一只手里一只抱着的坛子朝徐娘扔了过去，那个黑袋子也因此掉落在地上。
徐娘机敏地闪躲，避开了那个坛子，坛子砸在了墙上，砸下了一大块土灰，坛子也摔成了三四块。
路晓华迈过黑袋子，朝徐娘走去。
屋中光线差，以徐娘的角度看去，整个人处于阴影中的路晓华，跟地狱爬上来的修罗似得，徐娘害怕地往后退：“你、你干什么呢，我、我也只是好心劝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