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有点甜了。”云从心一边煞有介事地点评着，一边呼噜噜把冰凉清爽的焦糖豆花倒进嘴里。这东西味道有些类似牛奶冻，实际上却是豆奶制作的，配上一勺醇香焦糖，直教人回味无穷。某些人嘴上说着挑剔的话，下手可一点不慢。
陆小小翻了个白眼：“有种你别吃。”
“没种，还有吗？”云从心笑嘻嘻地把碗递过去，一副没皮没脸的样子。
“没有了。”陆小小又翻了个白眼，她看着厨房里成套的锅碗瓢盆，以及整整一排厨刀，眼眸之中微微流露出一点羡慕来。
与父母皆是在学科领域成就不低的教授的云从心不同，她是青城拓荒者的后代。陆家爷爷在青城站稳脚跟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谋划着前往更大的城市——当年作为直辖城市的青城远远落后于东青省的二级城市甘禾。
很快，陆小小父亲一代就在甘禾作为商人站稳了脚跟，同龄人也大多在高中毕业之后前往甘禾完成大学学业。究其原因，其实还是跟东盟约看似合理，实则排外的信用制度有关，作为拓荒者后代的他们在青少年时期很少有参与社会活动的机会，等到毕业信用值普遍偏低，就业是个很大的难题，只能在家族企业里消化。
陆小小喜欢丛林，喜欢探险，为了以更低的价格参与徒步团，她说服了父母，留在青城上大学。为了有更多的课余时间兼职以及参与社会活动，她选择了课程相对不那么多的历史系。但回顾这四年，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运气全部都用在了认识云哥上。
在云从心的帮助下，陆小小飞快把信用刷到和普通内环人无二的级别，有了在青城工作生存的本钱。美好生活在她脚下开始，可这仅仅是开始。
比如说，需要用银币兑换的厨刀，她就一把都舍不得买。
“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陆小小拿下一把细长狭窄的剔骨刀，在手里掂量了下。
云从心斜睨了她一眼，耸耸肩，故意一脸认真地回到：“当然知道，你想把自己吃成个猪。”
“滚滚滚！”陆小小一甩刀刃，作势威胁好友，“从你嘴里就说不出好话来！”说到这里她自己也笑了起来，然后语气喟叹地说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买一套厨刀。我希望明年的今天，我不至于连一套厨刀都舍不得买。”
云从心眉头一挑，有些疑惑：“你的银币应该够吧？”
“……总得留些备用，万一用到信用怎么办？”
云从心咂咂嘴，在风险储备这方面的思想，陆小小和外郊人是一致的。她对好友的担心无法感同身受，但保持理解和尊重的态度，同时适当地提出建议：“你现在已经找到工作了，有信用稳定来源，而且一时半会儿也用不着信用。你既然那么喜欢，早买早享受啊！”
东盟约的货币体系中有金银铜三种货币，而银币的官方名称又叫做“信用货币”，通常情况下能够衡量一个人为社会做出的贡献大小和品德高低。这种货币的来源很多，比如说公益性质的社会活动，法律宣传活动，素质教育活动，尽职尽责履行工作职责，成为榜样，帮助他人，获得科研成果等等等等。
它既是信用，也是货币，可以用来兑换很大一部分管制物品和稀有资源，比如说各种刀具，比如说产量不足以进入福利系统的动植物制品，比如说位置优越的房屋、店铺。陆小小垂涎的厨刀只是其中最便宜的部分，一把菜刀的价格不超过十枚银币，云从心知道，她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东西，是更有威慑力的武器。
军用匕首，工兵铲，开山刀。
每一样都是数百银币起步。
哪怕她住的房子，坐落于环安总站旁，地理位置极其优越的房子，每月的月供也才二十银币而已。云从心摸摸下巴，疑问道：“你不会想着能攒一笔钱买开山刀吧？那得挺久了。”
“唔……”陆小小似乎被说中心事，没忍住长长叹了口气，“我倒是想，但太遥远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想，还是十年之后再说吧。”
她抬起头，侧过脸看着透明洁净的玻璃窗和垂下一半的遮光帘，重新让自己脸上扬起了期盼和希冀：“谁知道呢，四年前我不也觉得一个人在青城找工作生活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所以以后也许会比我能想象得好得多。”
云从心笑着摇摇头。
这小妮子就这点最好，明明里子里是个挺悲观保守的人，却总能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积极昂扬的频道上——尤其是在吃饭和做饭的时候。或许探险的时候也会，但云从心表示自己其实不太喜欢运动，打架除外，于是从没和小小团过徒步。
“你可别在这儿悲春伤秋了，说好的给我做酒酿鱼呢？你不是自称手艺学到家了吗？”
云从心有点不擅长应付此时的气氛，笑着岔开话题。她没说送小小什么东西之类的话，一来刀具赠送比较麻烦，二来这些东西对于小小来说不只是工具，更是对喜爱食物的投射，是她梦想的里程碑。
嘛，不说这些，吃鱼最重要。
云从心脑子里回忆起难得去小小家一次，吃到的焖肉。
选用的是最普通的合成鲜肉，品种大概是猪，选的是价格相对昂贵的皮、肥、瘦连带的三层肉块，这种肉不像单色的精瘦肉，它自己就能焖出厚厚一层油脂，加上调料和勾芡，最外层的皮肉酥软香糯，让人欲罢不能。
光是想想口水就要泛滥出来了！
比起林婶婶擅长小吃甜点，小小其实在肉食方面更有天赋，这让云从心多少有点期待她改良的加辣版酒酿鱼。
——尽管她不爱吃辣，但美食当前，一切喜好都是会变的。
处理鲜鱼的陆小小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新鲜的动物和暂时无法组织培养的植物都是昂贵的，她早就习惯处理包装好的合成肉，面对活蹦乱跳的鲈鱼显得有些没办法。废了好大力气，按照说明书一点点剔除腮和内脏，陆小小一脸虚脱地在客厅坐下。
“你这几天神神秘秘的，到底有什么事儿？还有你那个强奸案结案了吗？”
“我说了啊，我有超能力。”云从心理所当然道。
陆小小仰面倒在沙发上，矫揉做作地威胁她：“本宫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切。”云从心耸耸肩，转而回答了另一个问题，“结案了，但是事儿还没完。那几个人死了，虽然初步判断是自杀，但疑点太多，我还要配合调查。”
“你可太倒霉了。”陆小小担心地看看她，然后放下心来。
有什么事云哥搞不定的？不可能嘛！
“……但我说的是真的，嗯，我们先不提超不超能力的事。但我当时那两天的确是遇到了怪事儿。”云从心一边注意着厨房飘来的香气，一边缓缓开口，“我是三旬六日那天出事的，然后我莫名其妙地回了家，莫名其妙地睡了整整两天，直到三旬八日那天下午跟你约好的时间之前才醒。”
“重点是，我不记得我怎么回的家……而且我当时在北城区，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回来了。”云从心抿抿嘴，“所以我当时想趁机问问你的看法，但你也知道你带了个小朋友过来，我怕我说这些东西被暴露出去……毕竟我当时真的觉得很离奇。”
“哦，你别提那个倒霉催的。”陆小小面无表情，隐约能看到嘴角抽搐，“你说当时？后来你也没找我说啊？你自己搞定啦？”
说着她眼中放出了光：“难道你有精神病？人格分裂？你是不是有一个超级厉害的里人格然后特别喜欢打架把那些强奸犯都教训了一遍？我总觉得你打架那么厉害脾气那么好就很奇怪，如果这样就说得通了呀……”
说着她还眨眨眼。
云从心领会到那个眨眼的意思，大概是问：“我编的故事很有趣吧？”
某些脑洞精显然没把自己的随口胡说当真。
云从心沉沉叹了口气，把脑子里大大的问号收起来，将其归结于陆小小和自己的默契。她略一思考，心头一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好友：“你继续编。”
“很有可能的嘛！”陆小小一看云哥居然没有一巴掌拍死自己，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油然而生，张口就是瞎掰，“我跟你讲，你就是脾气太好了，练武的人都是有能量……对，内气的，你的内气在体内发不出来，然后你当时遇到那些挨千刀的，肯定心情特别愤怒，特别不能理解，然后你就爆发啦！”
“你的里人格能动用内气，然后运着轻功回家，所以特别快。但是现在是末法时代，内气难以积攒，所以回来之后你休息了好久！”说完，陆小小一锤定音，“所以，你其实是新时代的武学宗师！”
云从心：缓缓地打出一个？
“……我一直以为你是唯物主义的坚定支持者。”云从心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而且你都能瞎掰到这个地步，你怎么就不相信我有超能力呢？”
陆小小振振有词：“这不一样，武功内气是有历史渊源和科学依据的，我们只是没有研究清楚而已，这不是超能力！那些什么随手一招就是风火雷的奇幻小说根本没有任何实现的可能性嘛！”
云从心点点头，半是了然半是戏谑地说道：“其实我也一样，我相信一切神秘超凡都是还未被总结出来的科学……唔，但是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的‘超能力’是火球术那种东西了？”
“那是什么……啊？”
陆小小瞪圆了眼睛：“你还真有超能力啊？飞檐走壁？”
“呀！我的鱼！差点过火候了……嘶，这可是鲜鱼！吓死了吓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