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说什么。”奚禹认真地打着旋转的陀螺,我见他的技艺已有极大的精进,亦能在陀螺上变些花样。
“我说,我要做青丘的王。”
他骤然停下,那陀螺自己转了几十圈后恹恹地躺在了地上,没了生气。
我替他拾起陀螺问道:“怎么停了?”
“君上明明提醒姐姐不要过分参与,君上曾说青丘君位因各大势力的介入已不是几人争一位那么简单的小事,每位参与者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姐姐若是因此遭祸,殃及性命……呸,我这什么嘴巴。”他拍自己一下,止了话,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我,“这想法不妥,姐姐不如收回。”
“我有自己的决断,不为单自己,更为琅山与青丘。”我拿树枝在地上画着圈,话虽如此,当日我提出此事时,阿爹却当众驳辩了我。
我的讶然不逊于众人先前听我所言,我不懂,他的神色分明是一种许可与肯定。
可阿爹摸着手上的青玉扳指,淡然地说,阿蘅你还没做好准备。
大哥自不想我去冒险,诓说我喝醉了,醉言算不得真的,急急让竹青扶我下去。
流景缄默不言,看我的神色复杂,此情此景似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纵然席上有赞我英勇的人,有阿爹的话压着却也无人敢赞同。
我好容易鼓起的勇气,全都化在众人的虚与委蛇之中。
他们这般是瞧不起我。
“君上还说……”
“我不听。”反正多是些反对规劝的话,我既下了决心,就断不会轻易改变。
我拿树枝胡乱甩着,突然站起身子将它丢开好远,奚禹缩了缩身子,抬脸望我,眼里露出几分担忧,看着他那张略带些婴儿肥的脸,我实是不忍心下手撒气,只是揉乱他的头发,跑走了。
不过一日,琅山上的众人都知晓我冉蘅在席上的英勇,能躲清闲的便只有宋宛清那。
我将身子埋入宋宛清怀里,作抽抽搭搭哭泣模样,“小宛清,那家里的人个个都不疼我,事事忽略我的想法,我一个女儿家跑出来这么远,也不见得有人来寻。”
我又抹一把眼泪,“我便在你这住下可好,只消待上个几日,他们久不见我,许会念着我几分好,介时我再回去。”
宋宛清拉我起来:“你要住上多久都行,我还嫌这冷清呢。”
“那可好。”我一屁股在凳上坐下,往嘴里塞糕点,我演了好一会的戏,可累极了。
赫坤瞥我一眼,大抵是觉得我没什么吃相,复看起手上的书卷。
隔了一会,他问:“你与家中闹了什么矛盾,气愤如此,竟到了出走的地步。”
这怎能让你知道,我眼睛骨碌一转,满脸愤然:“还不是都是我二哥的错。”
“你二哥怎么了?”赫坤眼神带向我。
我站起身子,重重地在石桌上一拍:“他真是太可恶了!处处与我争,阿爹寻了个宝贝,我眼馋许久,先去讨要,谁承想二哥见了偏也上了眼,硬是从我这抢了去,家里人都一边倒,可让他春风得意,真是气极!”
赫坤摇摇头,不再说话。
宋宛清笑着拉住我的手:“过两日赫坤便要出门远行,你喜欢什么,介时让他顺手捎回来便可。”
这可好,“什么都行吗?”
赫坤应一声,并未抬头。
“不过我一时想不出要什么,反正我就在这住下,迟些说应当也无碍吧。”
宋宛清点头。
……
赫坤的船走的是水路,我与宋宛清一道在岸边送他。
宋宛清替他整了整歪斜的披风,“已经入秋了,夜里风凉,你少坐在船外看书。”
赫坤握住她的手道:“不用多久的。”
“我担心……”
“我与你的事,一切都会尘埃落定。”语毕,他突然转向我,我偏过头,我可没在偷看,“你的东西我也会带回来的。”
我其实并未有什么想要的,在蓬莱时看见云华腰上的玉玦有些陈旧,我对玉器不大了解,借赫坤的手,替我择一块宝玉想来更为合适。
“那一路平安。”
“嗯。”
船夫松开了绳子,拿竹杆往岸沿一抵,船摇摇晃晃地移向河道,慢慢地启程了。
这人与船都已经离得很远了,隐约只见个模糊轮廓,宋宛清还是立在岸边。
我挽上她的手臂道:“都已经走远了,你还瞧些什么,明明口中担心他着了风寒,自己却在岸边吹风。”
宋宛清拢了拢肩上的披风道:“走吧。”
我伸手捋好散开的发丝,这风还真大,吹得我脸发僵。
……
我虽在宋宛清这躲清闲,却也时刻关注着琅山的动向,劳烦朔方两头跑。
阿爹不来寻我,便是不松口的意思,我叹一叹气,自个惹的麻烦还不能出上力,总要旁人替我收拾烂摊子,我觉得自己实在没用。
今个朔方来见我,脸上带着几分喜色:“这事于你来说算是好消息。”
“阿爹同意我的话了!”我十分惊喜,一时忘了身处何地,想直接施法腾云回去,朔方打散我聚起的仙气,冷水兜头泼下,“是,又不算是。”
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些扯嘴皮的话,我倒听不明白了,在凳上坐下等着他解释。
朔方笑嘻嘻地说:“沧琅王已借着你的名义向青丘递上了信函,这便是答允了替你图谋女君之位。”
“既如此,回去一事刻不容缓,但凡想登上青丘女君之位方在圣坛上行仪,验证狐族血脉,经胥离及三位长老许可,方有资格参选女君,你怎么还百般阻挠我,若耽搁了行仪之事,阿爹可不会请轻饶你。”
“是是是,可你总得听我说完啊。”朔方扯着我的衣袖将我拉回凳上,我一脸困惑,听得他道:“你在地界不闻青丘事,这行仪之礼已过去三日了。”
“三日……,为何?”
“自你离琅山的第五日,廊下便有人前来拜访,带着一个身披着斗篷的人,说是云华神君派来替沧琅王解眼前困境的。”
“沧琅王欲解困境当有一位狐族血脉的人为托,入青丘参选,方能图谋大事。”
“你不是说阿爹是以我的名义递的信函,这世上总不能有第二个我吧。”
“可不奇怪,那人斗篷下长着一张与你一般的脸,我曾见过一眼,光瞧着是没半分差的,行为举止倒没你这般泼皮耍赖。”朔方上下打量着我。
我气恼,“云华这是从哪里寻来的,平白坏了我的事。”
朔方倒不以为意:“这样如何不好了,神君这样做不也是为了你好,所有危险都她替你挡了,若事成,你只待登上君位便可。”
他如此讲与我听,好像并没有什么错处,占便宜的都是我,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安,那人来路不明,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我此番来沧琅王嘱托我几句话,他希望你近几月在地界安分一些,不要惹出什么大的乱子,引人注意。此外蓬莱,青莲台各处便不要去了,免得暴露自己,让人有迹可循。”
朔方的话已然让我失了兴致,我既不能去寻阑玉也不能当面问一问云华,便道:“地界几日已然麻烦宋宛清许多,那我便随你回琅山吧。”
朔方一根手指竖在我面前摇了摇:“琅山也不行。”
“如何不行。”
“一山不容二狐啊。”
气得我差点掀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