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我，你们先去休息吧。”林拾一低声说道，收回了手，“当心传染给你们。”
“阿姐，我们小时候都曾让大夫发过痘了，你不必担心。”薛星澜听得此话，有些于心不忍道。
说罢，又回过头去看着面带愁容的薛星柔，“阿姐说的是，姐，我们就不要打扰她休息了。”
三个人匆匆离开，锦葵拿着大夫的药方去熬药了，如今房间里，只剩下她和赫煜宁二人。
赫煜宁看着众人离开，才缓缓回过头去。
定睛看林拾一躺在床上，还有脸上的痕迹，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有些想发笑。
末了，又想到大夫的叮嘱，也深知这般凶险的疾病，神色又冷了下来。
疾步走到林拾一的床前，伸出手来，恨恨地朝着林拾一的额头一戳，“让你平日里总是往外跑。”
林拾一“哎哟”一声，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泪眼莹莹，一面伸出手捂着自己的额头，一面回过头瞪眼看着赫煜宁，“你做什么！”
“平日里不老实，这会有教训了。”赫煜宁冷哼一声，不客气道。
“你想痛死我不成？”林拾一咬紧了嫣红的嘴唇，闷声闷气地说道，说话的语调和速度都变化了——这脸上的水痘，格外的疼痛和敏感。
赫煜宁一愣，看她红了眼眶，心有不忍，收回了手，放缓了声音，“弄痛了？”
“可不是，本就难受，你还这样。”
林拾一撇撇嘴，吸了吸鼻子道，模样委屈极了。
抬起手来，看柔滑的里衣袖子滑落了一半，手臂上面红白相间，密密麻麻的水痘，看起来格外的渗人。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林拾一轻声嘀咕道，心中没了底。
这些东西是从自己身体里长出来的，可是要怎么样才能让它们消失呢。
“好好吃药。”赫煜宁见她愁容满面，看林拾一手臂上的痕迹，伸出手去将她的袖子拉好，再把手放进了被子里。
林拾一一把缩回了手，见赫煜宁神色泰然自若，想到瑶光所言，神色有些惶惶，忙道，“你碰我做什么？若是被我传染了可有的你受了！”
“你会心疼我，让我很高兴。”
赫煜宁挑眉，见她如此模样，忍俊不禁，不徐不缓地开口道。
末了，却还是将她的手轻轻放入了被子里面，又坐到了椅子上，轻轻地将林拾一的头发理好。
“我自然是担心你！”林拾一恨恨道，怎么看赫煜宁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有些事很气，“罢了罢了，让你得病也好，到时候众人都会知道襄王发了天花！”
赫煜宁觉得她说话着实好像，向来是因为身上的水痘奇痒难忍，偏过头去，似笑非笑道，“可惜我小时候就已经得过，如今是再不会生病了。”
“天下竟有这样好的事情。”林拾一咬咬牙，竟有些嫉妒起来。
赫煜宁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好生休养吧，这些时日就好好在王府中，别想跑出去了。”
“这个病不用多久便好了，何须担心。”
林拾一叹了一口气，听得此话，却还是却不以为意。
她分明记得在现代的时候听闻，历史中已经有些方法能治疗，只是不知南晋国的人知不知道。
只是看着方才大夫有些为难的神情，林拾一不知自己这病到底怎么了。
“说来奇怪，你小时候不曾发过痘？我还以为，行渡舟这样厉害的人物，自是会有办法帮你治疗。”赫煜宁瞥眼，若有所思地说道。
忽而想到那日林拾一喝醉了酒，说的话来。
林拾一哂笑，扯开了话题，“既然你们众人小时候都得过都好了，说明它没多可怕。”
“我们而小时候都曾喝药发痘，独独你是因为被传染了，这二者本就不同。”
赫煜宁道，大夫说的话，他倒还是历历在目，只是对于这种事情，他也是头一回遇到。
林拾一张大了嘴，倏地有些周围的刺痛给拉了回来，她坐起身来，宛若晴天霹雳，“你的意思是，我的病情和你们并不相同？”
赫煜宁攒眉，起身猛地将她按回了床上，“别坐起来。”
林拾一有些委屈，见赫煜宁面色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模样。
缄默半晌，她有些担忧道，“那大夫给我的是什么汤药，惯用吗？”
“自然是管用，你别担心了。”赫煜宁见她神社惶惶，有些懊恼自己不该和她说这些。
可林拾一哪里那么容易就相信，更何况方才见到大夫的神色不好，想来并不容易。
“你老实和我说，到底是如何？”
她伸出手来，抓着赫煜宁的袖子，神色认真，“倘若是真的没救了，你告诉我便是，反正我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胡说。”赫煜宁冷眼望着她，硬了口气道，“谁说你要死了？”
如今他倒是越发的听不得她这样随意地说起生死之事了。
只要听入耳中，便觉得心猛地被抓紧了，没来由的有些心慌。
林拾一见赫煜宁如此激动，微微有些诧异，不依不饶，“你若不告诉我，我今日便不喝那汤药，方才大夫同你说了许多，你为何一点儿都不告诉我？”
“没什么事情，你不必多问。”赫煜宁不动声色地说道，锁着眉头，无奈地看着林拾一又是张牙舞爪的样子。
或许是病情的缘故，亦或是她真的担忧，往昔冷静的一个人，忽然变得这样焦虑。
微微冰冷的手将林拾一的拳头包裹着，赫煜宁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没有长痘的地方，“你会好起来的。”
林拾一抿嘴，半晌不语。
“那大夫说了，药是烈药，若喝下之后，当晚再发痘，便有七成把握，若是没有……”
“那我便凶多吉少。”林拾一接下了话头。
她眉眼静静，忽然就冷静下来。
漆黑深邃的瞳眸静静地看着赫煜宁，望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可奈何。
微微闭上了眼，林拾一苦笑，“罢了，生死有命，只能看天命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赫煜宁却又冷声道。
“可我还听说发了天花，之后好了脸上也会留下疤痕，到时候我的脸可就难看死了。”林拾一撇撇嘴，不想再说这等伤心的事情，索性扯开了话题。
虽然这面容到底不是她，可她还挺喜欢这般的长相。
没想到她事到如今还在想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赫煜宁想气又想笑。
可见林拾一神色中闪过一丝担忧，决定不再多说什么了。
“等我长得丑了，你就不喜欢我了。”她抬起头来，瘪着嘴道。
“为何？”赫煜宁挑眉，含笑问道。
“因为我不好看啊！你怎么会喜欢一个不好看的丑女呢？”林拾一道。
“你觉得你现在很好看？”
林拾一感觉要气死了，以往怎么没有发现赫煜宁如此欠揍？
今日难不成是看自己已经生病躺在床上，才故意气自己不成？
她咬牙，捏紧了拳头作势就要对着赫煜宁招呼，却被赫煜宁一把抓住了。
他微微一笑，垂下头去，将头抵在她的枕头前，一如二人头一回睡在一起的时候。
“留就留吧，我又不在意这些。
说这句话，当真不像是在玩笑。
林拾一安静下来，方才这样一闹腾，倒是觉得浑身都是汗。
锦葵端着熬好的汤药匆匆跑来，那药不知加了什么，味道浓烈，林拾一单单只是闻了闻，便要作呕。
赫煜宁顺势接过了婉，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看那漆黑的汤药浓稠而呛鼻，眉眼深深。
“喝药。”他回过头去看着掩着鼻子的林拾一，道。
“好臭。”林拾一无奈道，强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却被赫煜宁按住了。
他端着碗，小心翼翼地从那汤药之中舀起一勺，吹了吹，递给林拾一。
林拾一愣了神，望着眼前的赫煜宁一举一动，就好像自己从来都不认识他一般。
双手，紧紧地捏着被子的两侧，有些局促不安。
原是赫煜宁，还会这样对待人。
“张口。”见林拾一有些无动于衷，赫煜宁开口道。
回过神来，林拾一乖乖地张了口，只是那苦涩的汤药入了口中，便让她难受的皱起了脸来。
“什么毒药也不过如此了！”林拾一道。
赫煜宁失笑，见她这番模样，着实是比平日有意思了。
“笑什么，笑了我便不喝了。”林拾一梗着脖子道，不知为何，今日的脑袋很是混乱，也没有平日里的冷静，反倒是想要变着法子同赫煜宁作对了。
“由不得你。”赫煜宁瞥眼，见她这般撒娇的阵势，想伸手推开那汤药，并未松口。
反而手中的汤匙上下搅动那汤药，等凉了些许，又舀了一大勺起来。
林拾一一愣，撇撇嘴，又见他熟练的喂药动作，一面张开嘴巴，一面细细想来——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学会的。
苦涩的药咽入喉咙，林拾一攒眉，闷声道，“想不到你这么会照顾人，我还以为你是这种身份的人，当真是不会做这些事情。”
赫煜宁哑然，原来自己在林拾一心中便是如此一无是处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