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后宫，再往前走就是东宫，一旁都是皇子所居住的地方。
“这些人中龙凤，当真是会投胎。”宇文钊一面走着，还有闲情逸趣回过头去和林拾一打趣儿，指着那地方道。
林拾一回过头去一看，东宫院落之中，几个身穿朝服的皇子正站在院落之中，或是念书，或是练剑。
身旁，都有侍卫宫女相陪。
她神思深远，回想起赫煜宁好像也同自己说过，自己还是皇子的时候，便也是住在这个地方，只是后来封了襄王，便离开了宫中。
于他而言，倒是觉得宫中是个囚笼一般。
着想着，赫煜宁的面容一闪而过，早上离开襄王府的时候，神色便有些不悦。
不知道赫煜宁此时会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离开。
“皇上到底在哪儿？”林拾一终于有些不耐，看着周围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又联想京城苦境，总觉的难受。
“想要知道皇上在那里，找仪仗队就是了。”前头的宇文钊悠然自得地说着，左右张望着。
忽然停住了脚步。
林拾一本在想事情，低声痛骂赫煜夙，却见宇文钊忽然停住了脚步，赶忙收回了深思，差点儿一个趔趄撞到他，亦是停住了脚步。
“怎么……”
循着宇文钊的眸光侧目看去，林拾一发觉赫煜夙的仪仗队如今全部都在御书房的门口，静静地等候着。
看起来赫煜夙如今是在御书房之中。
“怎么过去？”林拾一攒眉，御书房可不是个好偷听的地方，外头就是把守重重。
宇文钊朝着那屋顶努了努嘴，回过头去半开玩笑道，“不瞒你说，这个地方我倒是经常来往，你跟着我就放心吧。”
他既然是拍着胸脯这样说，林拾一此番到也不多怀疑什么，一想到赫煜宁或许就在里面，心头就多了几分涌动。
二人从后面上了御书房的房顶，小心翼翼地朝着最中间爬过去。
从琉璃瓦的裂缝中能够看清楚里面的情景，也能隐隐约约能够听到里面的声音。
林拾一垂帘望去，却看一黄一红两个身影坐在御书房中，赫煜宁那今日早上带着的白玉透光熠熠生辉，腰间，还是她曾说过好看至极的金煌腰带。
“襄王，最近这些日子，当真是清闲得很啊。”
忽而，赫煜夙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似是带着几分讥讽一般。
林拾一心中一紧，冷眼看着赫煜夙一身黄袍高傲的模样，果不其然今日赫煜夙来找赫煜宁没有什么好事情。
话音落下，并未听得什么回应。
半晌，正厅传来一声冷淡平缓的声音，带着例行公事一般的恭敬，“臣弟不敢。”
“不敢？”赫煜夙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扬起了声音，像是有些忍无可忍一般，拔高了声儿，盯着眼前人，“襄王，如今边塞形势逼人，你倒是好，一日日的躲在王府中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连朕的话你也三番两次的拒绝，难不成这个襄王府中有什么好东西，倒是让你都舍不得离开了，非要成天守着！”赫煜夙狠狠说道，手中的雕龙玉佩“啪”地一声摔在桌子上，带着主人的怒气，声音清脆。
林拾一听赫煜夙这样说话，握紧了拳头，若是等会儿赫煜夙一怒之下又做出了什么事情来……
“皇上好脾气啊。”宇文钊低声说道，倒像是看戏一般。
瞥眼看着林拾一紧盯着那缝隙，原本白皙的面容如今涨红了，显然是隐忍着憋屈什么情绪。
他有些讶异，识趣的闭上了嘴。
“怎么会，皇上误会了。”赫煜宁依旧是冷言冷语，平淡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波澜。
看着赫煜夙如此盛怒，也没有起身，亦是没有告罪。
赫煜夙深吸一口气，望着赫煜宁如此孤傲的模样，先到当年他也是这样清冷的样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天生恨极了赫煜宁这个看起来事事都了然于心的样子！
他并非没有听到关于平王的风声，还有更严重的便是边塞中的平军事情。
平军平军，到底是个什么军队，什么来头，一听名字便知道了！
可恨的是，昨儿去的几个侍卫全部都已经销声匿迹，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不用多说，赫煜夙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你的意思是朕错怪你？朕的过错？”赫煜夙恶狠狠道，一想到自己的暗卫就这样白白送了命，又看看着赫煜宁冷淡的神色——他那和先皇几分相似的眉眼，每每看到如此，赫煜夙总是心头闪过暴怒。
不等赫煜宁回答，他倏地站起身来，疾步走到赫煜宁面前，衣摆因为动作而上下翻飞，“襄王，这些年来，你在京城的好日子过得也挺久了吧。”
他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赫煜宁。
“承蒙皇上仁慈，臣弟过得还好。”
“是吗？看起来朕对你太过放纵了，如今国家遇上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引而不发，多次推脱，当真是让父皇丢人啊。”
“父皇想来也不想对臣弟委以重任。”赫煜宁如是说道。
“是吗？赫煜宁。”赫煜夙咬牙，一字一顿道，握紧了拳头，忽然垂下头来，紧盯着他，“这个时候躲在王府可就不好使了，难不成你还以为，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人会豁出性命帮助你吗？”
此话意有所指，当年平王便是如此豁出性命相救。
赫煜宁的眸底暗波涌动，面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地看着赫煜夙。
手中，轻轻地拍打着铁扇子，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道，“皇上今日来找臣弟，若只是因为此事，臣弟也已经解释过了。”
“是吗？你有旧疾？你这么多年征战好像都不见得你说过此话，如今倒是朕在朝堂上说来，你一再推脱，往昔你不是骁勇善战吗？你不是最喜欢以这个名头来让父皇喜欢你吗？”
他越说，越发的说起往日的事情，就越发的恼怒。
末了，见赫煜宁身形不动，赫煜夙忽而嗤笑一声，深吸一口气，悠然地走上前去。
“有些事情，还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可还记得你母妃当初为何会死……”
赫煜宁猛地回过头去，上下打量着赫煜夙。
眼底，闪烁着幽光。
如同一把刀锋一般，马上就要没过赫煜夙的身子一般。
赫煜夙不语，点到为止罢了，又回到了位置上，心中畅快。
他就是喜欢看到赫煜宁这样吃瘪的样子，纵然那依旧是冷冷淡淡，他却也能够从他的神色中，看到对过往事情的伤痛！
活该！
“时候不早了，臣弟在王府中还有事情，便先行离开了。”
赫煜宁不再多说什么，甩袖便径直离开了。
动作这样飞快，竟然让上头看着的林拾一一时半会儿没有回过神来。
这般样子……就好像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不想让赫煜夙再说下去？
林拾一心中一动，不知为何赫煜夙说到了赫煜宁母妃的事情，他就要如此躲闪回避。
只是还没有回过神来，便看赫煜宁已经转身，离开了御书房，留下赫煜夙一人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大笑出声。
笑声尖锐刺耳，带着讥讽。
“怎么就走了？”宇文钊有些诧异，低声喃喃，方才兄弟二人吵架，他都还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怎么就走了？
说话和打哑谜似的，当真是奇怪。
抬起头来，看着林拾一茫然地抬起头来，神色担忧。
“就这么直接走了？你这个襄王也太过妄为了。”宇文钊挠挠头，很是诧异。
“妄为？谁妄为谁知道。”林拾一冷哼一声，想到方才二人的对话就恼怒，一闪身便也循着原路返回，一路追着赫煜宁到了御书房门外。
赫煜宁脚步飞快，似是在思忖什么事情，眼角闪过的冷意令人发颤。
路过的侍卫瞥眼看着如此的赫煜宁，都一一闪避，不敢问安。
他一人绕过御书房，就这样静静走到了东宫，再往前走，就可以离开皇宫了。
林拾一悄悄地跟在赫煜宁的身后，见他高挑挺拔的背影，而今这个一人站在空荡荡道路之中，身形孤寂，不是在低头思忖着什么
望着赫煜宁这般样子，林拾一躲在屋顶上面，有些难受。
虽然赫煜宁向来都是独来独往的，可是如今，他这个样子，却和以前不一样。
就好像是别戳到了心中的某个不能见光的地方，虽然也不至于多难受，只是反复琢磨，便很是扎心。
赫煜夙故意说起这个事情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叹了一口气，赫煜宁收敛了深思。
瞥眼看着东宫此处，正是当年自己居住的地方，如今里头，却还能清楚地听到里头皇子的声音。
方才有些波动的心绪已经收拾好，午后的暖风吹过他冰冷的脸庞，赫煜宁静静地站了许久。
琉璃瓦轻响，他倏地睁开了眼睛，闪过一丝戾气。
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来，半眯着眼看着后侧的方向，隐约看到人影晃动。
他攒眉，警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铁扇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