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星柔颔首，并未注意到林拾一神色复杂的同赫煜宁四目相望。
末了，林拾一安抚了一会儿薛星柔，她便先行离开了。
门轻声的关上了，空气之中的气氛瞬间便冷静下来。
赫煜宁站在床前，高挑而肌理分明的身材撑得起这一身软绵顺滑的丝绸，平白的多了几分高贵之感。
林拾一咂舌，揉了揉脑袋，坐起身来，道，“这些侍女，未必都是安全的人。”
赫煜宁垂帘，缄默半晌。
许久之后，散开了头发，翻身上了床。
“你做什么！”林拾一惊叫一声，抓紧了被子，“干嘛上我的床！”
“此处是我的房间。”赫煜宁嘲笑道，望着她慌张的样子，故意凑上前去，让她贴着床头，“怎么？怕什么？”
“不是怕，是你吓了我一跳！”林拾一瘪着嘴，唇舌反击道。
如此想来，二人一路上都是共寝，自己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只是如今到了新的地方，身上也打理的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这暖香催人迷醉，林拾一却忽然想到自己身上还有那香薰的气味，会不会赫煜宁闻了之后，也迷醉不已？
她胡思乱想之间，却看赫煜宁一挥手熄灭了烛火。
暗夜之中，听得他微微翻动身子的声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像是疲倦至极。
也是，这么多繁杂的事情一日之间发生，就算赫煜宁的精神再好，到底也是支撑不住。
“此处，未必是所想的那么安定。”
半晌，听得他凉凉的声音传来。
林拾一抬眼，手顺着热度握着赫煜宁的手，“我想也是，所以事情，怎么会有一帆风顺的时候呢？”
“你倒是向来如此。”赫煜宁失笑，胸口微微起伏，声音有些低沉，带着微微的颤动，“西域在后还多番试探侵扰，只怕是前头，也马上就会有京城的军队。”
“可是此处如今还不能离开你。”林拾一无奈道，“你今日去，是不是梧琛早已经想把此处首领的位置给你？他或许本以为，这一切都是你为了自己而做。”
她在城门口的时候就看赫梧琛神色复杂，不知心中到底是欢喜还是失落。
赫煜宁颔首，“我没有接受。”
这也是林拾一所想的，赫煜宁本就没有这心思，那些宫里面的大臣全然都是误会了他。
许久，也不听见他在说话。
林拾一迷迷糊糊，就快睡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到赫煜宁清冷的声音传来，回荡在暗夜之中。
“我只是想让大哥得到他应该得到的，我什么也不想要。”
她心头一动，习惯性地抬起头来，纵然看不清赫煜宁的神色，却还是能想象他如今的面色。
“众人都知道，梧琛也必定知道。”她拂了拂他的面庞，低声说道。
翌日起早，林拾一才有机会看清楚这州府的奢华模样。
外头行走的侍女依旧是昨儿的打扮，不过是头上羽毛的颜色不同，她们大多都说此处的方言，说起京城的话来，言语有些磕磕巴巴的。
“颜色不一样的羽毛，身份不一样，若是红色，就能服侍主子，若不过也是轻飘飘的淡色，也只能干点杂活。”薛星柔一面解释道。
来这里时日不多，可她也大抵摸清楚了周围的情况。
林拾一颔首，却有些心不在焉，脑中总是想着有些事情要发生，可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这里紧邻着西域，应当会有西域的人来此吧。”末了，她问道。
“好像以前是如此的，只是当西域想要攻打城池之后，便筑起高墙，如今暂且停战，不过听闻形式还是不容乐观。”薛星柔叹了一口气，言语之中，很是无奈，“没想到啊，如今我竟然也会在此处。”
林拾一同薛星柔围绕在府邸，欣赏着这地方的楼阁特色，一面，抬眼看着周围的侍女，想找一找昨日那温柔可人的嫣儿。
可是一路上下来，并没有遇见嫣儿。
“梧琛一大早又和大哥哥一同去军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薛星柔叹了一口气，揉捻着一朵花骨朵儿，神色有些失落，“我从昨儿到今日还没有见梧琛。”
“现在正是紧要时刻，自然是他忙忙碌碌，你只要好好的在府邸中便好了。”林拾一安慰道，抬眼望着四四方方天空，上头孤雁掠过，翅膀扑棱，像是冲散了一片云朵。
回过头去，正看着侍女端着午膳走到厅堂之中，便携着薛星柔走去。
“阿姐过来了，今日的午膳就让侍女去街上买了一只鸡，让你尝尝这里的特色。”薛星柔笑着说道，模样动作，倒是颇有几分当家的模样。
想来，这孩子向来就是如此成熟。
林拾一颔首，看着掀开盖子，热气腾腾的蒸鸡，上头还滑落金黄色的油滴儿，香味扑鼻，她深吸一口气，倒是也开始垂涎起来。
“姑娘们慢用。”那端菜的侍女用生疏的话开口，看起来年纪有些大了，应当是州府里面有些年月的人了。
二人坐下，刚想动筷子，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
那侍女脚步一顿，猛地低下头去，看着一地狼藉的碗筷碎片，便开始怒喝着说什么。
林拾一抬头看去，见一个瘦弱的侍女跌坐在地上，有些委委屈屈，听得那些话，擦了擦眼睛，低声哀求什么。
她并没有在意，不过就是一个侍女被责罚罢了，自己听不懂言语，也不好多说。
只是那侍女越说越多，林拾一的耳朵充斥着尖锐的声音，有些难以下咽。
看了看薛星柔，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不过就是掉了碗筷，换一个就是了。”
薛星柔颔首，起身走上前去，微微扶住了那侍女，笑道，“罢了，不过就是小事情。”
遂低下头去，看着低着头不说话，暗地里啜泣的侍女，忽然面色闪过一丝讶异，“嫣儿！”
嫣儿？
此话出口，林拾一倏地站起身来，手中的筷子不自觉的就掉落在地上，连同刚刚夹起来的柔软的鸡肉。
她疾步走上前去，低头看着那侍女，身形纤细，脸色苍白，分明就不是昨晚和她聊天的那个侍女。
“你是嫣儿？”
“是啊，阿姐，这是昨天跑出来说你晕倒的侍女！要不是她发现了，还不知道你要晕过去多久呢。”薛星柔道，伸手扶起嫣儿，拍了拍她身上的尘土。
林拾一讶异，电光火石之间，却忽然想到了什么。
昨儿那个侍女问的那些问题的，到底是没话找话，还是在探听什么？
“那……昨天那个侍女呢？”林拾一一愣，忽然又说道。
“谁？”薛星柔不解，并不知道当中发生的事情，“阿姐不是说，昨天沐浴的时候，没有人跟着吗？”
咂舌，林拾一有些懊恼，那个侍女将自己留在浴房之中，是不是想让自己憋死？
末了，回过神来，收敛了神色之中微微的诧异，低下头去笑看着嫣儿，道，“多谢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嫣儿知道林拾一是什么人。
如今州府原本是赫梧琛在掌管着，可赫煜宁来了之后，就连赫梧琛都对他毕恭毕敬的，而林拾一又像是赫煜宁的夫人一般。
故而，也有些受宠若惊，低着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嘴笨。”一旁的侍女解释道。
此事蹊跷！
林拾一心头陡然回过神来，将事情理清楚了。
本是昨日迷醉的香味让她头脑混沌，而今是醍醐灌顶，顷刻间便将一切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既你是嫣儿，昨儿在浴房当中同我谈天的姑娘是何人？”
她瞟了一眼身后赔笑的侍女，忽而问道。
“何人？”侍女显然不知昨日的事情，就连嫣儿，听得林拾一的话，也略微抬起头，面上流露出几许疑惑。
好久，她抿唇像是下定了决心，才大着胆子开了口，“姑娘昨日不是说一人沐浴便可？我路过浴房拿衣服的时候，正听得出来的侍女们说是如此。”
“可昨儿有个婢女拿着毛刷为我刷背，还同我说了许多。”
林拾一嘴角微落，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黑色的眼珠儿中闪过一份警觉。
看起来，这个侍女是失踪了。
“阿姐不用担心，既然是想找人，将府邸中所有的侍女集合起来便好了。”薛星柔见林拾一如此，出言道。
林拾一微微颔首，侧目看着那侍女，又道，“将大门关起来，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出去，将所有的侍女都叫来前厅。”
侍女连声应答，忙不迭就离开，忽而注意到身侧的嫣儿，淡眉之中流露出几分不耐，刚想开口斥责，却被林拾一拦住了。
“嫣儿，你随我来，你昨日救了我一命，今日便同我一同吃饭吧。”
嫣儿大喜，灵动的眼眸流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却继而抬起头胆怯地看了看那侍女。
侍女瞟了眼嫣儿，不再多说什么，转头便径直离开了。
三人一同坐在桌前，又看着有些微凉的蒸鸡，上头的油已经有些凝结，看起来不再似方才一般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