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大院,雪飘个不停,院子里摆满了满满的马车,大风不停吹起上面盖的草苫子,下面是装的满满的麻袋。
院子角落一个小屋前,有两人站岗,警惕地看着院子来来往往的张家仆役,显然屋内的商议并不想被人打扰。
屋内一个高个子大汉正中而坐,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样子,一脸的精悍,穿着蓝色长袍,头戴瓜皮帽,一副行商的模样。
在他身后,一左一右站立两个大汉,犹如护法一般,都是一脸凶相,眼睛闪着凶光,令人不寒而栗。
在他们旁边,还有一堆黑衣人,将整个屋子塞的满满的。
此时,张胖子站在门口,躬身而立,一脸恭敬地说道:
“范大人,粮食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那个李豪,估计等一下就到了。”
范先生眉头一皱,冷冷地看一眼张胖子:“在外人面前不必叫我范大人,叫我范先生就好。切记不可泄露我的身份。”
范先生的话让张胖子一冷,猛地打个寒颤,犹如置身冰窖一般。
张胖子赶紧躬身施礼道:“张胖子记下了。”
说着话,他的小眼睛里闪烁着恐惧之色。
范先生看见张胖子看自己的一脸惊慌,微微一笑,转了话题道:
“那个远镜你可是亲见吗?”
“是。”张胖子连忙点头道,“不过当时李豪开价一万两银子,实在太贵,我就没有买。不过,的确是那种你说的远镜,用远镜往远处看,几里外的地方,犹如眼前一般。”
“很好。”范先生一脸满足地点点头,接着问道,“李豪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一个军人……不,他更像是一个商人。”
“哦?”范先生眼睛一亮,睁大眼睛看着张胖子道,“你详细说一说。”
“他是一个边军,好像在长城上的一个敌台上从军,他的手下称呼他李百总。他自称有个去过西洋的师父,手里有些西洋宝货,所以找到我售卖,换些钱粮。
他人……怎么说呢?他好像只想赚钱,满脑子只是想着钱。”
“哦……”
范先生若有所思,点点头。
要是像个商人的话,看来要想拿到远镜,一分钱估计都少不了。
可……一万两银子,这……这实在太贵了。
“难道要杀了李豪?”他心里暗暗地想着。
“他快要回去了,他跟我说过,在我这里赚不了钱了,他打算回去挣钱。”
“回去挣钱?”范先生满脸疑惑。
“对,他就是这么说的。回到军营赚钱,我不知道他打算怎么赚。”
“哈哈哈……张胖子,你这就不懂了吧?”
范先生笑道,“明军糜烂不堪,有钱就能当官。他现在有钱了,就可以买官。买了官,就可以喝兵血,赚大钱,然后再买官,再喝更多的兵血……如此下去,岂不是比这里还赚钱?”
“还是这生意好,怪不得他急着回去呢?”张胖子恍然大悟道,
“还是当官好赚钱啊。”
“他回去走那条路?”
“他回去和范先生出塞走同一条路,只是过了刘家湾之后,他向西进山走了小路,后面的路程我就不清楚了。”
“哈哈哈……好!好!好!”
范先生笑着,连声叫好。
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对于这个李豪手里的远镜,只需路上拦住他,那里还要跟他买远镜呢?
就是取他的性命,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这时,门外有管家报告:“东家,李豪已经到大门口了。”
“请他进客厅,我在客厅等他。”张胖子冲着门外喊道。
……
张家客厅,温暖如春,屋内一股浓重的炭火气息。
此时张胖子和范先生已经来到客厅分宾主就坐。
“张胖子,下这么大雪,找我要买什么啊?”李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这就是李豪?
范先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李豪。
他个子很高,比自己还要高上一点,内穿明军的鸳鸯战袄,外穿黑色牛皮大衣,足下蹬着一双鹿皮长靴。
人配衣装,佛配金装。
他本身长的不错,再加上如此穿着,看上去倒是自有一股英武之气。不过,脸上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怎么看都显得很是稚嫩。
“乍看上去还像个人物,原来也只是一个小毛孩子。”
范先生心中暗暗想道。
李豪进屋落座之后,仆役送上茶水。
张胖子向李豪介绍道:
“李百总,这就是我的朋友范先生。他听说你有那个远镜,很感兴趣,就要我请你来,他想看一下那个远镜。”
远镜就是望远镜,这个时代的明朝其实已经有传教士带到明朝,并有人翻译这方面的书籍,书名就叫《远镜》,因此李豪也称其为远镜。
李豪一愣,他原本以为是要买香水的,谁知道,自己还是估算错了。
范先生看来不简单,听张胖子说一下,就感兴趣,光这个眼光就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不过,李豪笑着道:“我原以为范先生要买“国色天香”香水呢?这不,我连香水都拿来了,范先生不妨可以先看一下。”
说着话,李豪从怀里掏出一个天蓝色的瓶子,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亲眼见着问李豪远镜之事,结果他现在给他看的是一瓶香水。
范先生见多识广,心道:这小子,没拿远镜,倒还想继续做生意,果然是做生意的好手。
屋内香飘四溢,一种前所未闻的香味弥漫四周,范先生原本连看都不想看,此刻惊诧这瓶香水竟是如此之香,整间屋子里,似乎都开满鲜花一般。
更重要的是,不光香味让人迷醉,就连那个瓶子,也是范先生前所未见的漂亮。
瓶子桃心形状,上面的四方盖子还有一个透明的小圆球。
瓶子不高,也就半尺左右,放在桌上,犹如一块蓝色水晶一般,绚烂的超乎想象。
范先生满脸笑容,他知道香水之好,超乎他的想象。
要说他不喜欢那是假的,可是他绝非一般人物,心里坚定的远非普通财主可比。
他心中暗自警惕着自己:要不是我有其他要事,非要上了这小子的当不可。
“李百总,那个远镜,不知可否赏脸让我也看一看。”
“哦,那个远镜我没拿,我只带了这一瓶香水。”
对于李豪,他本就没有卖望远镜的打算,既然范先生对香水不感兴趣,他今天的生意之路其实就是结束了。
“哦,看来你是真有远镜了?”
“那是当然!”
范先生心定下来,对于他来说,只要确认李豪远镜还在就够了。
接下来,范先生就问价钱,李豪还是一万两银子开价,他不相信对方会买。范先生则是坚持实在太贵,磨磨唧唧说了好一阵子。
谈来谈去,一个开高价,一个无心买,结果就是装模作样地谈了一阵价钱,谁也没有让半步。
范先生谈了一阵,叹口气,一脸失望的表情,似乎李豪既然坚持这个价格,那就不必谈了。
李豪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
但是范先生话锋一转:
“李百总果然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当了百总,看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他见李豪如此年轻,最是容易受吹捧的年纪,简单两句话,就能把年轻人说的晕晕乎乎,然后他就能从李豪嘴里套取东西。
李豪淡淡一笑,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什么前途不前途的,还是赚钱要紧。”
“哦?”范先生看一眼张胖子,对视一眼,张胖子的小眼睛里闪着光,似乎在说:我没说错吧,这小子就是只想着赚钱。
范先生知道明朝边军已经溃烂,里面的情况,难以想象的糟糕。
可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军官,当着他一个外人的面,竟然说出如此的话,还是震惊了他。
他心中暗想:“明军彻底没救了,我们的机会越来越大了。”
“听张胖子说,你这两天就回去了?回到军中,你还能赚钱吗?”
范先生看着李豪,一双眼睛期待地看着李豪,等待他的回答。
他不为别的,就想探一下,明军到底溃烂到什么地步。
“卖香水啊,卖镜子啊,能挣多少钱?我师父留给我的不多,我基本都卖了。范先生,你知道吗?听说杀一个鞑子朝廷就有赏银50两,而且还可以升官。鞑子可有成千上万兵马,我哪怕杀一两千,不也是几万银子吗?”
张胖子怎么也没想到,李豪敢如此说,说的又如此真诚。他当场脸上就见了汗,紧紧盯着范先生,生怕他当场就翻脸。
范先生先是一愣,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他感觉犹如一颗巨石砸中胸口一般,让他胸闷的难以喘息。
好半天,他愣愣地看着李豪:
“什么?就……就凭你?”
这简直是他今年听过最大的笑话。
刚才的错愕,是实在没想到李豪竟想以这样的方式赚钱。
现在想明白过来,李豪,他算什么,一个小小的百总,他有何德何能?
“我怎么也看不出李百总能神勇至此啊?”
“是吗?”李豪淡淡一笑。
拿过桌上的香水瓶,他将拇指放在上面的一个四四方方一个透明的盖子上,轻轻一按,一团白雾从盖子上喷射出来。
顷刻间,屋子里的香味之浓,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甚至以前不敢想的,怎么能如此之香?
闻着香味,范先生疑惑不解,那个瓶子是怎么一下子将瓶子里的水喷出来的?还有他怎么出来是一团白雾呢?一连串的问题,则是一团迷雾,萦绕在他心中。
这时,李豪问道:“范先生,这个香水是怎么喷的,你看的出吗?”
范先生脸一热,他顿时有些无语。他的确看不出。
李豪扭头看张胖子,张胖子一脸尴尬的摇摇头。
“这就对啦,这个你都看不出,我神勇不神勇,你又如何看的出呢?”
李豪冷笑着说道。
说着话,李豪将香水瓶一收,揣进怀里,道一声告辞,转身向外走去。
屋内,留下错愕不已的范先生和张胖子。
好半天,范先生气呼呼地开口道:
“这小子,一定要在路上弄死他!”
“要不……现在就动手吧?”张胖子有些紧张地开口道。
“不可因小失大,运粮食才是大事。”
范先生脑子恢复平静,还是能抓清主次的。如果死一个当兵的,说不定会有大麻烦,他不会因小失大。
他脸色一沉:
“塞外朵颜三卫部落基本都投靠我们,你的粮食一定给我尽快运到。”
“是,我一定办好。”张胖子恭敬地答道。
“至于李豪这小子,别看他今天狂妄至极,两天内,我一定要他的脑袋。”
范先生咬着牙恶狠狠地说着。
“哼!还敢在我们面前说神勇……看的出,看不出……哼……我们的神勇岂是他一个小兵能懂的?叫巴尔图和巴音来,叫他们准备一下,跟我一起专门对付李豪。我一定要出了这口心中的恶气!”
“范大人,您尽管放心。”张胖子两只小眼眯成一条缝,谄媚地笑道,
“巴尔图巴音都是勇将,有他们出马,您又担心什么?另外还有几十个忠勇的精锐白甲骑兵,莫说李豪,就是在这里打一仗,也没人是他们的对手。”
“也是,有了他们,我就能放心了。”范先生满意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