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苏醒，看着周围的纯粹黑暗，脑海中一片空白。
慢慢的，一道光由远及近，略过了他，滑向远处。
“光？”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那个，是光。
“我？”他喃喃自语，对这些突然浮现于脑海的词汇感到些许的不安，但只片刻，他便安稳下来。
“对，我……我是我……是这样的，是这么解释的，我是我……我是谁？”
一道光在黑暗中闪现出来，穿过这遥远的距离，击中了他，便消散不见。
一些记忆慢慢被回想起来，但也只是断续的残篇。“……死？死是什么……我死了……吗？”他茫然的伸手四处摸索，却也只是无力的飘在原处，没有收获。既然无所凭依，只能飘在原处，他所幸就不再动作，细细的理着脑中的思绪。
“这里，真空吗……我为什么会死……好多都记不得了啊……那个是爷爷……”
“我杀人了？为什么……很可怕的样子……为什么可怕，害怕是什么意思……”
“原来死后真的还会存在吗？或者其实我并没有死？好奇怪啊……我到底怎么了？”
“哦，我喝了那瓶药……代谢降低到极点，导致自己死亡……或许我只是昏迷了？可是昏迷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没有感觉，果然不是身体吗……”
“我好像，都想起来了……”
黑暗突然不再平静，翻滚着呈现出一缕又一缕的光，连成一片，占据了这片黑暗。
他楞楞的看着世界变得灰蒙蒙的，仿佛有了质感，让自己能在其中肆意游走……
他也不知该往何处走，只是凭着直觉，朝着一个方向缓缓前行。突然，他停了下来。
灰蒙蒙的角落中正缓缓放映着一幕画面，看不真切，仿佛隔了久远的时间，唯一真切的，只有那个幼小的身影，和她胸前的伤痕。
心中仿佛有了什么触动，他缓缓靠近，那景象也愈加清晰，却在某一刻突然崩坏，让他呆立原地，不知所措。仿佛什么非常重要的事物于生命中缺失了，他想要伸出手去触碰什么，但却只是抬了抬手指，便没了动作。
转过头，不再细想，近乎本能的将这些埋在心底，埋藏到若无意外，便不能想起的地方。他继续向前走着。
他看到了很多很多，看到了很多以前没有注意过，或者留有深刻印象的事物，看到了经历过的训练，看到了求学的经历，看到了爷爷的自我了结……每一样都给他以奇怪的感觉，仿佛蕴藏着什么事物，诱惑着他靠近，却总在最后崩散，消失无踪，渐渐的，他也不再尝试靠近，只是远远的观望一番，记在心里。
良久，他停下了脚步，看着某一处景象，看着其上缭绕的灰蒙，看着充斥着整片空间的灰蒙，看着它们静默着，飘荡在此处。
到处都被这灰蒙占据了呢。
循着这大片的灰蒙，他抬起头，看到了一些事物。
那个事物很宏大，很壮观，却也很恐怖。莫名的，有了对那事物的了解。
那是意志。
社会意志。
那是一切都源头，它高悬于这个世界之上，牢牢的把控着他的思绪，让他无力去挣扎，去反抗。毕竟，人类是社会生物，他离不开这个社会群体。
社会所说的好的，那便是好的；社会所说的不好的，那便是不好的。社会所认同的价值，那便是价值；社会所遵循的真理，那便是真理；社会所运行的常态，那便是规则。
所有的一切，他所行的，所遵循的，所信奉的，都是社会所赋予他的。社会由无数个“他”所构成，同样，“他”也被社会所构成。很奇妙的关系，透出奇异的美感，却很可怕。
“社会意志……也是我的意志……”
他喃喃自语，收回了视线，不再去直视那事物，只是低头想着些什么。
“社会意志组成了我的意志，或者我的意志组成了社会意志……这不矛盾。”他抬起头看着周围的灰蒙，看着那周围一切事物不真切的样貌，感到深深的迷茫。
“那么，这个社会在厌弃什么，或者说……我，在畏惧什么……”
“为什么我要给一切染上灰蒙，我到底在惧怕这些事物所蕴含的哪些存在……”
一个词语深深地埋在意识深处，任由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他知道，这是自己在本能的掩饰，对自己掩饰，对自己隐瞒，这是深刻在潜意识里的，是无法轻易更改的。
换一种说法，其实，他本就知道这些答案，只是不愿去想。
他不愿自己想起某些事物，或者说，他不愿自己拥有某些事物。
他给自己下了一层枷锁，坚不可摧。
可能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曾给自己下过枷锁，不，是一定，每个人，都曾给自己下过枷锁。那锁住的，是自己永远不愿触碰的事物，思绪。例如吃肉。
也例如，情感。
这是这个社会给人类的枷锁，也是人类对这个社会的约束。这个高效的社会，不需要情感。而构建这高效社会的人类，也不需要情感。
……
“这样吗……”零看着手中的化验结果，心中做着计算。
“可以施救，他有价值。我会让022处理这件事的，你们继续其他事项。”零将化验单上的最关键的那项给022发了过去，便将化验结果清除掉了。
随后，零打开了打印界面，一条条规则，或者说是命令，被详细的写了下来。其中一条未打完规则，试验体这三个字格外醒目……
……
这片空间本不存在，或者说，这片空间，未曾存在过。
现在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他意识的一种呈现而已。如果他想，随时可以换成被防弹玻璃阻隔的展览馆……
所以，他挥了挥手，这里又恢复了黑暗，空旷，只是时不时的有一道道光划过。
他无目的的飘在原处——或者在移动，反正在这无尽的漆黑中感觉不出来。他只是不愿意再去直观的面对那些回忆，他怕自己忍不住去触碰那道枷锁，怕自己会沾染上自己所厌恶的事物。
突然，他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召唤。那召唤牵引着他的意识，让他渐渐感知到了自己的身躯。
“我果然，还活着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