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两个穷猎户一个穷措大冲了上来，两个守军不怒反笑。
“算你们有种，军爷我今天也活动活动身骨！”
这俩守军都是范阳城防军的军官，十多年前曾是一方大山的山匪头领，后来归顺了朝廷，被派来这范阳城当守军。三角眼的叫文彪，缺了一只耳的叫严虎。当年是山匪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如今虽然当了兵，十多年没动武杀人，但那股子好勇斗狠的匪气，和在刀剑中练出来的能耐倒是还剩不少。
自从来了这范阳城，因为范阳太守吴季常兼职主管城防军，他又最厌恶他们这种由匪转兵的痞子，直接给他们安排了看管城防大牢的闲差。虽然俩人好歹也算的上是九品军官，但到了这范阳城却是一点实权都没有，军饷也少得可怜。
吴季常何等人也，那是当今宰相的心腹之一，被安排到范阳这小城看似被贬，其实是有目的在的。多了不说，就凭吴季常一个太守居然能兼任掌管城防军事，这就是本朝罕见，足可见吴大人之受宰相器重。他们这俩小芝麻军官自然是得罪不起吴太守，平时看个牢房连礼品都不敢收。
这些日子酒肉钱实在不够花，俩人便琢磨捡起老本行，继续靠山吃山。不过他们如今可不敢打家劫舍了，只能上山猎点野物解解馋瘾。
好在文彪和严虎虽然十多年没拿过刀枪，肚子也大了数圈，但倒不至于退步到头，猎个野物还是不在话下。
虽有点能耐，但是野物不是那么好找的，尤其是他们这种不熟悉白鹿山的外来客。这几天请了假，在白鹿山晃荡数日也没能猎到大猎物，今日好容易猎到这头野猪。原本开开心心准备带回去烤了，剩下的肉拿去卖钱买酒，谁知道两个猎户一个穷措大横插一脚。
他们虽然自知理亏，但丝毫没有愧意。本想吓唬吓唬这三人抢走野猪野兔，却没想到这三人竟然还跟他们抢上了。
这下以前的职业病可就犯了，只有爷抢你，还能让你抢爷爷？文彪严虎二人立刻狠劲儿就上来了，跟这三人扭打在一起。
原本他俩根本不把这三人放在眼里，可谁成想刘大哥和赵三哥俩猎户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武艺不行，力气倒是大得惊人。
文彪和严虎跟刘赵四人扭打在一起，辛雨瘦弱身躯连插手都插不进去。
“辛雨老弟，你别管我们，让我们收拾他俩！”刘大哥喊道。
“就是！离远点，别伤到你！”赵三哥也喊道。
辛雨皱着眉看这四人掐架，他倒不是不想帮，只是一直在盯着这几人，以防他们闹出人命。
跟城防军因为纠纷打架倒还情有可原，反正自己有理，吃官司也不怕他们。可要是赵三哥刘大哥下手没轻没重，搞死了城防军，那麻烦可就大了。杀守军可是重罪，即使自己一方有理那也是万万不可以的，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就在一旁边缘OB吧还是...”辛雨自言自语道。
“哦币？”刘大哥打架的功夫也不忘问上一句，“哦币是什么？我们打架掉了钱币？”
“不是不是...是我们家乡的方言，意思是...意思是...看着你们点可别闹出人命。”辛雨解释道。
刘大哥爽朗一笑：“哈哈，你放心，我们只是讨个公道，绝不会下手太狠！”
他这一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彻底激怒了文彪和严虎。
格老子的，这意思是这俩穷猎户还让着自己了？当了这么多年山匪，以前小队官兵都得绕道走，现在倒被这俩穷猎户骑在头上了！
不能忍，不能忍！
这一下，文彪身上匪气陡然狂增，叫一边的辛雨看得直皱眉头。
文彪冲着严虎大喝一声：“兄弟！做了他们三个！”
严虎倒还冷静，按着腰刀道：“让城里知道可不太好啊。”
“怕个卵，杀了丢进山林喂野狼，谁能查出咱们！”
严虎还是不肯出刀，文彪倒是忍不住了。
“你个瓜怂！”
他握住严虎的手腕，从他手里抢过腰刀，嗖地一声抽了出来。
城防军的腰刀乃是精钢打造，亮得简直可以当镜子照。这一把一掌宽三尺长的直钢刀在太阳底下这么一晃，刘大哥和赵三哥都是后退好几步，心生寒意。
“啪！”
刘大哥一拍箭袋，从背上抽出橡木弓，飞快搭上一根铁箭，对准了持刀的文彪。
“你敢动手，我就射杀了你！”
文彪哈哈大笑道：“你倒是试试，别说杀了我，就是重伤了我，你们都别想活！”
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山字纹锁子甲。
“老子可是正经的九品军官，你们敢杀我试试？叫你们脑袋搬家，全家流放！”
刘大哥手上劲儿一下子小了不少，他这才冷静下来，悔不该因为一头野猪得罪了军官。可是事已至此，他总不能任人宰割。
但现在又能怎么办，军官当然杀不得，但更不能任他砍了自己三人。
他和赵三哥虽然力气大，擅长弓箭，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没钱没势的猎户。眼看着文彪杀气腾腾，自己又不敢下手，俩人一时间都是心中焦急万分。
这时，一直在一边观战的辛雨说话了。
“我劝你最好别出手，趁现在还没闹出人命，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就此打住吧。”
他的话说得语气平缓，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下却是十分掷地有声。
文彪愣了，他这辈子杀了好些穷酸臭儒，倒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见了钢刀还不害怕的。
他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没错。”辛雨说道。
“我听说范阳城吴太守向来秉公执法，出任太守这些年几乎未有冤案。你们两个城防军官不好好守城，跑出来用公家的弓箭猎野物，咱们真到了公堂之上，你们也是毫无胜算。”
说这话时辛雨看了看严虎，他早看出严虎这人虽然凶悍，但刚才下手很有分寸，应该是个懂得权衡利弊之人。
果然，严虎闻言一怔。
文彪心里也是一惊，他可没想到这一出。但随后眼珠子转了一转，又是狂笑。
“你个穷书呆子，到现在还跟老子扯法律，老子会让你们活到公堂之上吗！”
辛雨面色越来越寒，手掌以一种缓慢而奇特的姿势微微晃了几晃。
“你敢动手，我保你后悔一辈子。”
文彪的狠劲这下子被彻底激发，之前也许只是说说狠话，这下子他是真的要杀辛雨了。
“惹不起吴太守，我还杀不了你吗！”
说罢，文彪双手紧握钢刀，一个飞身便向辛雨砍来。
“大哥！万万不可！”严虎喊道。
杀害平民按军律可是要砍头的，真杀了这三人即使他俩善后做的再好恐怕也会留下破绽，为了一时气愤绝不至于将自家性命搭进去，那可就太蠢了。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刘大哥捏着铁箭的手指又拉满了弓弦，直欲向文彪射去。
‘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能让辛雨小兄弟无辜死于刀下！’
可没等他射出那箭，却见辛雨不退反进，迎着文彪冲了过来。
“辛雨老弟，你！！！”赵三哥惊呼。
辛雨没有逃跑，反而近身向文彪击出了一掌。
这一掌从辛雨瘦弱的手臂上击出，文彪连躲都不屑于躲。
可当辛雨纤长瘦弱的手掌碰到他胸前锁子甲时，却响起了难听的金属弯曲之声。
“砰！”
文彪强壮身躯直直飞了出去，跌入溪中，溅起一大滩水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