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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爷爷的字条

第二天一大早,李天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了看表,才七点钟,谁会这么早打电话来呢?

他满心疑惑地去接电话,声音迷迷糊糊:“喂,你好?”

“李天啊,”电话另一头传来奶奶的声音,听上去焦虑不安,好像快要哭了,“李天啊,出事了!这下出事了……”

李天听着奶奶把话说完,顿时怔在了原地。

他真的没想到,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他清醒过来,冲向父母的卧室,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他疯狂地砸门,“爸爸!妈妈!快出来!”

门很快开了,李涛博士和王奇夫人显然被砸门声吓得不轻,个个脸上慌张失措,睡衣胡乱披在身上,连拖鞋都穿反了,“大清早的!出什么事了!”

李天喘着粗气,带着哭腔地冲他们大叫道:“不好了!爷爷失踪了!”

李涛博士和王奇夫人诧异地相互看了一眼,“什么?爷爷失踪了?谁告诉你的?”

“刚才奶奶打电话来,说昨天夜里爷爷从病房消失了,这会儿整个医院都在找他呢!连警察都来了!她让咱们赶快过去!”

王奇夫人听得一头雾水,“消失?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先别管这么多了!赶紧走吧!”李涛博士急急忙忙去穿外套。

王奇夫人则先拿起手机,边换衣服边给李天的班主任拨电话。李天大脑一片空白,稀里糊涂地穿好衣服换好鞋,却听妈妈正在电话里给张老师拼命解释:“……不是的,老师,我家里确实有急事,他爷爷出事了……我也不想让他旷课,我知道他的学习很紧张……哦不不不,我不是想耽误孩子的学习,学习很重要……”

李天一听登时火冒三丈,冲过去一把夺下妈妈的手机,冲着话筒大声喊:“我爷爷比学习重要得多!我只要我的爷爷!只要爷爷!让你的奥数见鬼去吧!”说完挂掉电话,狠狠把手机砸向地面。

“你干什么!那是我的手机!不是你的老师!”

李天盯着地板上散落的手机零件,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什么!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世界一片朦胧。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爷爷把他揽在怀里,给他讲故事时那慈祥的眼神,其它一切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老师的怒容,和爷爷一起冒险的憧憬,全都不复存在了!

他感觉全身轻飘飘的,仿佛自己也快从这个世界里消失了。

李涛博士走过来,把手轻轻搭在李天肩膀上。李天身体猛地一甩,把他的手甩掉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让我见爷爷!为什么!”他冲爸爸大声喊着,眼泪布满了面颊。

“李天,你先别着急好吗,是爸爸做的不好。但是现在我们得先去医院,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找到爷爷才是最重要的,你说对不对?”爸爸轻轻拉住李天的手,这回李天没有反抗。

一路上,李涛博士跟疯了一样,他家的城市越野车真在路上越开了野,时而摇头摆尾时而双轮离地,在大小车辆之间疯狂穿插,一路狂飙,路口的红灯形同虚设。其它车子仓皇躲避,喇叭声不断,各种车辆和行人被迫偏离路线,去了他们不愿意去的地方。冲上隔离带的双层公交车,骑进杂货铺的小三轮摩托,车头掉转一百八十度的出租车,逃上灯柱躲避的行人,以及底儿朝天的交警指挥台,扣在里面的美女交警一边大骂一边向路人求助。其所经之处,交通一片混乱!王奇夫人在座位上被甩得全方位摇摆,连连尖叫,“慢点!慢点!你疯了吗!”

李天一直望着窗外发呆,任凭马路上的场面有多么热闹,他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他此刻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李涛博士一个急刹车,在古堡市人民医院门口停下。他拽着李天奔向住院部,王奇夫人摇摇晃晃追在后面,跟喝醉酒一般。

他们急急忙忙赶到病房,那里已经被警察围了个水泄不通,奶奶正坐在中间的病床上低声哭泣,一旁的护士在安慰她。

“奶奶!”李天使劲甩开爸爸的手,冲到奶奶身边,一头扑进奶奶怀里,哭个不停,“奶奶,爷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警察正在给李涛博士和王奇夫人快速解释昨晚的情况,李天在一旁听着,事情好像是这样的:

昨天夜里大概十点钟,值班的护士给爷爷打完吊瓶后离开了病房,等她早上六点再去给爷爷送餐的时候,却发现他不在病床上,而奶奶正坐在椅子里睡得昏昏沉沉。她把奶奶叫醒,问爷爷是不是出去了,奶奶迷迷糊糊什么也说不清,好不容易等她清醒了,她说爷爷不可能独自出去,他必须得有人搀扶才能下地。然后医院的保安和医生搜遍了整座大楼,都没找到爷爷的身影。紧接着他们查看了监控录像,奇怪地发现,自从昨天夜里十点左右那名护士离开病房,直到发现爷爷失踪,爷爷一直没从那间病房里走出来,也没有任何人进去。房间的门窗从里面都关得好好的。爷爷就这么从病房里凭空消失了。

李天听完,感觉脚下的地面突然不见了,他实在不敢相信警察的话。密室失踪案?发生在监管森严的医院里,这怎么可能?

接下来的调查相当让人头疼,医院里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有,警察更是一头雾水。他们反复询问奶奶,爷爷昨天晚上有无什么异常的举动。奶奶极力回忆,最后坚持说昨晚一切都正常。可当警察问起她昨晚是怎么睡着的,以及为什么没躺在床上却睡在椅子里的时候,她的回答就有些含混不清了:“我昨天没睡午觉,可能……也许是晚上太累了吧,看老头子睡着了,一动不动,我也就开始犯迷糊,最后就坐在椅子里睡着了。一直睡到今天早上医生把我叫醒。”

警察对于这个解释相当无奈,“你半夜没醒过吗?有没有在夜晚听到什么动静?”

奶奶一个劲儿摇头,“昨晚上睡得太死了,什么动静也没听见,一觉就睡到天亮了。”

“那你们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有没有什么陌生人进入过病房。”

奶奶和护士都摇头,“没有。”

警察同志们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问了,只是说:“老太太,您先别着急,我们会继续调查,一定会找到您的爱人。请您放心。”说完转身离开了病房。

李天好想协助警察叔叔一起调查此事,他读过很多密室犯罪的侦探小说,那里面所谓的密室,所谓的不可能犯罪,其实都是罪犯太过狡猾,巧妙使用障眼法,来误导人的思维,从而遮盖真相,逃脱罪责。就跟魔术一样,看似不可能,实则都是盲点诸多的把戏罢了。

明白了这一点,爷爷的密室失踪案看上去就不那么奇幻了。

要想破案,必须看见别人没看见的东西!

李天坐到奶奶身边,“奶奶,您放心,我和您一起寻找爷爷!一定要把爷爷找到!”

奶奶把李天抱到怀中,摇了摇头,“傻孩子,连警察都不能保证找到爷爷,你怎么能保证呢?”

“因为他是我的爷爷。”

奶奶布满泪痕的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傻孩子,你还要上学,马上就毕业考试了,功课不敢耽搁啊。”

李天点点头,“奶奶,你再回想一下,爷爷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反常情况?”

奶奶叹了一口气,抱着李天的手松开了,“你爷爷一直都反常。最近一个月更是离谱。整天自己跟自己说话,还是悄悄话。还经常从梦中突然惊醒,眼睛瞪得大大的,浑身都是汗,好像梦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他的精神越来越恍惚,每天心神不宁。每次我问他怎么回事,他都大喊大叫着让我不要问!他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李天,他完全变了,好像得了精神分裂症。”

“您听见他都自言自语些什么吗?”

奶奶摇摇头,“没有。一句都没听懂。他说话声音很小,而且语速极快,像是在窃窃私语。以前这种状况他也有,但是最近越来越频繁,不犯病还好,一犯病,”奶奶吸了一口气,“那场面真叫人害怕啊。”

突然,奶奶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对了,李天,我想起一件事。”她斜眼看了一下旁边的李涛博士和王奇夫人,然后轻轻把李天拽到嘴边,李涛博士和王奇夫人一看到祖孙俩要说悄悄话,不由自主地探身过来,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李天扭头看了他俩一眼,两人纷纷尴尬地退了回去。

奶奶悄声说:“你爷爷两天前给了我一张字条,托我一定要转交到你的手上……”

接着他感觉奶奶把什么东西使劲塞进了他的手心。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他站起身,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心里却火急火燎。他想看看爷爷的纸条上写了什么,可爸爸妈妈又在身边,他不想让他们看见爷爷给他的纸条。接着他就声称要去上个厕所,自己一个人躲在病房的卫生间里,把门反锁上,迫不及待地拿出了爷爷给他的纸条。

那张纸条很薄很软,他双手颤抖着把纸条展开,一看到上面用黑墨水写的歪歪扭扭的字,他登时愣住了。

纸条上是宋真宗赵恒的一首诗:《励学篇》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诗的下面,画着一个指南针。

这就是字条的全部内容。

李天有点懵。“这究竟是什么情况?爷爷偷偷给我写的字条上,居然是一首让我勤奋读书的励志的古诗。后面还配着一幅插图——指南针。”

他记得爷爷曾反复教导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周游世界固然很刺激,但是知识更重要,只有积累了足够的知识,再去看这个世界才更有意义。”

可是,李天百思不得其解,“这句爷爷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为什么还需要用如此遮遮掩掩的方法,再向我传达一遍呢?难道爷爷知道我梦想他的生活,希望我不要耽误学业,先好好学习,然后再环游世界?可他已经告诫过我无数次了,为什么这次要以这么隐秘特殊的方式再告诫我一遍呢?这岂不是小题大做多此一举吗?”

正在这时,有人敲卫生间的门,“李天,你在里面干什么呢?快出来,我们要走了。”是妈妈的声音。

李天匆忙藏好纸条,打开门走出去。妈妈有点生气地看着他,好像她知道奶奶给他偷偷讲了关于爷爷的什么秘密的事,而她却遗憾地没听到,不过她的脸上还有一丝明显的担忧。那群警察叔叔在他刚才读纸条的时候又回来了,这会儿正站在病房里,李天满怀期待,以为他们发现了什么线索。

然而他却发现爸爸这个时候脸色窘迫,结结巴巴地给警察叔叔解释着什么。“警察同志,真……真的不好意思,刚才实在太……太着急了……”

其中一位灰头土面的美女交警突然冲着李涛博士咆哮起来:“你的车都开成极品飞车了!要不是我躲得快啊,老娘我早就成极品飞人啦!你看不见红灯吗!你没看见我在上面给你打手势吗……”她暴跳如雷,整个人因为愤怒在颤抖,她一边大骂一边吐着嘴角的烂泥,甩着乱七八糟的长发,半截喜羊羊造型的发卡还在上面耷拉着。李天不知道这位警察阿姨情绪为何如此激动,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弄得如此狼狈,但听她那意思,好像她刚刚才从某个错了位的交警指挥台底下钻出来。而这一切全都得“归功”于他的爸爸。

他的爸爸这下有麻烦了。

“行了,”一个警察叔叔站出来劝阻美女交警,“这事儿一会再说。这位李先生刚才的确有急事,可能摊上了一件奇案。”他说着转向李涛博士,“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必须为你闯下的祸负责。”

李涛博士连连点头。

“请跟我们去趟警局吧。”几个警察说着就要把李涛博士往门外拉,李天吓得哭了起来,他什么都不顾了,直接冲进那群警察当中,一边对着警察的胳膊又掰又咬一边大叫:“不!不许你们带走爸爸!不许你们带走爸爸!”

警察立刻松了手,李天挡在爸爸前面,不准任何人碰爸爸,整个人哭成了泪人,“警察叔叔,求你了,我已经失去了爷爷,我不能再失去爸爸了……”

美女交警这时怔住了,脸上愤怒的表情顿时缓和了许多,她显然还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女警察走上前来,在李天面前慢慢蹲下,和蔼地说,“小朋友,请别担心。我们不会让你失去爸爸,也会帮你找回爷爷。但是你的爸爸刚才开车太猛,我们需要他到警局处理一下罚单的事,我们不会伤害你的爸爸,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你可以一直陪着你的爸爸,我们保证,你爸爸交完罚款,很快就让你们回家,你看可以吗?孩子?”

李天低声呜咽着,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妈妈和奶奶这会儿才缓过神来,连忙上前围在李天身边,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慰着他,“爸爸只是去处理违章罚单,不要紧的……”她们显然也被他刚才疯狂的袭警行为给吓着了。

突然,王奇夫人的视线被地上的一个东西给吸引住了,她伸手把那个东西捡起来,是一个小纸团。她皱着眉头把纸团打开,等李天发现时,已经晚了。她已经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

李天刚才从警察手里奋勇救老爸的时候,爷爷留下的那张字条从他的衣袋里掉了出来。他飞快地将纸条一把抢过来,妈妈诧异地看着他,“谁给你的字条?”

李天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奶奶刚才给你的就是这个纸条对吗?”

李天知道瞒不过去了,只好点点头,“是爷爷留给我的……”

警察一看这边好像有情况,立马凑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李天,爷爷给你的那张字条能让我再看看吗?”王奇夫人试探着问,“他说不定给上面留下了什么线索,与他的失踪有关呢?这样也能帮警察叔叔破案啊。”

李天不想让别人看爷爷给他的字条,尽管那上面的内容算不上绝密,但那也是他跟爷爷的悄悄话,不能随便透露给别人。不过一听到纸条上或许藏着找到爷爷的线索,他就犹豫了。在警察们的一再怂恿下,他终于拿出了纸条。

“啊,宋真宗的励学诗。你的爷爷真是煞费苦心啊。”警察把纸条反过来倒过去,还对着阳光看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小朋友,你要好好把它收着,谨记你爷爷的教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爷爷希望你好好学习。”说着就把纸条还给了李天。

李天接过纸条,就在他的手碰到纸条的一刹那,目光无意间扫到插图指南针上,他瞬间打了个机灵,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指南针边缘,“这是什么?我怎么刚才没看见?”

警察正要把爸爸往警局带,妈妈和奶奶看上去有些担心。李天这会儿也顾不上爸爸了,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手捧纸条仔细地看。插图指南针的边缘,八个方向指针的顶点处,各用极细的笔迹写着一个数字,数字非常小,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而且非常奇怪的是,无论上面励学诗的字迹多么潦草,这八个小数字却工工整整,显然爷爷写得很用心。

从最上面的N极开始,顺时针方向分别写着:1,2,1,9,2,8,2,7。

“这八个数字是怎么回事?这显然不是指南针上用于指示方向的。”李天紧皱眉头,又看了看上面的励学诗,“爷爷没必要再次用励学诗教导我好好学习,那么,爷爷是不是想让我,把这首诗与下面的指南针插图合在一起看?他是不是要告诉我什么隐藏的信息呢?”

“1,2,1,9,2,8,2,7……看上去像密码,而且要跟励学诗联系在一起……”突然,一道灵光闪过李天脑海,“这是文书密码!”爷爷曾经向他提起过这种密码,每一组数字对应着某本书或者某篇文章里第几页第几行和第几个字。“现在,密码对应的是宋真宗的励学诗!既然只有一页纸,那么第一个数字应该代表励学诗的第一行。”他飞快地在密码和励学诗之间扫视,“第一行,第二个字,‘家’。第一行,第九个字,‘中’,”李天心头咯噔一跳,看来这字条不只是一首励学诗,它里面还藏着爷爷留给他的线索。“……第二行,第八个字‘书’……第七个字‘堂’。”

连起来一看,“家中书堂!爷爷的书房!”李天差点叫出声来!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一年级的时候,他去爷爷家里,爷爷把他领进自己的书房,给他讲冒险故事,当时书房里只有他和爷爷两个人。讲完故事后,爷爷把他带到书房一面墙壁前,那一整面墙全是红木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排满了书——他以前经常从这片书海中借几本书带回家。接着爷爷在一排书的书籍上按了按,那排书的书籍竟然像柜门一般自动弹开了,后面露出一个大保险柜!而那个保险柜的密码,他清晰地记得爷爷当时告诉他:“李天,密码就是你的生日!”

爷爷最终没打开那个保险柜,而保险柜里面藏着什么,李天至今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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