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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孙蕙有情出石口百感交集

孙蕙有情出石口百感交集

异乡有义得佳篇暗自悲伤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蓝蓝天上,空旷无垠,让人的思绪也驰骋纵横。

蒲松龄站在青山口的山谷内,不免心潮起伏。

就见两面断臂山姿崎岖向前,一条古道乱石不平。仰望高空,蓝天也似丝带,随峰形飘动。一声鹰啼,山谷同音。

松龄下了马,抖抖离家百里的故乡风尘,百感交集。向前,便是异乡之客;向后,还有故人之情。老父离世,老母尚好,妻儿泪水,怎能相忘;哥嫂侄儿,弟妹家里,可曾安康。希梅的寄语,笃庆的诗章,即有美好的回忆,也有身心折磨的痛伤。而立已过,几多沉浮悲喜,却是一场空梦,为了生计远走他乡。好在自己没有见利忘义,丧心病狂。城东,城西,奔走使墨,人情尚有;城南,城北,授业人郎,名声有响。大明湖畔,泰山顶上,壮志心藏。梦里黑灵,阴暗无比,现实一样。

松龄迎着故乡的微风,望着遥远的天际,泪水夺眶而出。“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三十年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此去经年,…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他想着前人的诗词,犹如写给自己。

他不忍再想,转过身,天色不早了。他登上马背,向着山谷深处,任马蹄疾驶。他的心,确早已飞过关山,猎奇着异乡风景,描绘着命运的升腾。虽有无边丝雨细更愁,可必得自在飞花轻似梦。

坐在临沂的小客栈内,蒲松龄一壶浊酒,半盘花生,自斟自饮。几杯下肚,空肠泛热,疲惫全无。他自己取笑自己,一个落榜秀才,虽有圣贤之志,却得坐馆营生,才能糊口。现在总算有孙蕙来请,去作幕宾,倒免去东奔西走之苦。本是风光差事,可…他对着花生,他日实现青云之志,此情此景亦是笑谈了。宝应、县令、师爷,这些名词在他脑海里翻转着,也带来了无尽的深思。孙蕙,这位同县的友人,曾在家候任几年,彼此相互来往不多,可谈今说古,吟诗作赋,倒是心怀天下,志向高远之人。现在刚刚任了宝应县令,就来请自己去做幕宾,看来他也知道松龄还是有才华的。那我蒲松龄定当全心辅助他,治吏治民,公正不阿;审案救灾,惩恶扬善。他想到淄川的费县令,他巧破杀人取财的案子,令人称赞。他想到施大人录取人才的标准,唯才避银,学子们津津乐道。大禹治水,管仲富齐,李冰修都江堰万民受福,魏征进忠言天下安康,这些百姓传颂的故事在松龄脑海中闪过。他激动无比,手拿酒杯细饮慢斟。宝应,这个陌生的名字,虽背井离乡,可那里有自己的希望。幕宾,替人谋化,代人成文,善恶留名,奸贤留芳。贾思勰著《齐民要术》,惠及子孙,徐光启写《农政全书》,后世不忘。松龄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忧伤,能让万载传颂,不是铮铮铁骨碎尽,岂能如此?“青山有幸埋忠骨!”松龄想起这句,他拿起酒壶,喝个底朝天。想想明早还要赶路,便早早睡下!

松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的人讲着故事让他听得着迷。他暗自笑笑,还有比我能讲鬼故事的,于是起身去了隔壁。

同是异乡过客,这位刘先生并不介意,再一听说是淄川的蒲松龄,更是热情,因为他听说过蒲松龄写鬼写妖的事。

松龄心里安慰许多,要是淄川人知道他并不惊讶,这外乡人都能听说自己,看来,写鬼写妖的文章要比这名字更容易让人记住,他请教刘先生刚才的故事。

刘先生毫无吝啬,就讲起《桑生》的故事。一位叫桑生的书生,自己独在家里,只有吃饭时才出去。东邻的书生想吓唬他,就问他怕不怕鬼。这个桑生一笑,说道:“大丈夫还怕鬼,来个男鬼,我有剑。要是来个女鬼啊,我就收了她,免得我寂寞。”

这个邻里的书生看他还说硬话,回去和几个好友一商量,便有了吓唬他的计划。夜里,他们把雇来妓女打扮一番,用梯子从墙上送进院里,叮嘱她怎么样说话。

妓女进了院,按他们教的,来到桑生门前叩门。

桑生正在看书,听到敲门声先是一惊,心想,这大半夜的是谁呀。他端着油灯走近门口,借着门缝的空间看到一个漂亮女人,心中一惊。他就问你是谁呀?那个妓女面无表情,低音粗律说道:“我是鬼!”

桑生本来就怀疑这深便半夜的女人,现在一听是鬼,更害怕了,浑身发抖,上下牙直打仗,险些瘫倒。

妓女完成了任务,回去和书生门如实说了,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第二天,邻里书生就来找桑生,取笑着他。“你怎么不开门留她啊?你不是不怕鬼吗!”

桑生自咋夜看见那女人后心里一直惊恐,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自己被他们戏弄了。赶走众人后,桑生的心才平静下来,暗笑自己真相信有鬼了。

过了几天夜里,又有人在叩门。桑生一看,还是个漂亮的女人。他暗自一笑,知道是他的邻里在开玩笑,便打开门,把女子让进来。他见她真是楚楚动人,并不嫌弃她妓女身份,揽在怀里灭烛上床,亲热起来。

桑生亲热过后,这才想起问她是谁,女子说我是鬼。

桑生笑了起来,他伸手扶摸女子身体,这才意识到女子浑身冰凉,再看面部,狰狞无比。桑生顿觉全身麻木,心不再动,死了。

刘先生讲完,看着蒲松龄,露出询问的眼神。他见松龄还在沉思,就对着另一个同伴说道:“怕不?我讲它吓唬了很多人不敢睡觉。”他转向松龄。“蒲先生,你觉得这个故事如何,比你写的好吗?”

松龄回过神来,看着刘先生。“你在说什么?”

“我问你这个故事如何?比得了你写的吗?”刘先生重复着。“我觉得没先生的好。我听讲过先生的画皮,有意思,你总是能让死人复活,还让鬼有情有义。”

松龄微微一笑,他知道人们只看故事离奇古怪,不探我心愤所指啊。这不怪他们,是我蒲松龄暗喻太深。“故事吗,有人爱听就好,何必分出高低。”他看看刘先生。“桑生死了却是可惜,若加些东西,使桑生不死,女鬼再生,来个大团圆就更好了!”

“那就请蒲先生加吧,也好更精采!”刘先生说道。

松龄回到房间,余兴仍在,他索性拿出纸笔,记下故事概略。他是不满意桑生的结局,这不怪人家讲的。他们想讲此故事是为了吓唬人,笑话书生误食美色,招来真鬼夺命。世人都怕鬼,遇鬼即亡,却渴望遇到仙,得仙人指点能大富大贵。然神仙虚无漂渺,不易近得。鬼却就在阴间,与人只隔厚土一层,难免来人世做乱。也正是如此,自己才写鬼写妖,妖鬼之谈,民间自古有之,朝庭耐何不了。而民间之爱,却又与朝庭文章相左。唉,松龄长叹一声,百姓乐闻,其言必久啊!

他看看记的概略,略一恩考,便写下《莲香》二字,他心里有了延续。何不让妖鬼都来,与桑生共爱,妖也有情,鬼也有义,有情有义不就是人间吗?比那些无情无义的官府官员,岂不是更让人叫绝。想到这里,他脱衣卧在床上,不免得意。上百里的马上颠簸,让他还觉得床在起伏,不久,他便进入了梦香。

冥冥之中,就见陈怀远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几套拉着沉甸甸袋子的马车,直奔县衙粮仓。他敲开大门,门吏点头致敬。他全然不顾,一挥手,车辆涌入,跟着他进了库房。

高大的库房内,堆着满满的麻袋。麻袋摆得整整齐齐,每个袋口都有官府的大印红。

陈怀远看着众人都站到了面前,垂手一排,等着他说话呢。他咳嗽一声。“老规矩,一石米内补半石沙子!”他走到大个子那,挥手一拳,打在他脸上。“知道为什么吗?”

大个子站直身子,不敢去拭流血的嘴,大声说道:“知道!大爷,小的知错。”他颤栗着。

“知道就好!”陈怀远渺视着他。“还敢存私房,这次大爷先饶你一回,下次剁手!”他转向众人。“我把你们这些街头要饭的带到现在,有吃有喝还没人敢欺负了,本该知道感恩。可现在,有人觉得长本事了。我再重复一次,给官家做事,小心着点,按交待的办。谁在多加沙子,私偷粮食,别怪大爷按帮规办!…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众人异口同声。

“干活!”陈怀远一指麻袋。“快点,夜里还有事呢!”

众人将车上的沙子卸下,一袋袋惨兑,再把换下的米装上车。沙子兑完,几套马车已装满粮食。

陈怀远看看兑完沙子米袋的封口,满意点点头。“把东西拉到集上,老价钱卖。”

众人应承。

他押着车出了粮仓,眼见他们走远,这才骑马直奔县丞大院。他进了后门,轻车熟路,来到厅内,见县丞己在等他。

“大人,怀远今天已换一半,再有两日便完。”他拱手施礼,站在对面。“这是昨日米帐和钱,请大人过目!”他说着将身上搭裢放在桌上。

县丞微笑着点点头。“怀远,办事干净利索,不愧淄川英豪。”他站起身,走到桌前,手伸进袋中抓了一把铜钱,放进陈怀远衣袋。“犒劳犒劳兄弟!”他一指椅子。“自家兄弟,别客气,坐。”

陈怀远也不客气,坐了下来。

“怀远啊,这次震灾,上面就拔了这些,狼多肉少。”他拿起几个厚册。“各里政报上来的灾情太多了,要分是分不过来的,可也得分啊!现在淄川的官员、百姓都盯着这粮食和银子。这粮食可做些手脚,银子却难啊!不过,我还是有了主意,你要去办!”

“大人分附,怀远定当办好!”陈怀远起身拱手。

“坐,坐!不必客气。”县丞看他坐下了,拍拍手中的厚册。“这些里政都是湽川有些名望的人,无非沾亲带故,所以呢,欺上瞒下,那是必然。这次发放震灾钱粮,有几个里政没把我放在眼里,不懂事故。”他把厚册递给陈怀远。“等震灾钱粮一发,你就让你兄弟按册上的人名逐家给我问。找出几户没领那么多人的、没得到册上报的钱粮的就行。记住,别让县衙的人知道,我要单独收拾这些里政。”

“怀远明白了,若大人再碰上真不懂事故了,再报衙门不迟。”陈怀远附合着。

“有长进!不像原来了就知道打架。”县丞笑了,随后一扳脸色。“到时候,我就让他十倍吐出来,买个平安!”他向陈怀运点点头。“这叫手段,告诉你的人盯着新来的县令和捕头。用不了多久,就该露尾巴了。”他得意一笑。“咱们手上有他的东西,不怕他们不买帐。”

陈怀远讨好地点着头。“一个都不放过,全盯着。”他又想起一事,凑近县丞。“这米内来时就兑了沙子,咱这一兑,沙子可不少了!到时候下面一告,那可就惨了!”

县丞一笑。“哪一次不是兑了沙子才震灾的,你还敢告上边啊!”他诡谲一笑。“咱装不知道,跟着掺。我会把钱粮分发下去,老百姓快饿疯了,两天就吃了。再说,能给他就不错了,敢说不字,不发了。”他站起身来,边说边拿起搭裢走向后屋。“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干好交待你的!”

陈怀远弯腰答应着,目送县丞出门。

夜深人静,唯有西北风越刮越大,把街道上的东西吹得满街乱飘,发出啪啪的砸门声。

一行黑影手上提着东西沿着街的一侧悄悄走着,直奔《御春楼》的后面。

御春楼外,几盏大红灯笼刚刚拿下,门前、门后一片漆黑,只有屋内亮着几只焟烛,不时传出女人的声音。

黑影们停在楼后,各自拿着手里的东西向着楼的木窗、木桩涂抹。一人推开没有光亮的木窗,跳进了屋里,其他人把东西递了进去。许久,黑影跳了出来,蹲在两个黑影面前。“大爷,全完事,准让它什么也不剩!”

“好,告诉他们全撒,留下敲锣的,看见火光就敲。”

“是!大爷。”黑影说完,转身一挥手,带着其他人消失在黑夜里。

这里,两个黑影蹲下来,看着楼里晃来晃去的人影。

“这就是于喜来开的妓院?倒是好大。…这畜牲不知抢了多少义军的钱财,害了多少母女。”秋月的声音。

“让他们一个个不得好死,今天先让他受些教训!”陈怀远的声音。

“里面的人没事吧?”

“不会有事的,我们会用锣声震惊他们!”

“把火石给我!…我要报仇!”

“不行,我也恨死这个家伙,是他把我投入大狱的!”

“给我!我全家都让这帮贪官污吏给毁了,到现在我还不知妈妈在哪?里面的这些人,都是义军家属,假如你妈也被逼为娼,你会怎样?给我!”

秋月的身影向前,在窗下划亮了火石。

一道道火苗带着浓浓的松油味窜入各个窗口,在急急锣声里,迅速变成火海。

两条黑影听着向外奔跑的脚步及喊叫声,听着火借风势发出的燃烧声,缓步走进黑夜。

济南府的右学政胡维庸家里,一支焟烛下,两个身影默默地坐在那里。

胡维庸看看王捕头,叹了口气。“这班大人怎么就不管我了呢!”他哭丧着声音。“那银子可都让他拿走了啊!”

于喜来有些着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班大人就是想让你能保下全家,才让家奴跑出来给我送信,转告你,好让此事有个了断。”他语气加重着。“班大人被上边派的人看着呢,明早就押解回京。说是押解,其实是王爷派人接回去的!这是主子家奴的关系。你呢?”他看着胡维庸。“汉人,这回清除鳖拜余党,遭殃的还不是汉官。在旗的大不了卸了职,而抄家问斩的全是汉官。”

“班大人还有何交待啊?”胡维庸想着还能不能抓住救命稻草。“我得保命啊!”

“明天大早,巡按就得来抓你,你想能好吗?”于喜来劝着他。“总督祖大人,那是皇上的人。看着学政这块早就不顺眼了,但碍着鳌中堂的大权独揽,不敢哼声。这回借着清余党的事,还不把学政清理干净了。班尔善有王爷兜着,不能要命,你可不一样了。学政这里不出个余党严惩,怎么清理,怎好换圣上的人。你是右学政,贪污受郁的事人家都知道,就是想要你命,还得抄你家,老少充军!”

胡维庸一哆嗦,正正神。“那还等什么?带着家眷跑吧!”他站起身欲去后房。

于喜来一把拽住他,推到椅子上。“你真是个书呆子,往哪里跑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你这拖家带口,还要三车四套的,济南府你都出不去。”他瞪着胡维庸。“到现在你还想着你自己,你一跑,学政里的自己人还不都招了。到时候大刑伺候,你们这些人谁会挺得住?那时,还不是连学政的窝都端了,还得把所有秀才乡试这事兜出来。”他盯着胡维庸。“多少人恨你?你家几代都不得好。”

“我不跑就是等死啊,家呢?儿子的前途呢?”胡维庸有些激动。

“等死怕是等不及了!”王捕头平静下来,语气也不紧不慢。“你也是从四品的官员,又从明末过来的,应该懂得官场的规矩啊!”他轻视着胡维庸。“按实理我这五品官不敢教导你,可谁让大家是一家人呢!出个事,总得把事情最小化了,你想,跟对了人,就能有一切,什么贪污受贿那都是别人的事。现在是主子倒了,别人的主子能饶咱们吗?不会的!”于喜来站起来。“他们想要的是学政里的权,不是要你命。可不要你命,他们能有权吗?不是大请入关时候了,现在就是投降,人家都不要了。懂吗?现在是死几个人的事,不是死不死的事。”

“啊!”胡维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望着上方,喘着粗气。

于捕头待他缓过来了,轻声劝道。“还记得古人那句话吗?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他加深着语气。“班大人说了,他会让王爷把你儿子弄个京官当。下边的老朋友说了,保你家几代人的银子,该知足了。”他叹口气。“要是进了大狱,我就是干这个的,什么灌狗尿、人屎,再说那顿毒打就要你命了。最后,你挺不住,没有能挺住的,全招了。招了人家也不会让你活的,只是又多带几个朋友,把儿子全家的前途都弄没了。你想想,熟重熟轻?”

“我知道了!”胡维庸有气无力。“我是该死了,让大家都安心。”他慢慢起身,站了起来。“我去交待几句,也好上路!”他目光呆滞,喃喃自语。

王喜来也站了起来,拿出两张银票,塞在胡维庸的手里。“看看,这是班大人和下属们先拿给孩子的,让你风风光光入土,每年的今天,大家都去给你烧个纸。”

胡维庸一言不吱,慢慢挪着脚步进了后屋。

于喜来见他出去,拿起一个茶坏空了空,放在桌上。他从怀里拿出纸包,打开后将粉末倒入杯中,拿起地上水壶一点一点倒满水杯。他拿起杯摇了摇,放回桌上。

不多时,胡维庸慢慢地走了回来,后屋里传出了女人的哭泣声。他坐在椅子上,看看外面的夜色。“什么时辰了?”

于捕头拿起茶杯走到他的近前。“子时过了,应是丑时。”

“多活一天了!”他接过杯。“早点让大家安心吧!”说完,他一扬脖子把水喝尽,又把杯轻轻放在桌上。“去告诉他们安心吧!”他微笑着,头一挺,瞪着眼,张着嘴死了。

于捕头弯下腰,用手试了试鼻口,再起身用手将胡维庸的眼皮抹合在一起。他看看后屋,听那里的人还在哭泣,脸上一笑,奔前门走了出去。

“该死,该死!”蒲松龄喊着。

松龄睁开眼,又是一场梦。再看看天色,已有鱼白。他起身收拾东西,告别店家,骑上马向南而去。两边的风景很好,可他心中不时闪出咋夜的梦境,愤愤便油然而生。

无须扬鞭自奋蹄,马儿似明白他急迫的心情,更和他一样好奇着异乡风光,用力地奔跑在山水之中。

松龄的心绪又回到了昨天的梦里,无奈地叹道:“怀远啊!秋月啊!你们怎么能作出这等事情啊?为何还要帮着官吏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啊?圣人说过,饿死不吃掘来之食,渴死不饮盗泉之水。做出这样事来,便与盗贼、恶棍何异啊!”他回望着走过的山川和旷野,恨不立刻回去教训他们,站到他的面前大声地问:“你们在干什么,可知羞耻二字?”。他重复着,耳边却仿佛听到怀远在说:“先生,我们不是读书人,不管那圣贤不圣贤的,我们老百姓就想过个安稳日子。你看看,他们讲圣贤之理吗?让老百姓卖儿卖女,逼着老百姓交税交赋。交不够就打,就关进大狱,这还有圣贤之理吗?他们这样教化,我们就这样学,比他还凶恶,比他还无耻。”

“岂有此理啊!”松龄的心在反驳。稍后,他仿佛看见了秋月。“你说说,你和他不一样,当知羞耻二字吧?”秋月仿佛在说:“先生啊!秋月还不懂事就被抓入大狱,又让谢万财这个禽兽百般折磨,羞耻二字已不知道。若知道圣贤所说的羞耻,秋月就不该活了。我之所以还想活,就是我死不起啊!我父亲他们义军与百姓如同一家,却都活生生地死了,他们都是为别人死的。几万只眼晴在冥冥中盯着我,我怎么敢为自已活着,我就是要为他们开心而活。”

“你也如此!”松龄心里难受。“善恶自有报应,何须你们申张。你们这是不忠不孝啊,如何对得起那些同情你们的读书、为官之人啊!行大道,遵纲常,乃是我们的事啊!”

“先生啊!虽是你救得我们,善心所为。”秋月眼睛含泪。“可是我和怀远却可怜你啊!没日没夜读那些诗书,年年岁考,日日忙于营生。三年去一次乡试,总是高兴而去,悲愤着回。你也不想想,那些大户人家孩子带着推荐之信,带着银子,一次就中了举人,而你总信青天白日,总信会遇见识才之人,结果,现在哪有包公在世,狄公雪冤啊?先生,我们可怜你的思想,玩固不化,一条道跑到黑。自已呢,万般不会,孤贫刁酸。还有家里,日无存米,月不见浑,这如何是大丈夫所为!总算是盼到先生低身学会营生,也只是终日与人子教授学业,忘了自家子侄,这羞耻二字难道不当加先生吗!”

“不要再说了,秋月。”蒲松龄抬头看着远方。“你们只见形眼前的所为,谁能懂我心中苦衷。哪个要做大事之人不是身经苦难:大禹冶水三过家门不顾,越王勾线卧薪尝胆而吞吴,楚霸王为进取破斧沉舟。”蒲松龄如数家珍。

“那些都是王候所为,与先生何干?”怀远笑道。

“与我有干,大丈夫要有意志,才能立行。管仲危难中治齐名扬,郭子义乱世里疆场忠孝。”蒲松龄还击着,心想连书都未读过的娃娃,还敢说我不知羞耻。

“先生啊!那些古人是名扬天下,可细细数来,自古能有几人。你做此梦,天下读书人,世子富豪,没有一人不做此梦。”秋月怒目以视。“可为什么还有这么多贪官污吏呢?为什么没有那么多郭子义、管仲啊?秋月不懂太多,我就知道考取功名之人无非是进了牲畜窝里,虽然吃好的,喝好的,妻妾成群,有人来喂,却再不干人事。秋月看此类之人,羞耻都不配,禽兽而己。我们走到这里,干出这些事来,还不是他们逼的。可我们还知道扬善惩恶,有情有义,这不是走人间大道吗!你看过‘水浒传’吧,那些人也有不同的历程,杀人的,放火的,劫财盗窃的。可他们行侠仗义,济人之难,不为自己,故百世流传,人人敬仰。先生试问,这不是行大道吗?你敢出来和他们斗吗?你虽有心却无力,甚至惧怕。你都能分辨出善恶了,却还没有行动起来惩恶,与那些假和尚、假老道有何区别?”说完,两人无影无踪。

松龄在马上回过神来,长叹一声。他勒住马,随后下来,走在路上。“万里风尘南北路,一蓑烟雨短长亭。何人夜半吹湘笛,曲到关山不忍听。”他的思绪里伴着家人,伴着官吏蛮横身形,伴着卖儿卖女情景,伴着秋月和怀远的羞辱,矛盾着,痛苦着。

“你能分辨善恶,却没有行动起来惩恶!与那些假和尚,假老道有何区别?”“可我们还知道扬善惩恶,有情有义,这不是走人间大道吗!”这些话在他耳边响着,松龄迷着双眼,望向天际,心里暗下决心。

他心情开朗起来,此番为孙县令做幕,这不就是施展才华的机会吗!“心中常有如来意,身间必挂降妖刀!”

他翻身上马,一提丝僵,两腿跩蹬,单臂空中划圈,向前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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