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木质方台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钱币,在火光等等映照下反射出美丽的金属光泽。
“怎么,你刚刚偷了各国的国库么?”司徒煜调侃道。
赵离不理会司徒煜的调侃,一边喝酒,一边兴奋的说道:“子熠,你通晓天下,纵览八方,那么我考考你,兵强马壮的章国为什么不敢轻易与良国翻脸?”
“因为良国富甲天下,天下三分之二以上的黄金都存储在良国都城洛滨的金库中。”
“不错,也是因为天下都在用良国的钱。”赵离拿起一枚船型钱币,在手中把玩,“而我已弄清楚了良国铸币的秘密。我现在可以轻松造出这种船币,质地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这是一枚椭圆形的铜币,上面铸有对称的菱形花纹,看上去很像船体的剖面。良国是靠海的国家,航海发达,因此他们的钱币也被称为“船币”。良国同时发行几种钱币,其中船型铜币和铸有乌鸦图案的圆型金币是流通最广的两种,其中铜币主要对大昭诸国,金币主要面向海外。
“我发现他们的船币之所以畅行天下,是因为成色确实优于他国货币,我可以帮你一个忙,让景国的布币也可以达到同样成色。”赵离得意的把船币递给司徒煜。
铜币非常精美,在炉火的映照下闪烁着金属光泽,拿在手中沉甸甸的非常舒服。司徒煜一直非常佩服赵离的奇思妙想和鬼斧神工,他不懂炼金术,但相信经过赵离之手,货币的成色一定会非常足。
“这算不算帮你一个忙?”赵离得意的拿过船币,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弹,船币飞向空中,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再次落入赵离的手中。
“我知道你一直有心振兴霍家,振兴景国,如果我们的钱也和良国一样成为天下通行的货币,那么景国的实力一定也可以和良国一样雄厚,那时候就不用再畏惧北方的邻居了。”
司徒煜笑了,赵离是单纯的,他不谙世事,天真的以为良国的强大是因为货币的成色;赵离也是热忱的,他是如此希望可以帮到我,无时无刻不在为我打算,人生中能有这样的朋友,夫复何求?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赵离不解的样子非常可爱,眉头耸起,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此时略微有些下垂,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中闪烁着天真的神情。司徒煜一直认为赵离是一个大男孩,他的脸英俊坚毅而不失可爱,他有孩子般的纯真,又有男人的阳刚和豪爽,难怪天下的女人都把他当做梦中情人。
“不是不对,是有点管中窥豹了。”
“此话怎讲?”
“阿季,当年在学宫之时,你经常去黄丘饮酒,我记得你最喜欢去的酒馆名叫‘千秋醉’,那里的酒香醇馥郁、回味悠长,可是如果其他酒馆告诉你,他们偷学了‘千秋醉’的手艺,酿造出同样甘美的酒,你就会立刻放弃‘千秋醉’吗?”
“恐怕不会。”赵离答道,“我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对啊,‘千秋醉’招揽回头客的不仅是美酒,而且是口碑,是他们的金字招牌。”
“所以,良国的货币之所以通行天下,成色足只是原因之一。”赵离明白了,“良国之所以富甲天下,是因为他们是良国,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
“他们的金字招牌不是货币,而是信誉。良国历代国君经营多年,致使他们的信用为天下各国所相信,哪怕是敌国或者化外蛮荒之地,也从来不曾有过丝毫怀疑,这才是良国最强大的地方,尤其是公子中兴之后,这种信誉更是如日中天,信阳君甚至被一些国家的人当做财神爷供奉。”
“这我倒是听说过,我们定平也有人供奉他的像呢。”
“阿季,你知道涂国和彭国是如何被良国吞并的吗?”
“听说好像是中了信阳君的计……”赵离皱眉思索,他听父亲说起过这件事,只不过他对这种事不感兴趣,所以记得并不牢靠。
司徒煜举起杯,轻轻喝了一口,娓娓道来:“彭国的冶铁术天下无双,正如良国的造船一样。当年信阳君拜访彭国,向彭国国君提出借道攻打西部的简国,条件是让他大发一笔横财。他出高价,以十倍的价格向彭购买兵器甲胄,彭国国君受到利益诱惑,令全国百姓废农冶铁,大肆打造兵器。彭国的东临涂国担心良国攻打,也倾尽国力从彭国购买武器,以防不测。与此同时,良国又出重金高价收购各国粮食。待到第二年秋季,彭国人才发现,由于全国百姓忙于冶铁,导致田地荒芜,坐吃山空,而粮食又集中在良国,他们空有钱财,却买不到一粒粮;而涂国为了购买武器,倾其所有,国力早已耗尽,当他们反应过来,想要以兵器换取粮食的时候,信阳君以极为低廉的价格抛售彭国的优质兵器,导致涂国连一把短刀都卖不掉,只能乖乖俯首称臣。因此信阳君兵不血刃,只派出了两名使臣,就轻松的把两个邻国纳入自己的版图,这就是著名的‘彭涂之谋’。”
“原来如此。”赵离击掌赞道,“所以夫子说过,刀剑虽然锋利,但真正厉害的却是握刀的人。”他突然想到当日抢亲的事,不由大笑起来。
“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前几日抢亲的时候,我三哥只用一根木棍子就把章国全副武装的武士打的人仰马翻。看来‘事在人为’这句话果然有理。”
“不错,人是万物之灵,人从来不是负担,而是力量之源,只要有人在,万事皆有可能。良国之所以可以如此强盛,就是因为他们成功的把战争挡在了国门之外,他们的百姓不用受战争之苦,安居乐业,就可以开垦荒地、捕鱼经商,信阳君就可以利用百姓们缴纳的赋税在各国之间周旋,为良国争取更大的利益。”
“难怪人们都说,良国的人命最贵,就连狗都比很多国家的人幸福。”
“因为信阳君了解人的价值,所以他能用钱和权谋解决问题的时候,一定选择这两样,出兵对他来说是万不得已的事,而事实证明,没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
“听你这么一说,这个小胡子还真有两下子,”赵离感叹道,“不愧被称为四公子之首。”
“日后如果与章王起为敌,我或许有五成胜算,”司徒煜看着炉中跳动的火焰,“可是如果与他为敌,恐怕最多不会超过三成。”
“如果是嬴起和张粲联手呢?”
司徒煜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恐怕连一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