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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云中月

我翻过了很多座山,拜了很多个先知,我只求云活着。先知一直摇头,问我何必如此执着,先知说,如果云活着,就会忘却曾经的所有,他不再是云,他将是另一个人,又有什么意义?

我还是一座山一座山的翻越,还是一个先知又一个先知的膜拜。我相信,终有一位先知,会达成我所愿。

先知摇头,你被曾经遇到的人,走过的路困住了……

就在我筋疲力竭的时候,遇到了山神。她懂我的执着,她说,前面还有很多山,路上还会遇到很多先知,你去吧,愿你的执着,能洒满你走过的路,愿这一路风光,能释放你的执着,希望你终能得到解脱……

我在睡梦中看到了云,那是我们初识……和云的相逢是一场意外,我要去修仙,而他要去求仕途。我们是在一个酒家相逢的,一见如故。我和他分享修仙一路的奇闻异事,他和我说仕途路上的见闻。我们边说边笑,他说我的修仙路很有趣,我笑他的仕途路太俗气。我们的故事讲也讲不完,最后,我们约定,为彼此先留下来,直到我们都厌倦。

我们本不是同路人,却享受着彼此的陪伴。我们一起耕种,一起建房,一起开拓田地。我们依然怀揣着不同的梦想,有时也会为讨论行程的方向而吵的面红耳赤,更会因此几天都不说一句话。三万个日夜的记忆成为了一个温暖的存在……

云告诉我仕途路上会有哪些成就,如何达成人生的高峰。我告诉云,天上真的有嫦娥,我会到月里去找她。有时,我会突发奇想,把他装扮成嫦娥,畅想自己修仙已成,云说我是疯丫头。云说,神仙也有仕途路,要懂人际,知人心,不然修仙路难成。我说他想仕途都想疯狂了,三句话离不开仕途。我们在一起谈笑风生,时间就这样在指缝中滑过……

忽然,云越走越远,我从痛苦中挣扎醒来,满眼的泪止不住。山神说:就让曾经与现在自然流动,不要去抗拒它……

那一年,云说,让我和他去求仕途,我不同意。他说,如果我不去,他便一个人上路。我说他自私,为何不是他同我一起走修仙路?我们为此争执不休,再没有宁静,再无欢声笑语,我们吵了300多个日夜,彼此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精疲力竭,争吵让我们从前建立的温暖,都结成了冰霜。我们很累,并开始厌倦。

后来,我们决定和解休战,为了重拾曾经的温暖,彼此小心翼翼再也不提今后的路。经历了几个春夏秋冬,我和云,心与心的距离更近了。我也因此明白,我是无力阻挡云的仕途路的,就像他无力阻止我的修仙路……

云为求仕途,听从村里官宦的指引,偷偷去深山里最危险的地方取夜明珠,献给丞相,据说夜明珠是丞相最爱。当云回来的时候,已是奄奄一息,手里握着夜明珠,无论如何呼唤,他都醒不过来。

于是,我踏上了寻找先知,让他续命的旅程。我翻了三万座山,终于找到了我要找的先知。

先知说,只有用我和云生生世世相遇相知的机缘相换,云才能继续活着,问我可愿?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先知。

当我赶回我们共同的家,云已经带着举世无双的夜明珠入赘了丞相府。

物是人非,人去楼空……我在这间屋子里回忆着我们曾经在一起的点滴,无论我答应了先知什么,却依然放不下。

我赶去丞相府,在府外遇到了云,他刚好遇到出门买东西忘记带银两的我,便好心帮我付了钱。我忽然觉得他还像从前那样温暖。我问他在哪里还,他彬彬有礼的说不用了。当我反复追问着在哪里找他还的时候,看到了他眼底深处的不耐烦。我问他,府里可缺人手?我是否可以去帮忙?他满眼的疑虑,问我,可是有所图?我瞬间僵化了。于是匆匆谢过,便离开了。

第二天,我在街上和他相遇,把钱还给他。他说,不必费尽心机相逢,在我这里,你什么也图不到。

我忽然间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说话的立场。无论我多想靠近他,关心他,帮助他,都没有身份和立场,于是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忽然间明白,先知让我舍去的生生世世的相遇相知,原来是即便相逢,心也已不再重逢。他就在我面前,但是距离已无法逾越……

那一日,我看到了光入了丞相府,光是我修仙路入境的同修。云和光分享了仕途路,光和云讲述了修仙奇闻。二人一见如故,于是,光在丞相府住了下来,为云造长生丸,献给当今的圣上。

有一天,我在街上与云相逢,看到了他戒备的眼神,终于明白,在他重生的那一刻,我们生生世世的缘分已经尽了……

我翻了三万座山,去找先知。他问我,可后悔?我说,让他活着,我不后悔。

先知说,相思苦,爱别离,求不得,亦是修仙路上的必修课。放下一个人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要承认,他不曾爱过你,便放下了。你看到了光,应该知晓,与他来说,遇到你和遇到其他的修仙人并无不同。在仕途路上追逐的人,是没有爱情的,在他们心里,只有权衡的利弊。

人的认知是很难改变的,你们本不是同路人。或许你以为,因为云的重生,我拿走了你们的相遇相知。其实,即便没有我,没有这一遭经历,你们也逃不出这样的因果。

你很清楚,你无法改变彼此的认知,所以结局在最初就已注定。你们继续走下去,终有一天,那些曾经一起经历的温暖,也会不复存在……

我在先知的山上修了六万个日夜。忽然觉得天空格外澄净,感觉距离是世上最有杀伤力的武器,伴着距离的时间,可以把一切伤口抹平,让它看上去就是一个疤痕。

先知说,你要抛弃的是对一切的执着,而不是一切!放下是一种轻松的心境,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那些你所走过的路,经历的事,遇见的人,都会让你的内心更加丰盈,对世人多一分理解,让你的修仙路充满善意。修仙路要修的是超脱百味人生,而超脱的前提,是要先经历,才能理解。

我拜了先知,下了山。

走在阳光下,感觉特别温暖。

我们都活着,真好,我们都走着自己喜欢的路,真好……生命这样就好……

先知说,放不下无尽的昨天,就不会迎来明天。沉浸在曾经的过往中,永远会为忽然失去的今天而黯然神伤……

我望着云生活的那座城,露出了温暖的笑意。我相信,他会过的好,会越来越好。

转身,我步履轻盈的踏上了属于自己的旅程,回想起那些走过的路,感觉心中满满的均是喜悦。在路上,鸟儿声音清脆,树木枝繁叶茂,我伸开双臂,感受大自然带给我的美好,内心充满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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