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馆处,酒架挡着密室的大门,来人并未察觉到他们的动作,只是站在门口观望。
吴笑言小声对祁红谷说:“待会儿你来接待,我会帮你。”
说罢,便将祁红谷推了出去,祁红谷一看,竟是卢府的大公子——卢御风!
怎么会是他?他也能有什么好故事么?祁红谷犹豫了一下,然后从酒架遮挡的黑暗中走了出去。
“公子请坐。”祁红谷学着吴笑言的语气,假装镇定地说道,但其实心里紧张得很。
卢御风见祁红谷的年纪似乎与自己相仿,便有些颐指气使地说:“你是这‘忘忧酒馆’的老板?”
卢御风的怀疑让祁红谷很是不爽,他想起卢御风在卢府柴房里对风缱绻做的那些事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他也端起架子说:“家师才是老板,但他现在有事不能相迎,若公子觉得我这徒弟相迎有失您的身份,大可现在就走。”
“嗯?”卢御风似是被祁红谷的气势给震慑到了,这么一个面容憨厚的年轻男子,竟有如此气度,况且早就听闻这“忘忧酒馆”一到深夜便改为“忘忧店”,每晚只接待一位客人,且需得是有缘之人,没成想今天便让他碰上,成为这有缘之人,既然来了,又怎能轻易就走呢?
卢御风想了又想,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说:“这位小哥,我听说这‘忘忧酒馆’一到夜里就改名为‘忘忧店’,每晚只接待一位有缘人,是真是假?”
“真真假假又何妨,公子难道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事么?公子既已踏入我们‘忘忧店’内,竟也似在云梦中糊涂么?”祁红谷突如其来的话语让站在酒架后的吴笑言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这……”卢御风被祁红谷问得不知该如何回答,便接着说:“那这‘忘忧店’中都经营哪些生意啊?”
“‘忘忧店’只收故事和酿酒,公子可有故事让家师收录呢?”
“故事……”卢御风犹豫了一下,他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祁红谷,心中起了些疑惑,“这位小哥,请问尊姓大名啊?”
“不敢,公子,在下祁红谷,不知公子的名讳是?”
祁红谷?不是不是……卢御风想着,但这祁红谷的眉眼间却是很像那两个骗子里的曲天苍啊……
“公子?您怎么了?”祁红谷见卢御风神情有些恍惚,又一直盯着自己看,想必是看出了什么,赶紧打断他的思路。
“哦,在下卢御风,是卢员外的长子嫡孙。”
“原来是卢员外的孙子,幸会幸会。”
寒暄了一阵,吴笑言从那黑暗中走了出来,一边笑着一边点燃了手里拿着的蜡烛,放在了离卢御风不远的地方。
“卢公子您好,在下是这‘忘忧店’的老板,您称我为吴老板就好。”吴笑言点完蜡烛坐在了祁红谷身边。
“哦……久仰久仰,吴老板果然气度不凡。”卢御风见到吴笑言虽然有些邋遢,却好似有着仙风道骨般的感觉,顿时刮目相看。
而吴笑言只是谦虚地说:“卢公子您过奖了,今日既然您成为了我们‘忘忧店’的有缘人,相信您定是有故事来给我们酿酒的,不妨说一说可好?”
“说一说……”祁红谷看着卢御风似乎已经受到了吴笑言所点蜡烛的影响,眼前好似已经有些飘飘欲仙,回忆起他内心深处最想倾诉的故事来。
“我是卢府的长子嫡孙,我祖母是卢府的大夫人,她对别人都十分严厉,对我却无比纵容,虽然我的确骄纵蛮横,但我祖母对我的好我是记在心里的……”
卢御风就像是被施了蛊术一般自言自语地说着,祁红谷看了看一边喝酒一边听故事的吴笑言,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言语,也没有回看他。
“可是我的祖父却总是对我很失望,其实不仅是对我,对我爹和我娘亦是如此,祖母总是说,祖父一直都放不下对那个五姨太的惦念,说什么后悔当初将她赶出卢府,害得我那个叫曲凡尘的叔父也借着与人私奔逃出了家,他愧对他们母子俩,可祖母却说,那个五姨太就是个狐狸精,她那个儿子就是个祸害……”
祁红谷听着,那个大夫人竟和卢府中的人如此污蔑他的祖母和爹爹,此时祁红谷好想冲出门去找那个大夫人算账,可他唯一能做的,却是坐在这里,握紧了拳头,听着这个所谓的,卢府的长子嫡孙讲述着这些胡说八道的话语。
“我听说,你们卢府最近来了两个寻亲的少年,是么?”这是吴笑言问出的问题,祁红谷惊讶地看着他,他竟知道自己想问什么,而且还帮他问出,看来吴笑言早已看出了祁红谷的愤怒。
“是,祖母说那两个是骗子,其中有一个说是曲凡尘的儿子,叫曲天苍,是来认亲的,然后还气死了我的祖父。说实话,祖父死了我还有些庆幸,我就要成为这卢府的主人了,哈哈哈……”
“师父,这些都是他内心的想法么?”祁红谷小声地问向吴笑言,可他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反而吴笑言却笑着对卢御风说:“你祖母为何不想让那个少年来认亲?”
什么?是那个大夫人故意不想让他认亲的么?听了吴笑言的话,祁红谷再次感到惊讶,这样的观察和分析能力,自己实在不及。
“是,祖母说,以那个叫曲天苍的人所说之言来看,他的确就是曲凡尘的儿子,可当年就是她设计陷害曲梨落,也就是那个五姨太,她被我祖父逐出卢府的,现在她的孙子来此认亲,她怎么可能让他认祖归宗呢?”
原来如此!当年祖母被赶出卢府回到曲家村,果然是大夫人的阴谋!以前爹爹与他说时,他还一知半解,现在终于水落石出了!
于是吴笑言接着问:“所以,就要把他们送去官府么?”
“呵呵,哪里是送去了官府,祖母吩咐华叔和李管家将他们于午夜时分拉去城外活埋!可惜他们串通了李管家逃走,据说那个曲天苍似是逃到这‘忘忧店’中了,之后再也没有见过,而和他一起来认亲的那个小妞被华叔抓了回去。”
“所以,你此次来是为了打听曲天苍的,对么?”
“哈哈哈……吴老板果然聪明,我是听说您这里近日多了一个学徒,所以才来探访一番,也不知能否成为有缘人进入这‘忘忧店’中,所以来碰碰运气……”
“师父!”祁红谷小声叫了出来,原来这卢御风竟是来探查他的!
回想刚才卢御风见到他时的模样,一直在观察着他,原来真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曲天苍!
吴笑言摇了摇头,接着问:“卢公子,我这徒弟长相憨厚老实,怎会是骗子呢?况且他姓祁名红谷,是我从乡下将他接来的,不会是公子口中所说的那个叫曲天苍的少年。”
祁红谷只在一旁听着不敢说些什么,因为他怕打乱了师父吴笑言的计划,但此时,他不得不说出自己最关心的事,“卢公子,你说那个曲天苍跑了,那被你们抓回去的女子怎么样了?”
吴笑言没有阻止他问,只是一起听着卢御风的回答,“那个小妞啊?本来我想要了她,可是祖母不许,没两天就让华叔把她送到‘烟笑楼’去了,我这两天正找机会想去‘烟笑楼’看看呢,要是她开始接客了,我可得去捧场才行啊!”
卢御风一边说着一边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祁红谷看着真想一坛酒砸到他的头上,可吴笑言却站起了身,像每次一样施着仙术,将刚刚卢御风所讲的故事云收集起来,放入了酒坛中。
“卢公子,既然故事讲完了,您也该回府休息了,这‘回忆酒’十年后您便可来取。红谷,送客。”
“是,师父。”祁红谷起身牵引着卢御风走出了“忘忧店”,而卢御风则像个傀儡般走了出去。
走到卢府门口时,卢御风被门口的台阶绊了一下,瞬间感觉清醒无比。
“我、我怎么会在这……”卢御风按了按有些阵痛的额头,回想起刚才他在“忘忧店”中的一些事,自言自语道:“那个学徒真的不是曲天苍……忘忧店……那曲天苍到底去哪了呢……”
卢御风回忆着自己在“忘忧店”的事,却突然一阵阵剧烈地头痛,于是他重重地敲着卢府的大门,“有人没有,开门,开门!”
“来了来了,谁啊,这大半夜的。”不一会儿就有人来给卢御风开了门,那人打着哈欠举起手中的纸灯笼一看,竟是府上的大公子卢御风!赶忙将他迎了进来,“哎呦,大公子,您这是去哪了,怎么才回来啊?”
“哎呀,别提了,我头疼得很,回去睡觉了。”卢御风一边揉着自己的头一边往内堂走,还不忘回头嘱咐看门的奴仆说:“我今天半夜回来这事儿,你可不许跟大夫人提起,听见没有?”
“哎,哎,小的肯定不说。”
而“忘忧店”中,祁红谷送走卢御风后情绪十分激动,终于可以发泄出来,于是吴笑言直接递给他一坛酒,任他喝个够。
“师父,我爹娘、祖母和缱绻妹子都太可怜了,他们都太善良,总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无力反抗,我、我一定要好好学习仙术,一定、一定要替他们报仇!一定要救出缱绻妹子……”
“唉……”看着用酒买醉的祁红谷,听着他嘴里讲着自己的故事,还有他想要学习仙术救出风缱绻的样子,吴笑言只是摇了摇头,将他扶上了楼,放在草床上,用湿毛巾替他擦了擦脸,便回到密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