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我还活着吗?”茹箬虚弱无力,定定地望着箜篌。此刻,茹箬最想想听到剑尺的答案。
“茹箬,是我。我是箜篌。太好了,你醒了,你终于醒了。还好你没事,还好我也没错过那场大火,还好我及时赶到了。不然,我肯定要后悔终身的。”箜篌特别兴奋,激动地不能所以。可是,他却未发现茹箬眼中燃起的愤恨的怒火。
“你不再叫我如意了?呵!现在整个梨府怎么样了?我爹爹怎么样了?”茹箬想立刻知道爹爹的情况,说得话也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
“茹箬,你听茹箬说,你才刚恢复记忆,也才刚从死神手里逃出来,你先睡一晚,我明早细细说给你听,可好?”箜篌劝慰茹箬。
茹箬哪里听得进去?现在可以肯定梨府遭了火灾,而且跟剑尺脱不了干系。对,剑尺,他竟然抛弃了自己,他不仅抛弃了自己,他还救了茹心。茹心想杀的人曾经是他最爱的人啊。这是为什么?剑尺怎么能救茹心?茹箬内心无比愤恨,心下想着,这些年我们之间的情义又算什么?如是一想,茹箬的心又似刀绞般疼痛。茹箬想立刻找到剑尺,问他为什么要放火烧了这个曾经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园子?为什么要烧死青梅竹马的自己?为什么恩将仇报杀死有养育之恩的爹爹?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是为什么?
茹箬伤心欲绝,箜篌从未见过这样的茹箬,心疼不已。“茹箬,茹箬!”箜篌轻轻地唤着。
茹箬的人在颤抖,心也在颤抖,眼泪像抛沙一样,流个不停。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的结果?茹箬认为自从与剑尺纠缠在一起之后,就真得没办法解开了。茹箬簌簌地哭着,箜篌朝茹箬身边坐了坐,把肩膀凑到茹箬因发抖而颤栗的身旁,想成为茹箬濒临崩溃的情绪发泄的支点。茹箬哭得很压抑,很小声,但却充满了心酸和委屈。茹箬把头靠在箜篌的肩膀上,任由他半搂着自己的肩膀。茹箬感觉到了他手心的温度,却无法抵制内心的荒凉……夜色,静凉如水,烛光在微风的轻拂下,忽明忽暗,仿若听懂了茹箬的心伤。
茹箬哭得很伤心,但她不知道箜篌呆滞在夜色中的眼睛此刻正闪现出怎样的纠结。在茹箬和梨府之间,他只能选择茹箬,但他不知道,因为他这样的选择,自以为是为了茹箬,却不想,前方是一条不归路。最终,箜篌为了救茹箬,而放弃了自己。当然,这些都是后话。那时哭泣的茹箬,可没有想过后来。她认定了剑尺的决绝和无情。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统统都是骗人的。茹箬把所有剑尺说过的话都从脑中删除,就像清扫了地面上的落叶。落叶本就因枯萎而落,还有什么情义可言?何必“化作春泥更护花”?不如暂断了念想,心里反倒落了个干净。
一夜之间,茹箬认为自己成了这个世上最大的傻瓜。逐渐平复了哭泣以后,箜篌把事情的经过和结果都告诉了茹箬。当然,他不会告诉茹箬他的阴谋,他不能告诉茹箬,虽然很爱她,却依旧违心地把她当成了棋子。箜篌不能说,一切的一切,都只能是腐烂在心底的秘密。箜篌只想茹箬活着,能由自己陪伴着活得长长久久。他知道,要是让茹箬知道了其中的来龙去脉,怕是茹箬也不会苟活于世。
箜篌想着,像茹箬这样的姑娘,如此刚烈的性子,是非曲直,捋得清清爽爽、明明白白,怎么也不会领他那份情义的。苟活于世?置家人于不顾?不!不!那不是茹箬。茹箬一定会拼尽全力去保护家人。箜篌如是想着,心下很是复杂。在箜篌的这段讲述里,岂止一个谎言?古书有言,讲一个谎话,需要用十个谎话去圆谎。箜篌得小心记住今天讲得每一个字,稍有不慎,全盘皆输。
剑尺在箜篌的口中当然不会出现。箜篌甚至没有讲起茹心。那个曾经对他言听计从,唯命是从的女人。只要是他的命令,她无不服从。他知道茹心在处心积虑地接近自己,也知道她对自己的感情。但就是无法接受,也无法回应。虽然茹心与茹箬是姐妹,却是心性不同,处事不同。对茹箬,自己是处处疼惜,而对茹心,却弃如敝履。唯一让自己内疚的是,茹心曾帮自己做了太多的事,对自己的秘密知道的太多,万一泄露了出去,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箜篌对自己的这招“釜底抽薪”有些后悔,他怕茹心会全盘托出,到那时自己就显得被动了。这下可如何是好?箜篌不禁陷入了沉思……
茹箬气了一通,哭了一通,浑身疼痛难忍,只能又躺进被子里。茹箬破天荒地请箜篌离开,她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好好静一静。一片黑暗之中,茹箬听到了箜篌的步子越来越远,听到庭院里梧桐树上的子规啼声,那样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凄厉。茹箬忽而想到汉代卓文君的《白头吟》: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呵呵呵!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卓文君是个傻子,我也是个傻子。茹箬如是想着,便又呜呜地抽噎了起来,被子在黑夜里高高低低地起伏着,像是冬日里的寒夜里翩飞地一群归鸟。
茹箬哭了很久很久,在寂静地夜里一圈圈氤氲开来。茹箬心系爹爹的安危,心想着自己若是被儿女情长绊住了脚步,怎对得起爹爹疼爱一场。于是,茹箬“倏”地从被窝里坐起来,在黑夜里扑闪着泪眼汪汪的双眸,夜色深沉,茹箬的心却开始坚强起来。内心仿佛有一团火苗在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