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王大丧过后三日,宸国的王宫里来了一位江姓公子,常以面具示人,偏居一室,鲜少见人。
半张冷铁面具也遮掩不了她眉目的清秀,身着白衣,手持一玉笛,单薄的身形,看着像是一位体弱多病的公子。屋室内的一切摆设全按照她的喜好,几条白色的纱幔,一个通透纯色的瓷瓶,一张沉棕的案桌,一张放着小茶壶的木桌,一张简单柔软的木床,连屏风也省了。
能自己做的事她不想麻烦别人,住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回去习惯就不好改了,所以最后连宫人也省,就她自己在院子里忙上忙下归置归置。
“给你。”慕容锗递给她一个盒子,“我可没失言。”
上官染接过木盒,打开一看,这药草已经枯萎失去药香,“坏了?!”
“我拿到的时候它确实还保持新鲜,这….我再去给你寻一株。”
“算了,三音草从发芽到开花都要百年时间,哪那么容易找到,我先试试看能不能栽活。”根部还在,看样子只是叶子变黄,根茎还有水分,应该可以栽活。
他没想到这药草如此金贵,现在失去药性,他还以为上官染会气恼,结果半句都未责怪他,更是让他心生愧疚。
“今日天气甚好,不如我陪染儿出去走走,王宫好多地方染儿还没去过。”
“我要栽三音草,没空。”
“不差这会时间,现在不还没合适的罐和泥土嘛,我命人送来,回来刚好合适。民间流传一句描述王宫景色的话,一山简醉,半幅通灵,水阁山亭千朵白,尧时阶畔画丹青,染儿不想去看看?”
她也确实听闻过坊间传言,不过对景色她现在没兴致,但栽三音草需要的用到红土,她院子里都是黄壤,只有等红壤送来。“还请王上领路。”再者她考虑到越不出去见见人,众人对她越是好奇,反倒还不如打消那些人的疑虑,“王上以后唤我江公子便是。”
慕容锗走在她身后一两步,笑着应答,“没有旁人的时候,江公子也可唤我名字,免行繁缛礼节。”
院子外种了几排竹林,溪水绕行,再走出去几步就可看见一座大殿,那是慕容锗的寝宫,离上官染住的地方相距不远。
上官染手扶路边白色的残菊,鼻尖淡淡一闻,还带着几分残存的冷傲,散发若有若无的清香,宫里的花似乎一年四季常开不败,菊花谢了还有海棠、牡丹、月季等等,人也许和花一样,明知会凋谢枯萎,还是会期待花期。
走过迂回道的小道,看到一个横跨湖面的拱形长廊,红漆绿顶,廊上两侧用浮雕装饰,站在长廊上,一览远处湖中间的壮丽楼台,湖里还有盛开的莲花?
慕容锗看出她的疑惑,开口道:“染儿可有仔细看这莲花,那并非是真莲花,是父王命人做的,远看就像是真的。”
“和真的相差无异,可为什么不种上真的荷花?”
“荷花盛开的时间只有十几日,花期一过,就只留枯黄败叶横枝在湖面,想必父王不喜那凄凉景象。”慕容锗微笑着又说道:“染儿若是喜欢,我命人全换了。”
“你是王上,随性的性子也该收收了。”看来先王早就在追查长生秘术,上官染想到。
初春的暖阳一泻而下穿花透林,宛如跳动的精灵,四处行走,所经之处的一树一石都鲜活起来,悄悄长出绿芽。
偶尔路过的宫人神色惶恐的行礼,走过后开始窃窃私语,互相聊着对王上身旁公子的猜想。
散步回来,上官染一头栽进研究三音草的事,三音草顾名思义,它的生长和周围声音有很大关系,上官染小心将它移栽在陶罐,舀来溪水洒在上面,放在偏僻一点的石头旁边。
“闲杂人不准进!”院门外的守卫冲着来人呵斥道。
没有他月城光去不了的地方,只有他月城光不想去的地方。
正眉头紧锁盯着三音草的上官染丝毫没注意身后来人,这都好几日了还是不见发新芽。
月城光夺过她手里的陶罐,拿在手里,“这是什么,肯定能装好多吃的。”
“喂!”扭头看清说话人,头发散乱,一身红衣随意搭在身上,月城光!他怎么在这,而且还这副模样。“给我!你别动,那个不能吃,快给我。月城光!”
“真好玩。”月城光手里抓起一把药草,一路跑一路撒。
痴傻了?是药没把他毒死,还是月城羽手下留情。“不能吃!乖,给哥哥,哥哥给你这个,这个可好吃了,”上官染手里拿着刚捡的树枝,递给他。
“我不信,哥哥刚刚一直盯着它,莫非这里面有好东西,比鸡腿都还香。”说着手一松,吓得上官染心都提在嗓子眼了。
“啪”碎了!上官染目瞪口呆愣了一秒,马上反应过来赶紧捡起来。
“拿开!”月城光踩在她右手背上,顿时她觉得右手废了是件好事。月城光没从她脸上看到期待的痛苦、求饶,又加重了脚掌力道。
“地上脏不能吃,吃这个。”语气像三四岁的孩子,天真无邪的笑着,手里拿出一粒红色小药丸,还没等上官染拒绝,药丸已经吃进去了。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直觉告诉她,月城光已经知道月城羽毒药是她给的。
“是不是很好吃,本王还有很多,都是你的。”月城光蹲下身,掰开她的嘴,拿出一个小瓷瓶全倒在她嘴里,要不是瓶口细小,月城光希望一口气全给她吃掉。
上官染趴在地上,倒进的药丸又被她吐出来,月城光又给她塞回去。
脚上传来的刺痛,让月城光下意识躲开。上官染站起来,左手举着银针,说道:“月城光你不给我解药,我们都玩完。”
这时,慕容锗带领侍卫刚好赶到,慌忙走到上官染身旁,见她安然无恙,心里宽慰许多,“本王来晚了。”转身面向一同赶来的祁国使臣道:“还请诸位多看照你们祁王,无事不要到处走动,磕了碰了摔了是小,要是丢了性命,我宸国担不起这个责任。”
“宸王说的在理,我们祁王心智受损,还请公子多多见谅。”说话的老臣,言语温和不失礼数。
“他傻了?我不信,除非证明给我看。”刚刚给她喂药的时候,他眸子清醒的很。
“这....如何证明,这是我们祁国都知道的事,一年以前祁王不知何原因,一夜之间变成三四岁孩童心智,不少名医看了也说医不了。”
算算时间,正是她给月城羽毒药的时候,“我要他叫我主人,说主人我错了。”上官染狡黠的一笑,不过带着面具没人发现她的笑。
“我们祁国的一国之君,怎能被尔等欺辱,实在是欺人太甚!”祁国使臣一听,怒然甩袖。
“姐姐,美人姐姐,你的面具好好看,我要....”月城光撒着娇,摸摸走走的要取她的面具。
月城光果然知道是她,上官染气淡神定,可他为什么要装傻,以他的手段,不会留一个活口,“祁王眼力极好,见过本公子的都说我美,可惜我是个男儿身。”
慕容锗走上前拦在月城光面前,说道:“江公子是明定侯的小公子,祁王说话可要多注意点,今日想必误会一场,就此作罢。”
祁国使臣一听,面色温和,眼神无奈的看了一眼痴痴傻傻的祁王,当初祁王叛乱将祁国皇族血脉杀的一干二净,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孩都不放过,现在祁国皇族血脉就只剩下一个女人,女子不能为朝更不能干政,不知何时祁国才能出一位仁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