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人,神,灵,妖,魔,鬼。
这人间的话本子里说,一界有一界的统治者:人间有皇帝,仙界有天君,灵界有帝君,妖界有妖王,魔界有魔尊。
鬼界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存在,一来往来就不干涉人间战争,仙魔大战,妖魔夺权,只安安分分的管着世间轮回之道。
本是百鬼个忙个的,一盘散沙,万鬼无首。可就在数万年前,鬼界这种安安分分的地方,也发生了一场大乱。
一位丰山的小鬼王,妄想统治鬼界,创立鬼王。他道,若是哪位鬼王能在众鬼之战中胜出,便一统鬼界。
各地占了山的鬼王鬼母甚至连众鬼都表示赞同,表示鬼界需要一个统治者。
此事就这样传遍了六界,六界的仙魔妖灵,都搬好了小板凳儿,就坐等着看热闹呢。
可谁也没想到,鬼王之战那天,所有鬼都输了,胜出的是一个年仅一千二百岁的北方长山小鬼王:慕殊。
众鬼王想表示:在坐的各位哪位不是上万岁?竟然就这样输给了一个当鬼一千二百年占了一座小山头的小鬼王慕殊。
可——输了就是输了,想表示也无法表示了。丰山一战,那位一千二百岁的小鬼王灭了所有的鬼王,成为一统鬼界的王。
鬼界也成功的融入了六界,不再是一盘散沙。
鬼王慕殊整顿了鬼界,清理了所有的蛀虫,划分了原先鬼界散乱的地盘,效仿仙界,封了南方丰山,北方长山,西方安山,东方邙山,四方山君。
不同于从前的小鬼王。从前的小鬼王都是从鬼界永生河逃出去的,不想轮回,更不想永生困于永生河。在人间吞食孤魂野鬼,害人,不知被灭了多少,又有多少跑了出去,各自占山为王。
有些山中还有一些没灭完的厉鬼想逃,也是一个都没留。
这一整顿就整顿了数百年,更是凭实力让众鬼心服口服。
慕殊封四方山君,管的是人间各地的孤魂野鬼,此话一出,最高兴的莫过于仙界了。
人间一有烂摊子,都是仙界收拾。往前鬼界没有统治者,往后可不用他们收拾了。
最后,改鬼界为冥界。美曰其名:好听。
可这位鬼王慕殊,成为鬼王整顿了鬼界之后,又消失了,行踪诡秘,有人传说在灵界在妖界都看见过他,却无迹可寻。
在三百年后,他终于回了鬼界,外界传他身边却多了一个小妖怪。
那小妖怪名作长贞。
人间,丰城。
长贞背着把剑,从丰城内一路走到了丰山。
她这一路问下来才知道,原来这人间的人对丰山洞府,也是很尊崇的,像供着神仙一样供着山君,这倒让她些许不解。
她游历人间千百年,至今还不明白山君究竟是管什么的。
丰山君少乾是慕殊当上鬼王之后封的,同样是长山出来的,慕殊还没当上鬼王的时候就与他关系要好。她常常跟着慕殊办事时也没少见他,听闻她要来,早早的就出来候着迎接。
这些山君私下里八婆的很,闲来无事凑在一起嗑瓜子的时候就爱讨论鬼王身边唯一的妖怪。话题永远围绕着:长贞的身份不简单、鬼王夺天下为红颜、鬼妖恋能否圆满。
甚至鬼界的鬼都喜欢讨论这些:背后有一位鬼王的小妖,费尽心思当上鬼王就是为了将她领回鬼界。从他消失的数百年就可以看出,鬼王似乎对这个位置毫不在意。在众鬼眼里,这长贞和鬼王已经是半公开的关系了。
不过八婆归八婆,很默契的只敢私下里说说,明面上吱也没吱过一声,长贞也就不知道。若是她知道定会破口大骂一番:她和慕殊很熟吗?慕殊脑子不好,心情不好时一见她就要数落她,脾气臭的像黄鼠狼的屁。每次见他时都要提心吊胆好一番,生怕自己运气不好撞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
在她看来慕殊将她领回鬼界不过是需要一个好的跟班、助手罢了。
丰山洞府坐落在丰山的半山腰,依山傍水,是南方一抓一大把的好风景。丰山君少乾与仆从正在吹风,远远的瞧见一个姑娘缓步而来。她身着一袭白色衣裙,衣袂飘飘,迎着风好似与丰山融为一体的仙人。身量虽小,身后背着的剑倒是不小,待进了才看清楚那张清秀的脸,且越看越眼熟。
少乾道:“长贞这副模样,来了人间,可不就是个人吗?哪像个妖怪。方才我的手下还以为真是个人来了,我这一看,还是个熟悉面孔。”
长贞累的气喘吁吁,将那剑往地上重重的一扔,那剑鞘外被厚重的布包裹着,扔下去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她不客气的坐了下去,指着那数百层的阶梯道:“山君莫不是想修仙?这洞府建这么高,爬上来的人不喊累吗?”
那仆从轻咳一声,低头笑了笑。
少乾总不好说他自己都是飞上来的吧,他与长贞交情倒是不浅,只是不知道为何她一个妖怪却不会点妖术。他次次见她都忍不住要说上一番,也是因为她不仅长的像人,就连半分妖气也无,去问慕殊时,他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说某人懒不修炼,就连化形都是借着灵界的灵气。
想起鬼界刚整顿完时,慕殊的确是灵界妖界到处跑,他没生疑,或许是这只妖怪入了他的眼,就被他带去灵界了。
他心中好奇不减,不过看着慕殊不愿提及,也没再说过。
少乾只微笑道:“辛苦长贞了,此番是为了湖山一事来人间吧?”
长贞眨了眨眼:“山君你也知道呀。”
他连忙摆手,“这是鬼界之鬼都知道的,长贞别误会。我与你梳理梳理,可别耽搁了时间了。”
原来这人间的中元节将近,有些刚死不久的鬼开始蠢蠢欲动,许是想趁着还没投胎,也没死七日,尸体还保存完好,想要直接钻回肉体里。就趁着那日守鬼界南门的鬼兵打盹之时,一溜烟全跑了出去,一共一百零二只。
说来这等事几乎年年有,每逢中元,感受着凡间亲人寄托来的思念,蠢蠢欲动的鬼一大堆。只是年年都管的好没让逃出去,今年也不知怎么了那守南门的鬼兵竟然打起了盹。
那些鬼兵更是被鬼王扔进了永生河。
长贞听完静了半晌,想来鬼王不愿开口或许是因为…太过无语?
不得不说,她也觉得有些无语,虽然说这数目不大,但总归是乱了鬼界和人间的规矩。再说了,阳寿已尽再回去还是要经历一次死亡,又不能长生不老,这贸然回去还会把家里那七大姑八大姨都吓的魂儿都丢了。
万一把七大姑八大姨给吓来鬼界,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啊。
要是她,她才不干这事儿。
长贞静完之后,皱眉:“那岂不是许多鬼都回了肉身里了?找起来麻烦的紧,我早先也没让慕殊给我个名单。”
少乾又道:“原本最坏的结果是这样,但那些鬼许是觉得做了人还是免不了一死,就往鬼界放消息说想占一座山自封山君,便是那南方的湖山,如今山上无一活人,具体情况还要探探再知。”
如今可不能自封了,山君都是鬼王亲赐亲封,不然天下得乱成什么样?不过这些小鬼倒是胆大的很,还敢往鬼界放消息。
这不是摆明了让慕殊派人去抓吗?
要是她,她也不干这事儿,这都是什么蠢玩意儿。
吐槽归吐槽,时间还是耽搁不得,想了想还是先出发。
“多谢山君,此番我前来,还想从你这儿要一个小鬼去帮我。”
少乾不解:“为何不找鬼王要?”
长贞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大人不知为何最近看起来很是疲惫,还一副懒得见我的样子。”
面色没见着,懒得见更是真的。
这等小鬼惹出的事也要他亲自派人,其实他心里也是很无语的吧…
往前的任务多了就是去抓两个厉鬼,这么多只她还真没抓过,慕殊不说话,她就找少乾要。
不然一百零二只,让她用麻袋抓吗?还是捕鱼网?
长贞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望山君莫要与鬼王大人说。”
少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暧·昧的一笑,“我懂了我懂了。”
那眼神看的长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半天也没搞清楚他是几个意思。
这人莫不是脑子坏了吧。
脑子坏了·少乾:“不过长贞啊,连你都看得出来很是疲惫呢,就要让大人好好休息,懒得见也是正常的~等你将这回的事处理完了兴许他就休息好了呢。”
长贞:“………”
为什么好端端的一方山君,这么的…英俊潇傻呢!
不过虽然说脑子坏了,但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没一会儿就给她送来了一个女鬼。
那女鬼看起来千百年没钻到肉身里过了,很是不习惯,左扭右扭的,她看着都僵硬。
长贞就这样到了丰山没一炷香时间,又和那女鬼走了。
虽然说皮相不怎么样,还是个话唠,但不得不说还有些用,将湖山的事和她理了一理,还用了一个湖山之人的身份与她同行,方便调查。
说是那一百零二只鬼去了湖山除了放出一个消息之后就静悄悄了,山上数百口村民却是一夜之间都消失了,鬼界还等了等,并没有等到那些人的魂,都有了另一个猜测。
那女鬼说完了正事,就开始和她扯七扯八。
女鬼:“你是长贞,我知道你的。”
长贞:其实鬼界没有不知道我的吧?
“你叫什么?”
女鬼:“温澜儿。”
长贞默念了两遍她的名字,又问:“你这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女鬼:“是少乾君给我取的,怎么了?”
“他为什么要给你取名?别是和你有仇吧?”
女鬼:……“为何这么说?”
“真是拗口又难听,丰山数百只鬼,每只鬼他都给取名吗?”
女鬼一阵无语:“怎么会,山君没有那么闲,只有我的名字是山君赐的。”
长贞闻言不再言语,在心中又给少乾想了个名字:取名秀才·独特品味·少乾。
那女鬼还在吧啦吧啦。
“你为什么会到鬼界?妖怪到了鬼界应该也算鬼吧?”
长贞: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不回答。
“你知道我为什么识得你吗?”
长贞:难道不是鬼界的鬼都知道的吗…?
“我成为鬼,也就是我喝完孟婆汤之后。我到如今已经做鬼两千七百年了,我记得我当鬼的第二年,你就被鬼王领回来了。”
“我原先就是在鬼界到处飘的鬼,那日鬼王带着你回来,看起来心情不错,便召了四方山君回去,还把鬼界一些到处飘的鬼分了出去。”
长贞:“所以呢…?”
“哎呀,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长的很眼熟,后来想想我是没有见过你的,只是我在人间的日子长,似乎有一次在何处见到你的画像…容我想想…想想…好像还是在王朝的皇宫!”
长贞的注意力终于被她吸引,朝她看去,“你说人间还有长得像我的凡人?你何时带我去看看?你不带我去,我是不会信你的。”
温澜儿闻言欲点头,又想起了什么,一脸黯然,“可我只是陪你这一趟的,这事儿完了我就要回丰山了。你可以带我回鬼界吗?”
长贞不解,“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何又要跟随丰山君?他还独独为你赐名,想来对你不薄,为何又要回鬼界飘?”
她尴尬:“当初是山君带我走的,我还是很乐意在鬼界飘的,而且一开始的确是挺有意思的,但日日都做些打杂的事儿,在这里两千多年了,我憋坏了…”
长贞:“………”
无言以对。
她点了点头应下,却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仔细想也没想起来。
二人从丰城走到了溪城,较之丰山越来越暖和了,长贞想着南方境内就是不一样。
长贞想着这时间还多,就拖着温澜儿上了街。这溪城不大,街上的人倒是不少,逛一番下来她算是明白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是何意,甚至还在一个小摊前买了一只小乌龟。
买了个乌龟又给乌龟买了一个窝。
温澜儿怕耽误时间,隔一会儿就催促她,看她还在逗乌龟,她都有些怀疑中元节前能不能到湖山。
很明显,急的只有她。长贞显然已经忘了早先想着早去早回不能耽搁时间的人是谁了,还觉得温澜儿无趣,抓了两串糖葫芦,塞了一串给她,“你也吃吃,别说话了。”
温澜儿抓着糖葫芦,张了张嘴,差点进了嘴,又想起了什么,恨恨的放下,颇有些幽怨的看着她,“我是不能吃人间吃食的,还有你看我这肉身,都不知道死了多久了。”
这不是故意的嘛!
长贞一愣,看向她的脸,又看了看她的这幅肉身。是个三十岁模样的女人,看她左扭右扭的不习惯,这上手却是触感柔软。除了面色白的有些难看,其他都还可以,也不像温澜儿说的‘不知道死了多久’。
长贞:或许她僵硬她不习惯是许多年没钻进去过了…
“那你就别吃了。”长贞索性不回答这个了,又把糖葫芦拿了回来,然后觉得让她看着自己吃不太好,打算买个小玩意儿补偿她,顺便堵了她的嘴。
长贞一手拿糖葫芦,一手拽了她,调了个头往刚才看过的一个铺子走去,可还没走三步,就被一个老道士拦了路。
“姑娘请留步!”
“姑娘留步!”
是拦,直接跳上来的拦。
二人见他从一个买鸡蛋的大婶儿旁,跳上来就拦住了她们,还从袖中掏出一大把物件,有念珠有吊坠,不得不说倒是配件齐全。
长贞眨了眨眼,以眼神询问他要说什么。
老道:“贫道自东海而来,乃是神界四海帝君小友,专研卜卦算命之事,路遇姑娘甚和眼缘,想为姑娘卜上一卦,准不准都不要银子!”
他身着一身灰色道袍,倒是整整齐齐。约莫耳顺之年,边说着话边抚着白须,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世外高人仙风道骨的感觉。
温澜儿好歹也在丰山待了个千百年,常常都见丰山脚下有人打着这些幌子招摇撞骗,多半都是些江湖骗子。直白如她,脱口而出:“你这老道打哪儿窜出来的也不知道,还东海来的,莫不是个骗子吧?”
长贞却是有些感兴趣,要知道她活了这么久,还没卜过卦算过命什么的,也想听听这老道能说出啥来。
再说,不要银子,何乐而不为?扯了扯温澜儿的手,示意她别说话,对那老道说:“我要赶路,卜卦就算了,你帮我看个面相如何?”
那老道闻言点点头,“也可,也可。”
又道一声‘失礼了’,便仔细的短视起了她的面容,起初平静无波澜的老脸,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
温澜儿:“你皱什么眉?”
那老道没理会她,他摇了摇头,搓了搓眼睛,又看了半晌,有些犹豫的开口:“看姑娘面相…姑娘是个有福气之人…此生大富大贵,虽有些小磨难,但总体上一帆风顺,只是姑娘若是哪日丢了什么什么东西,便让它丢了罢,切莫过分执着。”
见他说的认真,长贞来了两分兴趣,“那我会丢什么东西?很贵重的吗?”
老道摇头,从那些物件中拿出一串念珠,“贫道言尽于此。不收取姑娘一两银子,还想送姑娘一个物件。”
温澜儿极小声的‘切’了一声,不知在嘀咕着什么。长贞伸手接过那念珠,那念珠手感圆润,摸起来很是舒服,木质也是上乘,轻嗅还有淡淡香味。
“谢谢您。”长贞觉得这怎么说都是自己赚了,又拿出了一些碎银给他,当作买念珠。
二人又逛了一会儿就往城外走去,继续赶路去了。温澜儿很是不解道:“你怎会看不出那是骗子?你竟然还信他的话,我在丰山脚下见多了这些骗子了,凡人都不信你还信。你活了多少年,大富大贵了吗?而且妖怪也是可以带念珠的吗?”
长贞:“…………”
“你说话别这么一针见血嘛,虽然我不是大富大贵,但我主子慕殊有的是银子。再说了,慕殊说我不是一般的妖怪,带个念珠而已,这有什么的。”
说着,她轻抚了抚腰间的玉佩,温澜儿目光也看向那处。
就见那玉佩玉石通透,呈圆形,中间有一小锁模样的物品,那小锁更是做的新奇,就如一盏灯一般,内置一颗铃铛,有趣的紧。
温澜儿还没见过这样的玉佩,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也没再接话。
二人正准备出溪城,在城门口之时,温澜儿说要去买些东西,长贞只好在原地等她。
正值午时,城门口处稀稀拉拉的没多少行人,长贞等了一会儿无聊,就踢起地上的石子。
从这一头踢到另一头,踢着踢着,面前笼下了一团阴影,她一脚没收回,那石子踢上了一双长靴。
心里酝酿好了道歉的话,长贞抬头,见是一个青衫男子,墨发高束,俊逸非凡。手中抱着剑,一身正气,却与之相反的像一座冰山一样,散发着冷气。
那些酝酿好的话就卡壳了。
她在人间时到处跑,最经常去的地方就是茶楼酒肆。不管是东方西方北方,都有茶楼酒肆,里头的说书人几乎什么都懂。有人说鬼王一人大战群山小鬼王;讲神女与凡人相恋自贬下凡;讲凡间有一位捉妖大侠。那说书人口中的捉妖大侠都是一身正气凛然,一把剑走遍天下,还有着许多的法宝,什么捆妖绳啊照妖镜啊…
长贞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应该不会这么背吧,方才还与温澜儿说‘她不是一般的妖怪’,这就迎来一位捉妖大侠了吗…
有些紧张的看向男子,男子见她神色,更是不耐,没好气道:“这位姑娘,你可有见过一个老道士?自称东海来的,一身灰色道袍,白须白发。”
事实是她想多了…
长贞:是我自作多情!!
她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人我刚遇上,还找他买了串念珠。”
“在哪个方向?不,你带我去。”那男子说道。
长贞眨了眨眼,左看右看没看见温澜儿回来,她询问:“可否稍等一会儿,我正在等一位朋友。”
男子神色又不耐了起来,直接不说话,抱着剑站在一旁。
长贞看了他两眼,暗暗道这人间的人长相原是与气质不符,这般俊俏的一个公子哥,竟然是个面瘫冰山脸。
等了一会儿温澜儿就回来了,她手上提了三四个纸包,塞到了长贞的手里,长贞一看,竟是一些人间的吃食,开心的不行。
然后又与温澜儿说了老道的事,便带着男子一块去找老道。
温澜儿的脸色别说多难看了。
长贞回了刚才的街上,满街的人当中,她一眼就看见了那还蹲在卖鸡蛋大婶边的老道,正啃着一个包子。
想起刚刚温澜儿所说的骗子,又想起早先老道还并没有在啃包子,不由想这不会真是个骗子吧…
摇了摇头,不去理会这些,回头正要告知男子,却见男子身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男子。
一袭白衣无尘,极素雅的装扮却是人间千金一匹的云锦缎,腰间一块碧绿色的玉佩十分显眼,看起来却像女子所佩。他面容较之女子还要白皙,剑眉星眸,眉目清冷,墨色长发以一根白玉簪简单拢起,底下一半如瀑般垂于肩侧,端的是一副仙人之姿。
他抱着双臂,就那样随意站在早先的青衫男子身旁,容貌气质都上佳,压了他一头,让人不注意都难。
只稍稍一顿,就收回了视线,因为那男子的视线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长贞轻嗅了嗅,对二人道,“老道便在前方,我姐妹二人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了。”
青衫男子和白衣男子往前走去,竟连道谢都也曾。
长贞连忙拉着温澜儿走,温澜儿撇嘴,小声的道:“这人间的人真是没礼貌,也不懂得道谢。”
长贞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才道:“许久没见过这种仙气遮都遮不住的大神仙了,吸一口仙气长命百岁啊~”
温澜儿一愣,也回头看了一眼。
那白衣男子仅是一个背影都极尽风华。
二人又赶了两日的路,到了南山。
这几日夜间的人明显少了不是一丁半点,几乎没有,长贞虽不知中元节是哪日,但也猜得出兴许不远了。
这日在南山休息,此山没有山君,倒是有浓郁的妖气。
果然,在上山处,一条泥泞的泥巴石头路旁,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妖怪。
一个黄鼠狼妖,一个狐妖,不过此时两妖正在吵架。道行不深,看起来也就刚修炼成人形没多久,听了一会儿知道原是在人间干些土匪强盗干的事。
长贞找了块大树下的大石块,把从南山买来的吃食放上去,然后和温澜儿一起看戏。
那两妖吵的不可开交,唾沫星子满天飞,吵着吵着就动起了手。
黄鼠狼妖道:“是老子先到南山的!这买路财是老子才能收!”
狐妖也不甘示弱:“我老子是南山的狐王,你一个黄鼬,还敢到我们狐狸的地盘撒野?”
黄鼠狼妖:“管你哪门子王,先来后到就是规矩!”
狐妖:“你这是想让我把我老子叫出来和你打一架吗?”
黄鼠狼妖:“这点屁事儿至于吗?我总不可能说一人收一半吧!”
长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道真是有趣,用这最拽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她还真是少见。
那狐妖或许等的就是它这句话,冷哼一声,一脸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眼看二人就要握手言和,长贞道这戏也太简单仓促没意思了。心生一计,从包裹里的荷包里拿出一锭金子,起身往那处走去,大摇大摆的就要走过它们。
温澜儿早先就看着她,瞄见了她荷包里的一片金灿灿,又目送着她和那金子过去。
眨了眨眼,突然就能理解‘大富大贵’了。
两妖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一人伸了一只手,拦住了她,异口同声道:“此山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长相也十分土匪强盗,凶神恶煞的。看着模样就知道是族中长残了的,那狐妖的身后,还背着一把大刀,有些像她今日在南阳城见到的那杀猪屠夫的刀。
长贞心下想笑,拿出那金子,面上却是一脸纠结道:“这买路财的规矩我是知道的,可我这金子该怎么分成两半呢?”
明晃晃的金子在他们面前晃了一波,二人的视线都随着那金子去了,黄鼠狼妖咽了咽口水,道:“这还不简单,我与我兄弟二人下山喝顿酒换了不就成了。”说罢伸手就要夺那金子,“金子留下!你,可以走了!”
狐妖也点头赞同。
长贞后退两步,道:“你们下山这会儿功夫说不定会损失多少银子金子呢,我方才上山时,南阳就有数十来人今日要过山呢,着实不划算了些。”
说着,话音一转,看向那黄鼠狼妖,做出一副含情脉脉羞涩崇拜的,她自己看着都想吐的表情,柔声说道:“我瞧着这位大侠长得好,武功想必也是震古烁今登峰造极出类拔萃无与伦比举世无双超凡入圣的,这金子就给这位大侠吧。”
那狐妖闻言一愣,反应过来浓眉一竖,怒道:“就他这个孙子样,长得好?他可是他们族里最丑的!你这无知愚蠢的人类黄毛小儿!这山都是老子的,没他的屁事儿!”
那黄鼠狼妖虽然听不太懂其中意思,但也听得出是在夸他,一张凶神恶煞的脸都是一红,乍一听狐妖这般说,也是不悦起来:“你说谁孙子?你个狗娘养的,你才孙子,你全家都是孙子!你长得不丑吗?你就是没人夸,你就酸吧你!”
“就你这样还大侠?放个屁臭死了!我还酸你?你个小杂种,识相的就把金子让给老子!”
“你你你,你不臭吗?你全身无时无刻都是臭的!金子是我的!凭什么给你?”
“我让我老子出来弄死你这个小杂种!你敢说我臭?”
长贞眨了眨眼,觉得这熄火容易这点火也容易,这莫不是纸糊的兄弟情吧…?
她又煽风点火:“世人有句古话:一山不容二虎。二位少侠不妨争出个高下,再将金子拿走。”
两妖对视,眼中浓浓火意,没歇下多久的和平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