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刺痛，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突然打开了数盏聚光灯。
其实这样形容也不准确，自己只经历过熟睡时被人拉开窗帘的刺眼感觉，只能说现在的程度要比那个强烈很多。
莫非是人死了之后，有类似圣光来接引？
郑光希睁开眼睛，看见一身挺阔的黑色西服背影，飘逸的黑色长发缓缓垂落，秦正中的必杀一拳被这个背影接住，气劲仍在鼓荡。
“嘿嘿。”秦正中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干净利落的退回了凉亭之内。“白蛇会的蝰蛇，真是稀客。”
“哇哦，来的可真是时候呢。”海大山礼貌的朝大家挥了挥手，和刚才一样，他只是将人带来，对于里面的战况并不关心。
“白蛇会和北海石油素无瓜葛，蝰蛇先生为何来此？”秦正中问道。
蝰蛇随手夺过郑光希手中的武士刀，来到一群伤者中间，“刀疤是白蛇会的人，我来带他走。”说完，他便扶起刀疤朝出口走去。
就在蝰蛇转身的时候，郑光希瞄见他的右手正微微颤抖着。
秦正中朗声道：“不对吧，那家伙刚才自称是罗旭阳的手下，怎么一会儿就成了你白蛇会的人了。”
“哼，我说是就是。不止是他，这里所有人都是白蛇会的，我要全部带走。”
秦正中爽朗一笑，“十年前，米兰达横空出世，连挫白蛇会六大堂口，引得七名金蛇郎君尽数出动。那一战你们七对一，却仍然被击败了。”
“你想说什么？”蝰蛇停下脚步。
“在此之后，白蛇会便进入了冬眠式的低调期，不显山不露水，七名金蛇郎君再也未曾出现。如今看来，当时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吧？”秦正中的视线锁定在蝰蛇颤抖的右手上，撇了撇嘴。
“你是说我的实力大不如前了？”蝰蛇说罢，抖动的右手骤停。手中的武士刀划出一条饱满的弧线，一道月牙状的金色刀气瞬息便至，倏然间将凉亭和秦正中劈成了两半。
千钧一发间，秦正中看似滑稽的歪了歪脖子，就是这个动作，让他的脑袋保持了完整。
就是这样的秦正中，被劈成两半的身体还未洒出几滴鲜血，竟神奇般的复合了。整个过程就像是快速的上下拉了拉链。
“没追加第二刀，说明这一击之后你也需要回气休息了吧。”秦正中叹了口气，“为了让我放松警惕，故意示弱，佯装离开，又突然发难。
近乎完美的策略，只可惜距离稍微远了些，真的就差那么一点。”
“我在进攻之前都会抖动身体，至于距离远……确实我还没到一刀解决你的实力。”蝰蛇没有丝毫遗憾，他一抹刀身，擦掉上面的血迹，若无其事的看着秦正中。
“哇，这家伙偷袭的那么理所当然，好佩服他。”阿拉汗小声嘀咕道。
周围被破坏的草地、鲜花、和一些不知名的灌木迅速的恢复如初，只剩下毁坏的凉亭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蝰蛇轻声念叨：“强大的恢复力，有趣。”
秦正中问：“蝰蛇先生现在还想不想走？”
“不想走，原本就是杀你来的。”蝰蛇老实回答。
“还是之前的问题，你我素无恩怨，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
“除了白蛇会，我还有一个X组副组长的身份。”
郑光希有些意外，却并不吃惊。回想起来，从最开始遇见蝰蛇，对方似乎就对他关照有加，现在这一切终于能说通了。
“怎么都是副组长？”秦正中的眉头皱的很深，这个消息似乎比自己刚才差点死掉都让他难过。“这么说的话，米兰达今天是不会来咯？”
“你的复生技能除了用在自己身上，能不能给别人治疗？”蝰蛇反问。
“呵，当然可以。”
“要不然，你加入X组吧？”
这一次，蝰蛇的话终于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秦正中仰天大笑，好一阵才停下来，“华利国孱弱了十年，国土损失近半。现在只剩八座超级都市和围绕在侧的三十二个卫城，到了这步田地，你反而选择相信政府？”
蝰蛇：“损失的地方算不上富饶，大部分人口也都迁入了主要城市，之前是缩紧拳头，现在正是准备还手的时候。”
秦正中嗤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的政府一直示弱，就像你刚才一样，突然给敌人雷霆一击？”
“我说过了，那个抖动并非示弱。”这次是全身的剧烈抖动，蝰蛇的两条手臂倏然消失，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春雷乍响，周围的苍天古木一株接一株的倒下，断枝木屑横飞四射，转眼间便毁了两百余棵。
停手的蝰蛇甩了甩肩膀，“刚才绝不是挥不出第二刀，而是你的能力使我改变了主意。”
确实很强，在场只有秦正中能大致跟上蝰蛇的速度，勉强看清那一道道凝实的拳劲。光是展现的这份实力就比自己强出一截。
秦正中的眼睛眯成细丝，少有的纠结起来。
今天的北海大厦里装有成吨的烈性炸药，其威力足以将方圆五里夷为平地。原本是想干掉米兰达或是市局的某个大人物，总之蝰蛇并不是个好目标。可现在对方随时能结果自己的性命，迫不得已也只好动手。
秦正中暗自催动能力，炸药的触发点藏在凉亭地下深处，让植物的根茎快速生长，从而触发爆炸，成了只有他可以办到的事情。
“十三年前，你还是北海石油驻派在青海县的一名医官。一年后，青海县被赤目国入侵，你的妻子和父母都在战乱中丧生，是这样吧？”
听到蝰蛇说起往事，秦正中心中一动，“当时那里有十万守军，就因为信号一时中断，守备司令竟然放弃抵抗，并下令后撤了一百公里，将全县几十万平民全都交到了别人手里。”
“当时的那位守备司令叫叶斐，现在是中将军衔，在国家军部任副总参谋长。”蝰蛇说到这里故意放慢了语速，“只要你愿意加入X组，我们可以为你取到他的项上人头。”
“我用了十几年，呕心沥血爬到现在的地位，可叶斐比我爬的更快，北海石油没有撼动军队的力量，更别说杀他了。为了报仇，我必须控制八大都市之一的上北市，不管合作的对象是谁！”秦正中绷紧了脸上的肌肉，用力压低嗓音，“别说是一个金蛇郎君，就算是七个。不，就算是整个白蛇会，也未必能杀的了叶斐。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白蛇会确实不会这样做，但米兰达会，至少他敢这么做。他答应我的事比你的还要荒谬，如果做不到，我会亲手杀了他。”蝰蛇的后半句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对叶斐的恨早就转变成了对这个国家的敌视，但如果真能为家人报仇，秦正中会毫不介意赌上一把。
“父亲。”秦无涯看着秦正中，沉吟半响，“我们始终还是华利国人。”
可能是秦无涯的态度让秦正中有所动摇。总之，他答应考虑一段时间。
警方对外宣称，这次的剿匪行动圆满结束，恐怖分子罗晋被捕。
没有保释，没有私下交易，没有后台撑腰，正如秦正中所言，没人出面救他。
虽然那500私人部队暂时死无对证，但70名特警的牺牲加上破坏市警局的罪名足以让他被枪毙一百回了。
“罗旭阳是我的父亲！他一定会来救我的！””被人带走的时候，罗晋一直重复这句话。
任何事情都没有完美，就和从小到大的考试一样，从来没人能全都得满分，大部分人是跌跌撞撞过的关。
北海石油的案子就在这种状态下结束，至少对郑光希来说，是这样。他在离开前询问关于迪奥的事情。
“我早知道他是X组的成员，杀他家人是客户下的订单。我不可能告诉你客户的名字，如果硬要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也无所谓。”
以上就是秦无涯的回答。
警方冻结了北海石油的资产，派人24小时贴身跟着秦氏父子，但谁都知道，这些都只是做做样子。
因为除了X组，没人能真的看住他们。
“我相信秦正中会加入X组的，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角色转变。”同志酒吧里，蝰蛇将脚翘在另一张椅子上，身体舒适的伸展放松。“至于替迪奥的家人报仇，我觉得确实应该找下订单的家伙，杀手只不过是工具。”
“怎么能找到下订单的人？”郑光希问。
“自然是打拳的人啊，最不希望迪奥打赢的人是谁，谁就是嫌疑最大的人咯。”
“迪奥原以为幕后操纵的就是‘组织’，谁给了他这个错误信息，你和米兰达组长都不知情？”
“知道又能怎样，告诉迪奥那些大人物的名字，然后让他去送死吗？”
“所以，他到最后都不知道真相。”郑光希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出这句话，他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迪奥至少多活了五年，如果不是生病，他还能活得更久，或许就能等到报仇的那一天。要知道，只有少部分能主宰自己的人生，就算这样，这种主宰也并非是无时无刻的。”蝰蛇的目光聚焦在极远处的天边，“米兰达说过，如果是逢乱世，弱小本身，便是罪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