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中午,谢朗有些饿,便出去寻人,先看见空地上训练小徒弟的张成君,打了声招呼,张成君解散了徒弟让他们休息会儿,过来和谢朗说话。
“张班主,我看是不是要在这儿建一个更大练功房呢?当初欠考虑,应该多建几处的,怎么能让他们露天练习呢?大冷天的,别冻坏了孩子们。”
张成君摆摆手说不用,“您知道以前我们怎么教的吗?在驴车上,马车上,一辈辈都是这么来的,得时刻明白着,咱是唱戏的,不是享清福的,好日子过惯了学不到真本事。”
谢朗明白张成君还是有本事的,绝不是糊涂人,“那张班主,咱们去找清玦和沈瑜,我请你们吃饭。”
张成君示意谢朗先请,两人一同到了练功房。
沈瑜瞧见二人心里激动,他还担心谢朗之前是随便一说呢,没想到他真来找自己吃饭了。清玦还是一贯淡淡的表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谢朗向清玦走近,“走,吃饭去。”
清玦不动也不说话,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经过相处,谢朗也差不多摸清了清玦的脾气秉性,他不说话就代表他不想做。这么多人看着,谢朗爱面子不会给清玦拒绝自己的机会,虽然他也知道清玦不会说出“不”字来驳自己的面子,但人家不想去总不能强拉着他去吧。
谢朗挥手招呼沈瑜过来,对张成君说道:“咱们几个去吧。他可能不饿。”
张成君无所谓,他甚至还有些窃喜,不管是谁,能牵住谢家二少爷的心即可,更何况沈瑜更机灵圆滑,清玦是个死脑筋的,但凡他不想做的事谁劝都不听,而且清玦最看不上这种巴结权贵的勾当,不如沈瑜好控制。
路上谢朗话很少,他想不明白清玦怎么不一起来吃饭呢,大约是清高,其实他俩的关系只是自己单方面的以为的友好吧,在人家心里可能不这样想呢。
到了酒楼,三人坐定,店家看见是自己的东家来了自然知道谢朗的口味,不用点菜,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
张成君不明所以,问道:“谢二公子,您提前预定了?这,咱们还没点菜呢?”
沈瑜猜出大概,试探的问道:“这是您家的酒楼吗?”
谢朗无意显阔,只是心中想事便疏忽了措辞,脱口而出,“其中之一罢了。”
张成君心道有钱人真好。
吃饭途中,有一人忽然过来热情的拉住谢朗,“好久不见啊,结婚了就不找兄弟们来玩啊?”
谢朗终于有了精神,站起身和那人相拥,“怎么会呢?我还怪你们没邀请我呢。来吃饭啊?”边说边从桌子里往外走,还不忘叮嘱张成君和沈瑜,“我和朋友坐一桌了啊,你俩慢慢吃,吃完不用等我。”
说罢和一群人吵嚷着热闹的往楼上走,只留下沈瑜和张成君,眼前这桌饭也显得没味道,两人匆匆吃完便回去了。
到了楼上雅间,都是谢朗的朋友,有些甚至更熟,有从小玩到大的交情。近一月不见,难免要挖苦谢朗几句。“怎么,娶了媳妇就忘了咱们这群兄弟了?”“你小子最近忙什么呢,老不见人影。”“诶,没想到你娶了咱奉天第一美人啊,什么时候把嫂子带出来一起吃饭啊?”
其实在谢朗结婚前谢朝就提醒过他,成家了该收收心,不能像从前那样玩闹了,所以谢朗也有意无意的避免和旧日的狐朋狗友这些纨绔子弟见面,但今天遇见了,心里的确是想念他们的,又岂有避之的道理。从前的日子虽然过得荒唐,但也是恣意潇洒的。
谢朗望着旧友心生感慨,一一答道:“我可不是有意躲着你们啊,实在是最近太忙了,我正筹备开一家戏院,这事你们都听说了没?”
众人疑惑,“没有啊,不知道。”
谢朗道:“啊,无所谓,反正现在不是都知道了吗。过几天应该会登报,到时候全奉天就都知道了。”
众人只知以前谢朗和他们一样,仗着家里有钱游戏人间,活脱一个二世主,如今谢朗要经营生意了,众人以为他又是一时兴起,怀疑的问道:“真的假的?别到时候又是你大哥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怎么不相信我呢,我要做的事有不成的吗?”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取笑道:“您谢二公子没做成的事海了去了。”“哦,那个,洋老师的女儿。”“明月姑娘。”“陈记裁缝铺的绣娘。”“水果摊老板娘。”“荷花,你们怎么忘了荷花姑娘呢。”“还有我妹妹。”
谢朗都被这群公子哥气笑了,站起来打一人的头,“你妹妹丑的现在都嫁不出去。”众人知道是玩笑半真半假,哄堂大笑。
谢朗无奈道:“怎么都算我头上了,敢情全奉天的女人我都追求过?”
“对啊,你的雅号,奉天谢不挑。”一人提起这诨名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拉谢朗上来那人嬉笑后恍然大悟,他替谢朗辩解道:“各位,我看谢朗这次可是认真的。他刚才好像和两个唱戏的吃饭呢。”
“对,还是俊琪了解我。刚才我和广裕春的班主还有他一个徒弟一起吃饭呢。广裕春,都听说过吧,我请他们戏班来唱呢。”谢朗说道。
众人见谢朗认真起来,纷纷敬酒祝贺,毕竟他们也希望兄弟好。
谢朗突然反应过来,问俊琪道:“诶,我没给你介绍啊,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唱戏的?”
俊琪笑道:“小爷我风月场中什么人没见过,上海的名妓,京城的才女,那都是我的座上宾,几个小旦相公往那一坐,我还能认不出来。”
谢朗不知道张成君的底细往事,想着他都三十来岁了,应该也翻不出什么花来,但是沈瑜应该是底子干净清白的吧,听到朋友们称他为“相公”,虽然心知这群二世祖眼睛长在头顶上,一般人都瞧不起,更别提唱戏的了,可谢朗仍觉得不太尊重人。好言劝道:“注意言语,别那样称呼人。”
不过众人笑笑闹闹,似乎没听见谢朗的话,他也没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