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等了大概十多分钟,才看见对面乌泱泱走来二十多个人,为首的正是南先生。南康看见哥哥,跑过去抱住他,哭道:“我刚才好害怕,我害怕.......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南先生用一只手拍着她的背,“别怕,哥哥永远不会离开你。”
其实这样的场合兄妹俩经历了不下五回,刀口上讨生活,不易。
南康仔仔细细的检查,“这回又是哪儿受伤了?”
南先生指指左胳膊,“这儿,一枪子儿。”
南康又咧开嘴哇哇的哭。谢朝在一旁苦恼,她为什么就不注重自己的仪态呢,递了一条手绢给她,示意南康把嘴遮住。
谢朗和林涣荣见无事便要下车,突然谢朗看见车座缝隙上好像沾上了什么东西,用手捻起来一看,黑乎乎的泥状,再一闻,谢朗背上顿时冒出冷汗。
林涣荣回头喊他,“快下来啊。”
谢朗装作没事的样子应道:“哦。”
两人和南先生答了招呼,林涣荣看南先生的样子有些怕,一身黑衣,明明衣袖上都是血,却还端端正正的戴着一顶礼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但不说又不放心,她只好拉过南康小声说道:“回去让你哥调查一下那个小赵,我怕他有古怪。”南康点头应下。
寒暄也差不多该结束了,谢朝说道:“竟然南先生没什么大碍,就快回南公馆找个医生好好包扎一下伤口吧。人这么多聚在一起,把警察引来可不好。”
南康搀着南先生就要上车回去,谁知谢朗突然喊了一声,“不行,不能走。”
南先生吃惊的回过头,“怎么?”
谢朗只是想向南先生问清那黑泥团到底是怎么一回儿事,便胡乱编了个借口,“也许刺杀你的这伙人在南公馆也设下埋伏,你现在受了伤,不妨到安全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先派手下回去看看再说。”
南先生拒绝道:“南公馆守卫森严,一般人闯不进去,是最安全的地方。”
谢朗就势假鬼假怪,故弄玄虚道:“不一定,南先生。万一有人决心今日将你灭口,恐怕最后一击就安排在南公馆等着你。不要冒险。”
南先生这才认真审视起谢朗来,怀疑他到底是敌是友,不过谢家已经和自己合作,他们也只是普通的生意人,不曾卷入自己的恩怨,况且谢朗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南先生心中犹豫。
倒是南康被吓到了,“哥哥,还是先派人回去打探打探吧。”
南先生点头应允,随后问道:“依谢二公子所言,哪里安全?”
谢朝怕此事波及到谢家,抢先答道:“谢府不行。”他注意到南康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失望,但也别无他法,谢家一心做生意,谢安楠更是费心与政府要员搞好关系,绝不能让别人以为谢家还插手黑道的事。
谢朗为哥哥解释道:“谢家自然是不行,万一被哪位做客的大人撞上,势必要盘查。最安全的地方其实是我的戏园,南先生不会忘了那儿还有你的人手吧?”
南先生想起谢朝和自己说弟弟的戏园在建,却总有居民去闹,于是便派了十多号人去壮威,如今看来的确那里最安全。
一行人便乘车去了长夕街。
长夕街这边的清玦虽然为了让程老板能如约上台,仔仔细细的练了一天戏,可脑中一直想着旁的事,例如,“谢朗今天怎么还没来,他不是说好了今天见吗,不会是昨天白天对他太冷淡了,他生气了吧?”等等杂七杂八的念头,虽然清玦努力的克制自己要专心要定神,但却不受控制,人看起来也迷迷糊糊六神无主的。
沈瑜见清玦总是分神唱错词,走上前问道:“想什么事呢?记住咱们的身份,下九流,太金贵的东西你可别痴心妄想。”
要说清玦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不想做的事谁都劝不动,可唯独就怕一人,就是这个比自己没大几个月的沈瑜。沈瑜不是被张班主买来的,也不是捡来的,他是被自己那爱抽大烟的赌**亲送来的,他父亲指望着儿子学好戏,给他挣钱,偶然听说沈瑜祖上是官宦人家,只不过到了他父亲这一辈把家底都败光了,也不知真假。
不过沈瑜一点没有上层人家的涵养,反倒是把贪婪和欲望都写在脸上。不过记忆中清玦一直觉得沈瑜是个好师兄,大概在自己三四岁的时候,母亲带着小清玦一块儿上街,约定好在一家店门前等母亲,小清玦等啊等,等到太阳都落山了,母亲还没出现,路过的张班主便把小清玦捡回了戏班。
当时的小清玦实在是太小了,说不清自己是哪户人家的孩子,也记不得名和姓,身上只有一张写着生辰的字条和一块玉佩。张成君班主啐了一口,“呸,天下还有这样狠心的父母”,把字条往地上一丢,抱着小清玦回了戏班。因是捡他那天唱的是《百凉楼》,便起名叫小百凉,后来大家图省事叫小百子的也有。直到第二次去谢家唱戏那次,才有了艺名清玦。
学艺期间弃儿小百凉过的不易,唯一的温暖依偎就剩下这块玉佩。小百凉拜师早,但年纪小,一同学戏的淘气孩子也没把他当师兄。一天,贪玩劲儿上来了,几个小伙伴偷偷将小百凉的玉佩藏了起来,看小百凉急的团团转,他们就笑的更大声。小百凉越是逼问,他们便越是不说。后来沈瑜看不过去,把为首的师弟揪出来,摁在地上猛打。那个师弟没想到一个玩笑竟招来这么严重的后果,吓得不敢说话。沈瑜直把那师弟打掉一颗牙,周围人才醒过神来壮着胆子把沈瑜拉开。玉佩找回来了,沈瑜也受了张班主五十戒尺的责罚,清玦从此深深的记下了沈瑜的人情,心里也更加敬重他。
两人生了嫌隙是清玦十三岁那年,同在一个戏班,自然常被比较,那年师父搭上京城的名角儿,准备送徒弟中的一个去京城学唱武旦。旦角儿的戏更多,发展更好,人人都渴望得到这个名额。但众人也心知肚明选择就在清玦和沈瑜之中,而无论从扮相,还是功底来看,清玦明显更胜一筹,十有八九就是他了。沈瑜心知不如清玦,便在他水中下药,清玦近一个月发不出声音,嗓子险些哑掉。张成君班主也无奈,只叹小百凉是个苦孩子,可能命里就不带红吧,便送了沈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