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了讯,裘晏心里也算有了个底,这样的大事在这样的边陲之地不会如一滴雨落在池塘里,激不起水花,正相反,如今说不定各种各样的消息传的到处都是。
而听消息最好的办法,便是去茶楼里,那里是走来过往消息的汇集之地。
“客官,要喝点什么?”店小二手脚麻利的收起手里的擦布叠在自己的肩上,笑的灿烂的快步向裘晏走来,脸上有些暗色的雀斑,倒衬的他生动了几分。
裘晏自然是没有闲钱喝茶的,他措了措自己偏白的手,身上的草衣随之微微的打颤。裘晏抬起脸看着店小二,一双眼睛熠熠生辉,整张脸都亮堂了起来,道,“我不是来喝茶的,只是想问问,可有招工?”
“招工?”店小二完全没有想到,倒是略微愣神,随即反应过来便上下打量着裘晏,见他一身正气,只是模样略微狼狈,身上穿着戴的都身无长物,便心下了然了几分,道,“你等等,我去通知掌柜的。”
裘晏小心的赔着笑脸,在原地等着,一颗心却扑在了台上,听着台上那个穿着一身青色长衣,蓄满花白胡须的老者,在台上时而轻击桌扉,时而绘声绘色的讲着。
也或许是上天眷顾,老者竟开始讲起最近边陲的大事,先讲着这些日子,边陲大军正在开拔交接,或有战事,又开始讲着些军队的秘闻,例如一些滑稽的故事,比如将军爱红妆,又比如最近的官员任命谁是谁的亲戚。
台下哄然大笑,听的津津有味,裘晏也不知不觉听入了迷。
“这故事讲的好吗?”耳畔传来柔煦的声音,让人宛若如沐春风,裘晏转过身子,便见一女子约莫20来岁,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夹袄,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没有商人的市侩,反而是温柔中透着些精明,脸上画着时下流行的妆容,此刻正浅浅的笑着看着自己。
“讲的很好。”裘晏应道。
“你想寻个差事?”女子拉开身侧的座椅坐了下来,随即伸手邀请裘晏坐下,道,“坐。”
“是的。”
“看你的模样,不像是长年打工之人,你的手上都没有薄薄的茧子,怎得就想到来我茶楼打工?”女子眼光毒辣,轻而易举的将裘晏看了个底透。
“家道中落,如今连一日三餐都没了着落,自然想寻个差事。”裘晏双目平视看着女子。
女子看着裘晏,心里不断的盘算,最后爽朗一笑,道,“我们这里月底结钱,平日里的吃住都包,一月三钱银子,你若是觉得合适,就留下来吧。”
“自然合适。”裘晏立刻笑着应道。
“那我便带你熟悉一下环境。”女子站了起来,又道,“我姓薛,你可以称我薛姐,我看你的模样,应该是比我小的。”
“薛姐。”裘晏赶紧应了一声,便跟着往楼上走去,这个茶楼确实不大,讲书的是李先生,算是店里雇来的,一天只讲三个时辰,也算是这边陲见多识广的人了。
而另外一个便是之前见的店小二,常年住在店里,是店里的老伙计,名字叫小刘。
这个不大的茶楼一共也就这样三人,倒也是简单。
裘晏换上了小二的衣服,学着小刘的模样将擦巾挂在肩上,便开始了迎来送往的小二生涯。
这家茶楼关门的早,大约傍晚时分便会锁上门,而这时候的时间属于裘晏自己。
吃了简单的一碗面,裘晏又重新换上了自己的草衣,往城里走去。
听了今儿一天的书,多的消息倒也没有,只知道这县衙是真被老吴给闯了个彻底。现在满城都在抓他,只不过目前这信倒是没有。
边陲的夜特别的冷清,一旁的店大多都关上了门,只有些客栈还挂着灯。
街上的来往只剩下了官差和刚进城赶路的行人。
“见过这人吗?”官差又拉住了裘晏,询问。
裘晏看了眼现在的小像,竟然比上午见的画的清晰了许多,将老吴脸上的特征都画了个仔细,比如他的一双半大不大的眼睛,配着的大鼻子,和极为薄的嘴唇。
一一被画了个仔细,而他的身量也被描述在了旁边。
裘晏按下心里的心惊,忙装作如常的道“没见过。”便想要离去,
却不曾想官差没有立刻放他离去,反而又拿出一张小像道,“可曾见过这人?”
画像上是个眉眼清秀的略瘦弱的男子,画像颇为传神,将他脸上文弱的模样画了个仔细。
而这张画像的人,竟然是温文。
裘晏赶紧压下心底的震惊,忙道,“不认识个。”
官差收起画像,挥挥手,让裘晏走了过去,
却没有想到待裘晏走的略远,为首的官差立刻道,“跟上他!”
“头,这是为什么?”一旁的差役并不明白,忙问到。
“一开始问他说的是没见过,后一次问他说不认识。这样的反复必有蹊跷,跟上他,说不准会有大鱼。”
“还是头聪明,快,都聪明着点,做的隐蔽点,不要被发现了。”
此刻的裘晏溜了一圈,一无所获,便回了茶楼。
“回来了?”薛姐就坐在茶楼的大厅,揉着眼睛,手侧放着一杯暖茶,抬眼看见裘晏,便随口道了一句。
“回来了,薛姐。”裘晏松下草衣外套,道,“我刚来这里,还是想去外面逛逛,没曾想这里的晚上格外安静。”
“边陲的城镇都是这样的,你住久了就会知道了。”薛姐端起茶道。
“那薛姐,我先去休息了。”
“去吧。”
裘晏应了声,便回了自己的阁楼。
夜渐渐深了,边陲的天彻底的暗透了,
薛姐却仍坐在大厅中央,看着满院的空落,手里拿着本赤字账本微蹙眉头,道
“这样的日子何时能到头?”
薛姐放下手中的账本,站了起来,走到了说书台上,猛的一回头,拍起桌上的拍木,惊的一声,道,“且听下回分解。”
随后又温温柔柔的将拍木放在了书案上,拉正了衣衫慢慢的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