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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苦乐之境

——来自哥伦比亚的“神话飓风”

对加西亚·马尔克斯来说,故乡的一切都是他创作灵感的源泉。他快乐的童年始于故乡,他的文学启蒙源于故乡,他性格的养成依赖于故乡。可以说,故乡给了马尔克斯成为伟大小说家的天赋和资质,没有故乡的环境和风土民俗便造就不了后来的马尔克斯。

马尔克斯的故乡是一个名叫阿拉卡塔卡的小镇,它是《百年孤独》中马孔多镇的原型。这座“百年孤独”的小镇拥有着许多传奇故事,也有着不少噩梦“秘辛”。那里既是《霍乱时期的爱情》的发生地,也是“小加博”的出生地。马尔克斯的童年正是在这座神奇的小镇中度过的。那里有神秘的老宅、“死人之屋”、会讲“鬼故事”的外婆、上校外公、“电气化鸡笼”、藏着各种稀奇动物的马戏团、设有摩天轮的嘉年华会、播放多种影片的电影院……

“小加博”的降生之谜——诡异的出生日期

加西亚·马尔克斯是何时出生的?有人说马尔克斯出生于1928年3月6日,也有人说他于1927年3月6日诞生。当然,支持不同观点的双方都有各自的理由。

说马尔克斯出生于1928年3月6日的一方给出的证据是:在第一本护照上,马尔克斯曾亲笔写下自己的出生时间,即“1928年3月6日”。

但是,坚持马尔克斯出生于1927年3月6日的一方则认为,马尔克斯在护照上写错了自己的出生时间。因为前者是经不起推敲的,利用他弟弟路易斯·恩里的出生日期就能推翻这一观点可以明确的是,弟弟路易斯·恩里比马尔克斯小一岁,而路易斯从父母那里获知,自己的出生日期是1928年9月6日。如果有人说马尔克斯出生于1928年3月6日,路易斯一定会不知所措——这意味着在哥哥马尔克斯出生6个月后,他就出生了。

每当听到别人说马尔克斯是在1928年出生的时候,弟弟路易斯就会暴跳如雷地辩驳:“真是见鬼!难道我是一个6个月就出生的早产儿?可是我出生时有4千克!或者你认为我是加博(马尔克斯的小名)的孪生弟弟?”

显然,人们对马尔克斯出生日期的误会,给他的弟弟路易斯带来了很大的困扰。特别是在马尔克斯成名后,这种困惑便更大了。因为如果人们把哥哥的出生时间弄错,路易斯的履历就会变得问题重重。

当然,路易斯似乎可以这样做:承认哥哥是在1928年3月6日出生,然后把自己的出生时间向后推迟4个月,即改为1929年1月6日。但是,这样修改又会出现新的问题——自己的出生时间与妹妹玛格丽塔的出生时间不协调。玛格丽塔出生于1929年11月9日,这就意味着马尔克斯的母亲必须每10个月生育一胎,且要连续生育三胎。但显然这是不符合常理的。哪个女人的身体允许这样做?

后来,人们经过细致的考证,终于证实了马尔克斯是在1927年3月6日出生的。

那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星期天,哥伦比亚的阿拉卡塔卡小镇迎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上午9点钟左右,21岁的路易莎生下了一名男婴,并为他取名加西亚·马尔克斯。马尔克斯出生时体重约4.2千克,而且脐带绕颈,所以整个生产过程非常凶险。然而,他像是受到了命运的眷顾,最终母子平安,这堪称奇迹。

马尔克斯母亲的全名叫路易莎·桑蒂阿加·马尔克斯·伊瓜兰。路易莎在她的父母家待产。马尔克斯出生时,父亲加夫列尔·埃利希奥·加西亚并不在场,只有外祖父和外祖母陪在他们母子身边。外孙出生后,两位老人用朗姆酒擦拭了马尔克斯的全身,之后又用受洗水帮其清洗,他们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为外孙消灾解祸,避免以后出现更多意外。

很快,马尔克斯有了昵称,家里人都叫他“小加博”。他外祖父的名字叫尼古拉斯·马尔克斯·梅西亚,外祖母的名字叫特兰吉利娜·伊瓜兰·科特斯。由于生活拮据,小加博的父母不得不外出谋生,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海边小镇里奥哈查工作,不能时刻陪在小加博的身边。

马尔克斯是家中最年长的孩子。他的童年是在外祖父家中度过的。母亲有了其他孩子后也没有将他接回去,因为她知道马尔克斯在那里过得很开心。在小加博三岁半时,母亲将自己的第三个孩子也送了过来,希望两个孩子可以相互做伴。这是一个女孩,名字叫玛格丽塔。在家中,她还有一个绰号,叫玛戈特。玛格丽塔的到来让小加博欣喜若狂,他知道自己以后将不再孤单,因为无论何时,总会有一个可爱的妹妹跟在他的身后。

小加博的诞生对埃利希奥和路易莎来说是艰难生活中最幸福的事情。尽管在儿子出生时,埃利希奥并不在场,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不爱这个儿子。因为他当时在外地,要为一家人的生计而忙碌。另外,还有一些较为复杂的原因,比如他不想让岳父岳母看轻自己,他要挽回男人的尊严。

没有人会责怪这个辛苦劳作的男人,人们只会歌颂他、赞美他,因为他不仅承担一家人的开支,还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一个伟大的作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他与路易莎那段传奇的爱情。

霍乱时期的爱情:“枯枝败叶”与“俏姑娘”的不羁之恋

小加博父母的爱情故事既传奇又浪漫。

1924年7月的一天,烈日当头,热浪滚滚。埃利希奥走进了阿拉卡塔卡小镇。他身穿电报报务员的职业装,英俊帅气。电报报务员是他在这个小镇的新工作。此时,他从身侧的背包中拿出一封崭新的推荐信,再次确认了信封上的地址后,向尼古拉斯·马尔克斯·梅西亚的住宅走去。

埃利希奥背包里的推荐信是一位神父为他写的。神父把这封信交给他时说:“你是个有教养又有才华的年轻人,既会作诗,又会拉小提琴,非常讨人喜欢,所以你到上校家后一定会给他们留下不错的印象。”

埃利希奥原本是奥阿查县人,他虽家境贫寒,但聪明、能吃苦,所有亲友们都很喜欢他,并对他寄予很高的希望,还资助他读完了中学。中学毕业后,埃利希奥顺利考上了卡塔赫纳大学。在开学季,他独自一人踏上了去往卡塔赫纳的旅程。埃利希奥所选的是医学专业。为了拿到大学文凭,他学习非常努力。在他看来,大学文凭可以帮助他获得一份好工作,这样就能改变家境。然而天不遂人愿,随着大学开支的增加,他的家境更加贫寒。与此同时,亲友们也不再资助他读书。出于无奈,埃利希奥只能辍学去找工作。

就这样,经过两年的打拼,埃利希奥终于谋到一份较为体面的工作——电报报务员。在当时的平民阶级中,电报报务员是一份深受人们尊重的工作,一方面它对读写能力的要求较高,非文化人不能胜任;另一方面它要用到现代科技,愚笨者一时半会儿很难学会。然而,这份工作很辛苦,薪水也比较低。

当时埃利希奥只有23岁,他到阿拉卡塔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尼古拉斯上校。尼古拉斯上校与那位写推荐信的神父是朋友关系,有着多年的交情。所以,上校面对神父推荐来的年轻人自然非常热情友好。埃利希奥言谈幽默、能说会道,给上校留下了好印象。上校热情地接待了埃利希奥,第二天,又带着他一起坐车前往圣马尔塔。当时,尼古拉斯上校的家人正在那里避暑。

两人到达圣马尔塔车站后,上校在宠物市场买了一只可爱的云雀,然后交给埃利希奥,并对他说:“你可以把它送给我的女儿,算作你们初次见面的礼物。”上校这样做只是为了照顾埃利希奥,想让两个年轻人能够相处融洽,其他的事情则并没有多想。但是,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对上校来说简直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路易莎,也就是后来小加博的母亲,是上校的掌上明珠,家里所有人都对她宠爱有加。路易莎从小便受到良好的教育,后来在圣马尔塔的“显灵学院”读书,那是当地最著名的修道院学校。除了受过良好的教育,路易莎还是一个多才多艺的姑娘。她不仅会弹钢琴,还能用西班牙语写出好文章,另外她的缝纫技艺高超,可以绣出精美的图案。由于容貌娇美、举止端庄,朋友们都叫她“俏姑娘”。

埃利希奥与路易莎并不是一见钟情。相反,两人刚见面时彼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埃利希奥只觉得路易莎很美丽,但这并没有给他留下深刻印象,而路易莎对他也丝毫没有感觉。

但是,埃利希奥是一个很讨女孩喜欢的人,他聪明、幽默、自信,不仅善于言谈,而且英俊潇洒。另外,他还会写诗。埃利希奥凭借自身魅力很快就博得了女孩子的喜欢。在朋友之间,有人传出他与一个优秀的姑娘已经有了婚约。这个姑娘叫罗莎·埃莱娜,后来她成了小加博的启蒙老师。

有一次,埃利希奥与路易莎去参加一个庆典,在活动现场,路易莎对埃利希奥打趣道:“听说你与罗莎小姐已经有了婚约,你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呢?”“很快,到时候我一定邀请路易莎小姐做我婚礼的伴娘。”埃利希奥爽快地回答。在畅聊中,路易莎送给埃利希奥一个称呼,叫作“教子”。

从此以后,两人之间就有了“伴娘”和“教子”的称呼。这种朋友之间互相调侃的“爱称”有一个好处,即可以方便男女之间打情骂俏。

一天,路易莎生病了,医生建议她外出散心。于是,她便离开阿拉卡塔卡,前往别处休养去了。这次分离十分突然,两人一个月没有见面。原先,两个人对彼此的态度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很多事情也表现得满不在乎。但是,随着分离的日子越久,彼此的思念也就越强烈。

路易莎终于回来了。埃利希奥得知消息后,立刻穿上他最好的衣服,与许多朋友一起去车站迎接她。“教子”与“伴娘”表面上都很镇定,两人相互握手,算是问候。路易莎把带来的糖果当作礼物送给他,两人几乎没有说话。但是,埃利希奥从与她握手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端倪。那一刻,他感到路易莎的手轻微地颤抖着,他知道,眼前的女孩同自己一样见到对方后激动不已。

此后,在周日做弥撒时,两人经常穿过人群交换眼神,那是一种十分热切的眼神,充满了爱慕。此后,埃利希奥开始给路易莎写情诗,他充分发挥专长,写出了许多热辣、深情而且优美的情诗。这些美丽的诗句,让路易莎一生都不会忘记。

1925年3月,埃利希奥与路易莎已经相识8个月。对埃利希奥来说,是时候对自己心爱的女孩表白了。一天下午,他来到路易莎家的门前,准备向她求婚。

他站在一棵杏树下,大声表白:“路易莎,我昨晚彻夜难眠,我想自己应该尽早结婚了。而我心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请告诉我,你是否对我有意。但是,你不必勉强自己说不想说的话。如果你现在无法做出决定,我可以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

然而,这番真诚的表白却被人打断了,打断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路易莎的姑妈弗朗西斯卡。姑妈不允许有非分之想的“癞蛤蟆”接近路易莎,所以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凡是想打“俏姑娘”主意的穷小子都会被她赶走。对于埃利希奥来说,弗朗西斯卡就是一个大灾星,他甚至还给她起了一个有趣的绰号——刻耳柏洛斯,即守卫地狱的三头恶犬之名。

路易莎考虑之后派人向埃利希奥送来一张纸条,约定在第二天做弥撒时会面。

“教子”见到自己心爱的姑娘时,直截了当地问:“你的决定是什么?”

“我对你仍有疑虑,我不喜欢朝三暮四的男人。”路易莎考验他说。

埃利希奥此时稳操胜券,他故意不紧不慢地说:“路易莎小姐,你若是不答应,我便不等了。毕竟,还有那么多姑娘视我为理想对象呢!”

“那你能向我保证什么?”路易莎担心地说。

埃利希奥盯着她的眼睛说:“除非我死了,否则非你不娶。”

路易莎终于被他打动了,她说:“我也是,除非我死了,否则非你不嫁。但是,我的家人不愿意让我嫁给你,他们一定会反对这件事。”

果然,在得到消息后,路易莎的家人强烈反对这桩婚事。

令尼古拉斯上校想不到的是,自己的女儿竟然会爱上这个穷小子。上校不想让女儿嫁给埃利希奥,于是就以女儿还小为由拒绝了他。而埃利希奥很清楚,这只是一个借口,实际的理由有很多,比如自己的出身不好,皮肤黑,是个可怜的报务员,一个穷小子、外乡人,等等。或许在上校看来,他就是当地人口中的“枯枝败叶”,一个外来的淘金者。

上校强烈反对他登门,拒绝与他交谈,还阻止两人见面。然而,上校越是反对,报务员和“俏姑娘”的心越是紧密地连在一起。他们开始结成紧密的联盟,与上校及其“家人军团”对抗。

在家人的反对声中,两人的爱情变得愈加坚固。这对恋人所要面对的“敌人”是一位身经百战的上校,不管他多么强大,都要战胜他。他们找了许多传信人,然后让这些好心人用他们事先想好的隐语暗号接头,帮助他们传递消息。教堂、广场、电影院、店铺等都是他们的联络所,他们一次次瞒天过海,只为向对方倾诉衷肠。

埃利希奥经常送给路易莎礼物,还时常在夜晚大着胆子翻过围墙,来到路易莎的窗前,为她献上一首小提琴独奏曲。一天,埃利希奥托一位焰火技师给路易莎送去一条写满情诗的手绢。在送手绢的路上,技师边走边看,反复欣赏手绢上的诗句,甚至还会小声吟唱,连技师也被这些饱含情意的诗句深深感动了。

在上校的“压迫”下,这对恋人不断创造着新的约会方式。这令上校十分恼火,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即让这对恋人天各一方,用距离来击垮他们的“执拗”。

上校命妻子特兰吉利娜和仆人将女儿送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以为这样就能阻断他们的联系。但是,上校忘记了一件事情——埃利希奥是一个消息灵通的报务员,几乎各个地方都有他的同事和朋友。

在同事和朋友的帮助下,埃利希奥可以在各个地方建立起联络网,不管路易莎在什么地方,他都能将爱的讯号传递给她。就这样,两个人通过不断的电报往来将爱情进行到底。

几个月后,特兰吉利娜陪同女儿回到圣马尔塔,在下船时,她发现埃利希奥正站在岸边迎接她们,确切地说是迎接她的女儿。特兰吉利娜突然意识到这次离开不仅没有阻止两人的交往,反而使他们的感情变得更加深厚。

埃利希奥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精神抖擞,满脸痴笑地望着自己的“女神”,而路易莎则红裙裹身,百媚千娇地向着自己的情郎走来,甜美而幸福的笑容挂在脸上。

路易莎到达圣马尔塔后,便一直居住在哥哥家中。她拒绝回家,因为在这座城市里有她的情郎相伴。为了能长久地与自己的“女神”居住在一起,埃利希奥准备调往这座城市做报务员。这对恋人最终用自己执拗的爱情战胜了上校夫妇。

1926年6月11日,埃利西奥与路易莎在圣马尔塔大教堂结成了夫妻。这对恋人轰轰烈烈的爱情既孕育了马尔克斯,也为马尔克斯的伟大作品《霍乱时期的爱情》提供了原型。

“百年孤独”的小镇,故乡的传奇与噩梦

1927年3月6日,随着一声啼哭,马尔克斯降生在阿拉卡塔卡镇。这里是他生命的起点,也是他度过童年的地方,这个小镇印刻在他的记忆深处,他的所有作品都与之息息相关。不管身在何处,马尔克斯总是会重新回到这个记忆开始的地方。

在最初的八年,马尔克斯与外祖父母一起生活在阿拉卡塔卡镇。阿拉卡塔卡镇最初是由印第安人建立的。那些印第安人被西班牙殖民者的枪炮驱赶到这里,绝处逢生。19世纪时,阿拉卡塔卡镇变得鱼龙混杂,不仅有印第安人、白人,还有大量印欧混血儿。

这个普通小镇原本非常宁静,人们的生活节奏缓慢且富有情趣。而马尔克斯所著的《百年孤独》中的马孔多镇就是以这里为原型的。后来,人们把阿拉卡塔卡镇打造成了香蕉种植区。香蕉产业不断发展,让阿拉卡塔卡逐渐变得热闹起来。香蕉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建立,小镇因此繁华一时。

1905年,阿拉卡塔卡进驻了一批果品工厂,当地的香蕉种植区也随之不断扩大。为了运输香蕉制品,小镇还开通了火车专线。这为小镇对外交流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工厂的建立为小镇创造了许多工作岗位,大批外来人口开始涌入。播种工、采摘工、搬运工、管理者……从事与香蕉有关的工作的员工不断增加。与此同时,各类商贩也纷纷入驻小镇,酒贩、点心商、烟贩、药商……比比皆是。本地人在茶余饭后经常拿这些外来者调侃,有些人称他们为“枯枝败叶”。

繁华的小镇阿拉卡塔卡每天都会出现许多新鲜玩意儿。小镇通了电,夜晚亮如白昼。每当夜幕降临,管弦乐队就会聚在一起演奏,人们唱歌、跳舞、喝酒,周末时还能参与彩票开奖,所有人似乎都在享受着美好时光。人们不仅能买到各种各样的东西,比如糕点、麦片、牙膏、口红、美酒等,还能每周去电影院观看电影。

那时,小镇上的人都很有钱。如果有人掉了钱币,没有人愿意弯腰去捡。人们经常在跳舞时,一边拿着一根燃烧的蜡烛,一边用另一只手点燃五比索的纸币来消遣。

1915年,阿拉卡塔卡举办了第一届狂欢节。吉卜赛人为小镇带来了铜制品和制冰技术,商贩、乐队、民间艺人、酒保、工人……来往穿梭。商贩们给当地人带来了许多如魔法般具有神奇效用的“药品”,比如迷药、止血剂,另外还有吉祥饰品、辟邪物等。其中“马古阿鸟粉”用以迷惑女人,“圣波洛尼亚大牙”能为赌博带来好运,“野鹿眼”可以给伤者止血,“蝙蝠血”可以在夜晚辟邪,“十字架上的男婴”可以为人增添神力,“干狐狸颌骨”可以确保作物丰收。

狂欢节时,人们戴着面具,穿着盛装,在街上游行,尽情享受着美好的一切。然而,繁华的背后却也隐藏着灾难的种种征兆。

1914年,阿拉卡塔卡爆发了蝗灾。面对遮天蔽日的蝗虫,人们回忆起7年前与之相似的情景,那时正是因为蝗灾,农民们颗粒无收。

阿拉卡塔卡的气候炎热且湿润,午后的温度普遍超过40摄氏度,但是香蕉工人的工作与生活环境极差,公司不愿花额外的钱为他们添置冰块降温。他们常常家徒四壁,挤在没有床铺的干草上入眠;他们没有蚊帐,每到夜晚就会遭到无数蚊虫叮咬。不仅居住条件糟糕,卫生条件也难以让人接受。工人们通常都是几十个人共用一个马桶,很久才更换一次。另外,他们的医疗没有保障,不管生什么病,永远只吃一种蓝色的小药丸。

香蕉公司对工头关爱有加,却对工人们不管不问。工人们的合法地位得不到保障,公司既不会给他们上保险,也不会给他们提供医疗设施。另外,公司的船会将本地的香蕉运往新奥尔良,但返程时却常常不会带回任何商品。而香蕉公司会将这一损失算在工人们的头上,他们用代金券来当作工人的工资,让他们到指定地点购买公司用船从新奥尔良载回的商品,以强卖的方式将工人的钱重新压榨回去。

铁路的一边是工人们的艰难处境,另一边则是美国佬的幸福生活。高耸的住宅、茵茵的草坪,厚厚的围墙,黑人持枪巡逻者以及守在院门口的看家狗,这就是《百年孤独》中所描述的“电气化鸡笼”。隔热的屋顶,精美的窗帘,透风且能阻挡蚊虫的窗户,网球场和游泳池……这里是阿拉卡塔卡人眼中的天堂。

小加博曾参观过这个“天堂”,那是外祖父带他来的。当时,他看到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还看到了穿着薄衫的女人戴着纱帽,用金剪子采摘鲜花。还有一次,小加博见到了香蕉公司的总经理和她的夫人。那位总经理开着他的敞篷车载着他的女人和一只德国牧羊犬。女人年轻美丽,长长的金发随风飘荡,贵气十足。而他们的宠物也收拾得整整齐齐,坐在敞篷车的后座上,活像一个游行的国王。

1928年,受剥削和压迫的工人们终于开始正式反抗。为了让公司提高待遇,改善居住条件以及加强医疗保障,工人们组织了大罢工,他们希望以此来逼迫公司与他们谈判。

然而,罢工不仅没有改变剥削者的态度,反而让他们更加强硬。香蕉公司与当地警局一起镇压了这场大罢工,给工人们留下了惨痛的“血”的教训。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中就详细描述过工人被镇压的惨烈场景。

尽管这一事件发生时,小加博还不到两岁,也没有亲眼见证过那时的惨烈场景。但大罢工事件对阿拉卡塔卡人民影响至深,他从外祖父那里听到的相关描述就不下千遍。

在经受了蝗灾、大罢工事件和洪水灾害之后,因“香蕉热”而繁华一时的阿拉卡塔卡由盛转衰,最终沦为一个“百年孤独”的萧条小镇。多年以后,马尔克斯母子回乡变卖家产时,几乎认不出那个曾经繁华的小镇了。

阿拉卡塔卡大罢工事件不仅对马尔克斯的家乡造成了深刻的影响,同时也深深影响着他的整个童年时光。而他后来的创作冲动也由此而来。他把这一事件用文字的形式记录在他的《百年孤独》中,创造了一个骇人听闻却又写实的传奇故事。

神秘的老宅——最令人魂牵梦萦的地方

路易莎与埃利希奥成婚后,丈夫调任到了奥阿查县做电报报务员,于是,两人就在当地住下。不久,路易莎便怀孕了。

上校夫妇听到女儿怀孕的消息后欣喜若狂,他们认为这是一个缓和与女儿女婿关系的良好机会。他们经常给这对新婚夫妇寄去信件和礼物,希望女儿女婿可以尽快返回阿拉卡塔卡。但是,由于埃利希奥的自尊曾被老丈人伤害,所以他坚决不愿回去。

两位老人没有放弃,依然给他们寄信和邮送礼物,而随着女儿预产期的临近,他们所送的礼物则变成了糖果、水果以及一些婴儿必需品。后来,在母亲来信的恳求下,路易莎于1927年2月回到了娘家。而当时,她已经怀孕8个月了。

1927年3月6日,马尔克斯诞生的日子。当时,路易莎的情况非常糟糕,孩子怎么也生不下来,而且还伴有大出血。接生婆万般无奈,表示无能无力,幸好加拉斯加人特弗雷特斯给产妇做了人工呼吸和按摩才使得母子平安。新生儿是一个大胖小子,家人为其取名加西亚·马尔克斯,又赐他小名叫作加博。

小加博出生时脐带绕颈,差点窒息而亡。这也是他后来患幽闭恐惧症的原因。小加博长大成人后,非常惧怕一个人待在狭小的房间里。因此,在他成名以后给自己买的房子都是宽敞明亮的大房子,房子配备了巨大的落地窗,采光十分充足。在幽闭恐惧症和高空恐惧症的双重作用下,马尔克斯十分惧怕坐飞机。在他看来,飞机就是一个封闭的“棺材盒子”。所以每当他出远门就不得不坐火车或汽车,而这些交通方式既耗费时间,又让他疲于奔波。当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去瑞领奖典避免不了坐飞机,于是,他只能忍受这种痛苦的煎熬了。

在小加博出生几个月后,为了看望孩子,埃利希奥不情愿地回到了阿拉卡塔卡。上校与女婿见面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道歉,他望着眼前的年轻人,想到曾经对他所做的一切,满心的歉意和懊悔。上校向报务员伸出手,诚恳地说:“我为曾经对你的偏见而道歉。”埃利西奥没有去握他的手,他注视着躺在婴儿床上的儿子,淡淡地说道:“现在已经用不着了。”

小加博的降生让父亲放弃了报务员的职业,他曾是卡塔赫纳大学医学院的高材生,只不过因为生活所迫而辍学。他在医学院学习过不少医学知识,特别是对顺势疗法有一定的研究。出于兴趣,加上对自己实力的信心,埃利希奥又做起了医生。阿拉卡塔卡对西医不是很信任,反而对顺势疗法情有独钟,所以埃利希奥的生意还算不错。

然而,埃利希奥夫妇并没有在阿拉卡塔卡逗留太长时间,1929年1月的某一天,两人离开此地,从此过上了长期在外闯荡的生活。

小加博的外祖父母在阿拉卡塔卡镇属于有钱人,他们地位显赫,不仅有镇上首屈一指的大宅院,还有众多的仆人。所以,小加博在这里衣食无忧,生活也非常快乐。在出生后的8年时间里,小加博一直住在这个大宅院里,直到9岁才跟着父母离开。

外祖父母家的大宅院非常气派,在宅院门前的两侧,伫立着两棵巴坦杏树。这也是小加博的父亲向母亲第一次求婚的地方。推开宅院的大门,第一眼看到的是上校的书房,上校经常在这里办公或读书。在书房的旁边,是一间小会客厅,每当有客人前来拜访,上校就在这里接待他们。绕过上校的书房往里走,屋后是一座美丽的花园。花园里栽种着各种花卉,有百合花、玫瑰花、天竺葵、茉莉花等,每到花期,成群结队的蜜蜂和蝴蝶就会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小加博长大后,还把这美丽的场景写入了他的《百年孤独》,那正是书中恋人出现时的美丽场景。

在花园深处,有着成排的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小加博外祖父母的卧室,母亲路易莎就是在这里拼尽全力生下小加博的。紧邻这间卧室的是“圣灵室”,小加博晚上会睡在那里,还有几个姑婆照顾着他。就连毫不起眼的行李间也十分宽敞,里面堆放着大大小小的杂物。花园的侧面有几间会客厅,那是留客人住宿的房间。最气派的建筑是一间巨大的餐厅,那里光线充足,通风良好,中央放着一张可供10个人用餐的餐桌,每当留客人用餐时,外祖母就会用最丰盛的食物来招待他们。花园的角落里,还坐落着一个银匠小作坊,上校一有空就会到这里来摆弄他的那些小饰品。除此之外,宅院中还有厨房、酒窖、储藏室、卫生间、浴室、宠物间、木工房等众多小房间。

马尔克斯记得,院子里的很多房间都是空着的。那是因为这些房间都是已故亲戚住过的房间,为了纪念他们,外祖父母把这些房间原封不动地给保留下来。迷信的姑婆为了不让孩子们到处乱跑,破坏屋里的陈设,就故意告诉他们,每到晚上6点以后,那些亲戚还会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其中就包括小加博已故的佩德拉姨妈和拉萨罗舅舅。

每到夜幕降临,孩子们便不敢再到处乱跑,因为他们害怕那些传闻中的亲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外婆在晚上6点时让顽皮的小加博安静下来,坐在安全的角落里,并叮嘱他不要乱走,否则会惊扰了姨妈或舅舅的美梦。而一旦惊醒了他们,他们就会从房间里走出来。每到这时,小加博就会听话地坐着,忐忑地看着四周,静静地等待着姑婆们准备晚餐。

小加博永远忘不了这些事情。他有时想得痴迷了,出现了幻觉,于是就告诉其他孩子,自己真的看见过死人或恶魔。那些死人有的出现在浴缸里,有的出现在火炉边,而恶魔则出现在窗户上。

外祖父母的宅院里有许多“死人的屋子”。其中有一间曾住过一个叫阿尔丰索·莫拉的男人,据说后来他在屋里上吊自杀了,至今他的鬼魂还住在屋里。阿尔丰索的鬼魂与其他鬼魂不同,他既不会在角落里发出瘆人的哭泣声,也不会突然跑出来吓唬小孩。他非常安静,人们只能偶尔听到他的咳嗽声,当他有了兴致,也会吹上几声口哨。他安然地过着自己的“鬼日子”,只要你不迈进他的屋子打扰他休息,他就不会去其他房间串门。小加博与其他孩子对这间“鬼屋”充满好奇,很想知道里面的情况,但同时又很害怕,担心鬼魂会找上门来。

马尔克斯后来回忆他的童年时光,宣称自己真的撞见过“死鬼”阿尔丰索:“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我到邻居家去玩,突然看到花丛中蹿出一只野兔,我来了兴致,立刻去捉,不想兔子撒腿就跑,我就在后面紧追不舍。结果追到厕所时,兔子从门缝钻了进去。我推开厕所的门,只见一个男人蹲在茅坑上,哪还有什么兔子!那个男人紧皱眉头,若有所思,像是有什么忧愁的事情。我看到他的袖子高高地卷到胳膊肘,发现他的牙齿与黑人的牙齿一样洁白漂亮,于是马上便认出了他。”

马尔克斯在他的《百年孤独》中描述过这样的场景:“鲜血流淌,形成一条奔涌向前的血线,它穿过门缝,径直流过客厅,来到大街上。起伏不平的路面未能阻挡它半分,它沿着道路笔直行进,快速下了台阶,又缓缓爬上路边的围栏,它在大街上左拐右转,向着布恩迪亚家前进。终于来到了布恩迪亚的住宅,它顺着门缝潜了进去,为了避免弄脏地毯,它紧贴着墙边,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客厅,又掠过一个房间来到了餐厅。它没有停留,继续向前,沿着圆桌的影子画了一个弧线,进入长廊。它听到阿玛兰妲正在给奥雷里亚诺上课,就小心翼翼从他的椅子下穿过,接着经过谷仓,最终来到厨房。厨房里,乌尔苏拉正在做面包,她需要一连打上36个鸡蛋,和上面粉,加入白糖和牛奶,再添入适量可以起到神奇作用的酵母粉。”

这是《百年孤独》中布恩迪亚家族成员阿尔卡奥迪被杀之后的描写。它以夸张的手法,描述了阿尔卡奥迪死后,他的鲜血经过长途跋涉最终流进母亲家厨房的过程。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描写的布恩迪亚家族的大宅正是以外祖父母家的宅院为原型的。马尔克斯用这样的描写隐喻了落叶归根的道理,即乌尔苏拉的老宅是她所有孩子的根,不管孩子们离家多久,在何处闯荡,他们最终都要回来寻根,回到那个生养他们的地方。

同样,马尔克斯对外祖父母和他们的老宅的感情也是如此。他曾说:“在我所有的记忆中,最令我魂牵梦绕的不是人,而是阿拉卡塔卡的老宅,那个我出生的地方,那个外祖父母养育我的地方,那个给我留下最美好童年的地方。不管我身在何处,都会牵挂着它。每次入眠,我都会在梦中与它相见,我感到自己一直都在那里,超越了时空,避过了理由,就像是从未离开过。”

“死人之屋”和会讲“鬼故事”的外婆

小加博的外婆特兰吉利娜是老宅真正的女主人。这个精力旺盛的女人,善于绘声绘色地讲“鬼故事”。

外婆特兰吉利娜喜欢穿黑色或蓝色的衣服,但在小加博和其他孩子们的眼里,她的衣服就像是丧服。外婆整天都很忙,家中的每个角落都遍布她的脚印。但是,实际上,她又不忙,因为她不是忙着做事,而是忙着向仆人发号施令。

在发号施令的时候,她还时常自言自语。她总能把语言说得很押韵,像是在表演小曲。一次,有客人留在家里吃午饭,外婆便对姑婆们命令道:“你做鱼,她做肉,客人爱吃鱼还是爱吃肉,鬼也不知道。”

上校家几乎每天都有客人登门,这些客人包括上校的战友、亲戚,甚至还有他的私生子。客人多的理由是,上校夫妇热情好客,总能把他们招待得很满意。

上校的私生子们经常登门拜访,而他却欺骗外婆说这些人都是他的忘年交。弗朗西斯卡姑妈对此意见颇深。

一天,姑妈想向外婆揭露上校风流的本性,于是就对她说:“米娜,你真是傻得可怜,那个负心汉总是欺骗你的感情,你对此却无动于衷!”外婆没有在意姑妈说的话,只是冲她笑着摇头。外婆是一个大忙人,单就照顾一家老小的起居饮食就够她忙活了,她可不会管这些事情,况且她又不是将军,也管不了上校。

小加博的外婆平时既要管活人的事情,也要管死人的事情。管活人,是要让活人的生活顺利运转;管死人,是要让那些“死鬼”安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过日子。

外婆有许多规矩,她忌讳一切违反规矩的事情。例如,她一看到有黑蝴蝶靠近门窗,就会立刻拿扫帚将它赶走。因为在她看来,一旦黑蝴蝶飞进家门,就会克死家里人。她要求姑婆们在做饭时要特别小心,尤其不能把盐洒在地上,因为那样会招来厄运。她很讨厌硫黄,非常不喜欢闻硫黄味儿,她一闻到这种味道就会立刻护住身边的孩子,因为哪里有硫黄味哪里就一定有恶魔。平日里,若院子里传来稀奇古怪的声音,那准是巫婆偷偷溜进了家门,这时她就会叮嘱家里人多加防范。她会让孩子们在傍晚6点以后禁足,否则他们到处乱跑就可能惊扰家中的亡灵。若金龟子飞到她的身上,她会吩咐姑婆们赶紧做鱼做肉,因为将有客人登门。大清早若有出殡队伍经过门前,她就会赶紧让躺着的孩子坐起来,因为她认为亡灵会把躺着的孩子的魂魄勾走,她还时常对孩子们说:“在通向‘阴间’的路上,新生的亡灵最怕孤单,他们喜欢找小孩子来做伴。”

死人与活人,巫婆和魔鬼,外婆的脑袋里装着一个神奇的世界。在她的世界里,既有活人,也有死人;既有巫婆,也有魔鬼,他们共同存在,随时都可能出现在面前。外婆经常给小加博讲鬼怪故事,她对那些超自然的东西从来不会大惊小怪。她讲述这些故事不用夸张的语言,而是像诉说平常事一样娓娓道来。

如果小加博晚上还在外面乱跑,外婆就会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你坐到角落里,不要动!不要到处乱跑,那边房间里的姨婆正在睡觉,千万别去打扰她。”外婆一边说,一边神神道道地指着一个空房间。听到她的话,小加博瞪大了双眼,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里,乖巧得很,全然没有了白天顽皮的样子。

假如加博因到处乱跑摔了跤,外婆就会借题发挥:“你看,姨婆最讨厌不听话的孩子,还会把他们推倒。姨婆刚才就在你身后,你没有看到吗?我看到她还冲你笑来着。不过,现在她离开了。”

外婆带着加博上街时,为了防止他跑丢,也会指着空荡荡的大街对他说:“不要在街上乱跑,这里到处都是人,指不定跑到哪个黑巷子里,你就会被哪个死鬼带走。”

对马尔克斯来说,对他写作生涯帮助最大、影响最深,为他提供灵感最多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外婆。他可以在自己的书里用外婆讲“鬼故事”的口吻,绘声绘色地描述那些神奇的场景。外婆在给小加博讲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的时候,总是能不动声色地描绘出那些骇人的场景,就像她亲眼见过一般。她讲故事时十分冷静,绘声绘色,那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一经她的加工润色,立刻就变得真实可信起来。马尔克斯从小便受到这种创作方法的影响,他在创作《百年孤独》时所用的也是这种方法,从这方面来看,外婆就像是他写作的启蒙老师一样。

有一次,加博的老师罗莎来做客,外婆热情地招待了她,并给她讲了一个神奇的故事,她说:“罗莎小姐,你可能不知道,我昨晚听到了大动静,一个巫婆在她的魔法扫帚上没坐稳,一屁股跌在那边的房顶上了。”

又有一次,一位客人出于好奇,就向她问起了有关“死人之屋”的事情。客人说:“听说有个神父搬进了‘死人屋’,把里面的‘人’都赶跑了。”外婆听了,哂然一笑,说:“好吧,现在他们已经记住你了。”接着她指向一座空房子,忍住笑声说:“我经常从那里听到口哨声呢。”

路易莎一共有11个孩子,继小加博之后,她又生了路易斯、玛格丽塔、阿伊达等。这些孩子经常住在外婆家,由外婆代为照顾。外婆一方面要让这些孩子吃好睡好,还要时常给他们讲故事、唱小曲,安抚他们的孩子脾气。她最喜欢板着脸给孩子们讲“鬼故事”,这样就能镇住这些孩子,让他们不再调皮捣蛋或哭闹。外婆讲“鬼故事”的时候,小加博感到既紧张又刺激,他时常幻想着那些妖魔鬼怪一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注视着自己。

每到傍晚,6点的钟声敲响之后,小加博就会变得非常乖巧。他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等待着外婆和姑婆们领他去吃饭或睡觉。那个时候,他会坐在摇椅上闻着茉莉花香,此起彼伏的虫鸣,思考着外婆所说的妖魔鬼怪,沉浸在一个神奇的幻想世界之中。

这时,他就会产生一种不安,这种不安不由自主,却又会在特定的时段产生。在进入梦乡之前,这种不安在他的脑袋中创造了无数神奇的角色,有令他十分害怕的,也有让他感到特别新奇的。只有当黎明的曙光透过门缝照在他眯缝的眼睛里时,这种不安才会烟消云散。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长大后的马尔克斯认为自己对夜晚的恐惧正是受了外婆的影响。在他看来,外婆所讲的那些妖魔鬼怪,在夜晚时分纷纷闯入了他的思想世界,就像是花香和虫鸣一样真实存在。

马尔克斯与外婆之间除了亲情之外,还有着这种神奇的关系——他们仿佛都可以让自己置身于那种超自然的世界中,而这种“能力”既像是连接异世界的纽带,又像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外婆的梦幻世界多姿多彩,有活人也有死人,有巫婆也有魔鬼,这令小加博心神迷醉,向往不已。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感到自己就是那个世界的臣民。在阳光下,他一直生活在那个属于他的世界中;而在月色里,他又会对那个世界充满莫名的恐惧。后来,每当他独自在旅馆住宿时,依然会对黑暗感到恐惧,他惧怕会有什么东西正从黑暗中向自己走来,或是突然从背后抓住他的肩膀。所以,他时常从睡梦中惊醒,不知身在哪里,只有过上一会儿,他才能从幻觉中恢复神智。然后,重新躺下入睡。

“死人之屋”和外婆不动声色讲“鬼故事”的情景令马尔克斯印象深刻,它们已经成为他内心深处最美好、最刻骨铭心的回忆。后来,马尔克斯走上创造之路,那些故事以及外婆讲故事的方式都成了他创作伟大作品的灵感之源。

外公的世界——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外公呈现给小加博的世界与外婆呈现给他的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世界。外婆带给他的世界是一个死人、活人、巫婆、恶魔共存的光怪陆离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充满了新奇和不确定的事物,它使小加博充满好奇的同时,又使他时常感到恐惧。相反,外公为他带来的世界则是一个条理性很强的世界,这个世界能让他获得安全感。每当听到外婆给小加博讲“鬼故事”时,外公都会大笑着告诉他:“傻孩子,忘了那些‘鬼玩意’吧,没有哪个爷们儿会信这个!”

外公是军人出身,打过仗,做过自由党的上校,尽管战争早已过去,但人们依然尊称他为上校。尼古拉斯上校的一生充满传奇,他曾在战争中两次险些丧命,但上天似乎特别眷顾他,总会让他在危难中化险为夷。上校身材高大,看起来非常魁梧,他平时总是穿戴得非常整齐,一直保持着军人的作风。另外,他的胃口极好,是个“大胃王”。

上校非常疼爱小加博,平日里总是称他“小拿破仑”,而小加博则配合地称外公为“教皇”。弟弟妹妹们常常会羡慕小加博,因为在他们看来外公最疼爱、最宠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加博。外公不管忘记谁的生日,都不会忘记小加博的生日,而且他是按照月份来给小加博计算生日,几乎每个月都会给自己的这个外孙过一次生日。

小加博学会走路后,外公经常带着他在镇上闲逛,这成为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上校最大的乐趣。

小加博5岁了,有一天,外公带着他到街上闲逛,途中,爷孙二人来到香蕉公司的商店,外公见到冻成冰块的鱼,就对外孙说:“你看,那是冻鱼。”

“冻鱼是什么?”小加博好奇地问。

外公笑着说:“冻鱼就是放在冰块里,被冻得像石头一样硬的鱼。”

“那冰块又是什么呢?”小加博紧追着问。

外公这次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了附近的冰库。到了冰库,小加博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冰,顿时又兴奋又好奇。他伸手摸了摸冰块,感觉像是被“烫”到一样。

后来,马尔克斯将这一经历写进了自己的小说《百年孤独》。《百年孤独》中有一段谈到冰块的段落十分经典。马尔克斯说:“我摸到的冰是烫的,那是因为我所描述的城镇是世界上最炎热的城镇。这个城镇需要冰,因为冰的神奇令人惊叹,但我说冰是‘烫’的,则是为了表明城镇是无比炎热的,因此,城镇是炎热的,冰是‘烫’的,便没有什么不可理解。如果它不‘烫’,所谓的最炎热的城镇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所以单就‘冰是烫的’便足以证明城镇足够热,其他则无须多言了。”

除了香蕉公司的商店和冰库外,外公牵着小加博的手还去过许多有趣的地方,比如铁路另一边的“电气化鸡笼”、藏着各种稀奇动物的马戏团、设有摩天轮的嘉年华会、播放多种影片的电影院……

在马戏团中,小加博看到了许多难得一见的动物,比如单峰骆驼、双峰骆驼、大象、狮子、老虎等。他平时只能在儿童画报上看到这些动物,而亲眼看到它们时的感受显然是大不相同的。在观看动物表演的同时,外公还会给他讲解与这些动物有关的知识,比如单峰骆驼和双峰骆驼有哪些区别。回到家中,外公还会拿出字典查阅并讲解,他指着字典或百科全书上的图片告诉小加博:“单峰骆驼背上只有一个驼峰,双峰骆驼有两个,你看,这就是两者的区别。这儿还有大象,你再看一看单峰骆驼和大象的样子,观察它们有哪些区别。”多年以后,马尔克斯将这些动物都写进了自己的作品之中。另外,正是在外公的引导下,他才养成了爱查字典和爱看百科全书的好习惯。

嘉年华会不仅有旋转木马、摩天轮,还有刺激的云霄飞车。如果发现小加博逛累了,外公就会带他去电影院看电影。

爷孙俩行走在小镇的大街小巷,偶尔还会走到镇外,去看一看美丽的自然风景。一老一少边走边看,边问边答,有说有笑。这些美好的记忆都被他一一呈现在自己的《百年孤独》里,被永远记录下来。

每到周四,外公与小加博总会先沿着一条固定的路线出发,然后再到其他地方闲逛。而这条固定的路线正是通向邮局的路线。25年前,外公参加过“千日战争”,而当时的抚恤金一直都没有发,所以外公每到周四就会带着小加博到邮局走一趟,为的是去打探抚恤金的消息。由于外公一直没有收到抚恤金,所以每周四到邮局走一趟就成了爷孙两人的外出习惯。后来这一情节也在马尔克斯的《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中有所呈现。

10月处于阿拉卡塔卡的雨季。在小加博7岁那年的10月,白天多雨,夜晚则很少下雨,所以爷孙两人会选择傍晚外出散步。有一天,外公照常带着小加博外出,在路上,外公心情不是太好,总是唉声叹气的,突然他停下来对小加博说:“你知道死人有多苦吗?”小加博当时并不理解这句话。

后来,他才知道实情:原来,外公口中的“死人”是他的一个名叫梅达多·罗梅罗的朋友。多年以前,上校与他的这个朋友进行了一场决斗,结果他杀死了这个朋友。对当时的上校而言,他是在为荣誉而战,所以在杀死朋友之后,他认为“荣誉战胜了强权”。但是实际上,他一直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为了逃避过去,外公从老家巴兰卡斯搬走,定居于阿拉卡塔卡镇。然而,那段挥之不去的经历让他一直耿耿于怀,关于朋友的记忆总是令他心神不宁。

多年以后,马尔克斯将外公的那种被亡灵折磨的心情写进了《百年孤独》中,于是就有了阿尔卡蒂奥因鬼魂而忧伤的经典形象。小加博长大后,曾去过巴兰卡斯。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那个人对他说:“当年你的外公把我的外公杀害了。”

一天中,最令小加博开心的不是与外公出去闲逛,而是被外公带着去河里洗澡。阿拉卡塔卡的河水清澈见底,水流湍急,河岸和水底铺满了洁白光滑的鹅卵石。这幅画面清晰鲜明,令小加博终生难忘。洗完澡后,外公还会在返程的路上给小加博讲故事,比如讲“千日战争”,讲小镇的辉煌时期,讲大罢工事件,等等。这些故事与《百年孤独》中奥雷里亚诺上校的许多故事如出一辙。

1935年的一天早晨,外公在为小加博抓鹦鹉时不慎从梯子上摔下来。老人原来身体不错,但那时他毕竟已经70多岁了,再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很快,家人请来了医生为他检查。就在这时,小加博在外公身体的隐蔽处看到了一处伤疤,即使小加博与外公一起去河里洗过多次澡,他也一直没有注意。

小加博问外公:“这里怎么了?”

外公毫不在意地冲他笑道:“以前打仗的时候被人打了一枪。”

听到了这里,小加博回想起外公向自己讲的那些惊险的战争故事,他不曾想到那些只有在故事中才会出现、遥不可及的情景,最终在自己的亲眼见证下变成了现实。从那以后,在小加博心中,那块骇人的伤疤就像是一枚真正的军功章,它闪闪发光,充分证明着外公的英雄事迹。

一年后,小加博告别了外公外婆,从阿拉卡塔卡镇搬回了父亲的家乡辛塞镇。

自小加博离开后,上校变得郁郁寡欢。1937年1月,上校获知姐姐去世的消息,悲伤不已,此后的心情更加糟糕。这样的心情加上摔伤不愈,让上校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

同年3月,上校去圣马尔塔休养,不幸在儿子家中染上肺炎,短短几天便离开了人世。

数月之后,小加博才无意间从父母的谈话中得知外公的“离开”。小加博没有参加与外公的告别仪式,但他深爱着自己的外公,由于他性格内向,从未当面向外公表明内心的感情。外公的去世让小加博难以接受,他很想告诉外公自己有多么爱他,也很想让外公知道他对自己是多么重要。但是斯人已去,这一切都只能成为他心中永远弥补不了的遗憾。

若干年以后,马尔克斯在回忆外公时说:“我感到非常遗憾,我讨厌不明不白地过日子,但命运却让我不得不如此。我明明有机会向他老人家表明自己对他的感情,但最终我却失去了这种机会。”

虽然外公的去世给小加博带来了难以弥补的遗憾和一生挥之不去的忧伤,但是在听到这一消息时,他并没有像所有人意料的那样哭闹。作为一个10岁的孩子,他在那个特殊的年龄段还有着自己当时担心的事情。与外公的大宅相比,小加博一家在辛塞镇居住的卫生条件简直糟糕到了极点。那里到处都是虱子,人们的头上是这些虱子的最佳寄居地。还没生活几天,小加博就受够了虱子的侵扰。后来,他回忆说:“那时我的头上住满了虱子,我非常讨厌它们,想方设法想把它们赶走,但都失败了。因头上住满了虱子,我感到特别难为情。那时别的孩子告诉我,只有死人的头上才没有虱子,如果你死了,它们自然就会离开你。对此,我非常担心——万一死掉了,被别人发现我头上原来有虱子怎么办?因此,那时我对死亡还没有概念,相比于外公去世的消息,更令我忧虑的是虱子。”

与小加博一样,人总是会被眼前的事情所吸引,会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正在发生的事情上,且总容易被这些事情左右情绪。很多时候,我们对身边亲人的离开浑然不觉,更不会在意那些对我们来说真正重要的事情。而当我们探索往事时,才会突然惊醒,才会明白其弥足珍贵。

第一次开启父母世界的大门

小加博出生不久,父母便离开了。之后,他一直住在阿拉卡塔卡的大宅中,和外婆外公一起生活。正因如此,小加博对母亲既没有印象,也没有概念。

1930年7月,小加博3岁多,这个时候,他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路易莎之所以回到阿拉卡塔卡镇,一方面是为了将玛格丽塔送到父母家居住并为其举行洗礼仪式,另一方面是为了看一看她思念已久的儿子小加博。

尽管小加博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母亲,但在他的记忆中这的确是第一次与母亲见面。与母亲的“第一次”见面令小加博印象深刻。他在自己的《枯枝败叶》中对这一场景进行了详细的描述:“我走进客厅,看到一个女人坐在椅子上。她头上扣着一顶醒目的绿草帽,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就像是一朵绽放的玫瑰花。另外,在她衣服的肩部还绣着几朵曼陀罗花,这让她看起来更加美丽。外婆对我说:‘向你妈妈问好。’外婆的话令我惊讶不已,我盯着那个漂亮的女人看了许久才生硬地叫出了‘妈妈’。直到这一刻,我才隐约记得确实有这样一个人。”

母亲身上散发出一种令小加博着迷的香气,他从未闻过这样好闻的气味,那不是香水的味道,而是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才能产生的香气。在小加博的记忆中,与母亲见面的这一刻已成为最令他感到温暖的一刻。

母亲在小加博的成长过程中是缺席的。对小加博来说,外婆与姑婆们给他带来的温暖感觉便是“母亲”的感觉。然而,尽管小加博与母亲之间存在着些许遗憾,但聪慧的母亲在后来的岁月中弥补了这一遗憾。母亲路易莎不仅漂亮、聪明,同时也是一个非常独立和坚韧的人,从她甘愿为了爱情而放弃优越的生活便可以看出这一点。

后来,小加博与母亲不像是母子,更像是一对老朋友。在离开阿拉卡塔卡镇之后,小加博与父母开始了拮据的生活。父亲埃利希奥很少陪他,因为这个男人要拼命工作来养活一家人。因此,在接下来的几年中,陪伴他最多的是母亲路易莎。困难的家境并没有打败他们,这对母子并肩作战,有时候,在母亲拿不定主意时,小加博甚至还能够帮上忙。在生活中,小加博与母亲可以自由地交流,两人相处得非常融洽。

在加博快到12岁时,这种状态发生了变化,因为他已经开始读中学,需要离开家去住校,如果没有假期一般不会回家。距离让这对母子变得拘谨起来,他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对母亲撒娇,一切都变得“严肃有余”。

马尔克斯与母亲的关系在他中年以后才变得重新亲近起来。那个时候,马尔克斯早已懂得珍惜亲情,每到周末,不管他身处何地,总是定时与母亲保持电话联系。

1934年12月1日,在埃利希奥生日那一天,加博与父亲见面了。这是加博自记事以来第一次与父亲见面。那天,一个戴着草帽,身穿白色条纹衣服的陌生男人走进了上校的大宅,他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说起话来幽默风趣,对人的态度谦虚、和蔼。人们见到他,都祝他生日快乐,有人还问他:“您今天多大年纪?”那个男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和亚历山大同年(亚历山大大帝在33岁去世)。”大家让加博叫他爸爸,这时加博才明白眼前的这个陌生人就是自己一直都没有印象的父亲。过了几天,父亲还带着加博去镇上逛了一圈,并给他和家里的其他孩子买了圣诞礼物。

那一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正是这次与父亲一起外出买礼物让加博感到自己的成长。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可以与父亲一起商量事情了,在这方面,他与其他孩子是不同的。与此同时,加博有着一种强烈的患得患失的感觉。他一方面享受着“小大人”的感觉,另一方面也对自己的幻想破灭而感到非常失望。原本他和许多孩子一样,认为圣诞礼物是由圣诞老人送来的,而不是大人们搞的“鬼”。这一次,他成为冒充圣诞老人的一员。夜晚,加博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将告别天真,逐渐进入成人的世界,想到这里,他感到失望而又无可奈何。

马尔克斯与父亲的关系远没有与母亲的关系亲密,更不可能和他与外公外婆的关系相比。成名后的马尔克斯每次接受采访,经常提及外婆、外公和母亲,而很少提及他的父亲。这种差别让他的父亲感到十分不平衡。

有一次,埃利希奥与朋友谈起自己声名赫赫的儿子时说:“没有公鸡哪来的雏鸡?但那个臭小子一定不是这样认为的。”父亲用他那幽默的语言表达了对儿子的不满,但正是因为爱,他才会如此“嫉妒”儿子对其他亲人的态度。

马尔克斯真正与父母生活在一起是从他八九岁时才开始的。在马尔克斯的记忆里,令他印象最深的人是他的外公,而他的父亲与外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另外,外公几乎陪伴着他度过了整个童年,而父亲一直在外奔波,很少与他见面。他既不了解父亲,也不欣赏父亲,他们父子之间的隔阂愈来愈深。

马尔克斯与父亲之间的僵硬关系一直贯穿他的青少年时代。对于这种关系,他也曾做过自我检讨。他说:“我们的关系很糟糕,但这大部分是因为我的过错。我不知道如何表现才能使他开心,总觉得他很严肃,以至于我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他。”

其实,马尔克斯并没有错。外公一直是他最爱的人,他不仅信任外公,而且能够理解外公,是与外公相处最融洽的人。而外公对小加博亦是如此。外公对小加博敞开心扉,毫无保留地倾诉自己人生中的遗憾与悔恨;他也把小加博视作可以平等交流的人,比如他耐心地为小加博解答任何疑问,接受小加博在家里乱写乱画,最大限度地照顾小加博的感受并接受他内向的性格。一有空闲,他就会给小加博讲自己战斗的故事,其中既有成功的事情,也有失败的事情,还有许多遗憾和后悔的事情。

然而,由于种种原因,父亲无法像外公那样完全放下威严来面对自己的儿子。在埃利希奥看来,加博总是一脸愁容;作为父亲,他不愿意接受儿子那夸张的想象力,认为加博完全被上校宠坏了。在父亲看来,加博向家人描述他的所见所闻时会夸大其词,就像是一个“天生的骗子”。

尽管父子二人的关系不够理想,但马尔克斯后来却说:“我的写作天赋更多的是继承于我的父亲。他多才多艺,既会写诗,又会拉小提琴,而且特别喜爱严肃文学。在家里,由于孩子众多,到处都是吵吵闹闹的,唯独他的卧室格外清净,他时常紧闭房门,隔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然后埋头阅读任何他感兴趣和认为有价值的书籍和资料。他热爱经典文学作品,喜欢翻阅报纸、杂志,有时就连一些宣传手册、电器说明书也能激起他的阅读兴趣。他是一个书迷,我从未见过比他更爱读书的人。”

虽然父子二人不能完全放松地交流,且经常不能理解对方,但他们对阅读的热爱和对书籍的痴迷却惊人的一致。

伟大离不开平凡的“根基”

虽然成年后的马尔克斯热爱书籍和文字,但他小时候最痴迷的却是绘画。从4岁开始,加博就对绘画情有独钟。他什么都画,既不限时间,也不限绘画材料。例如,如果他来了兴致,就会操起小棍在地上、门上、墙上乱画一通。他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就会画什么。看到他到处乱画,外婆总是又好气又好笑地说:“等你画完了,我们就可以办一场漫画展了。”

外婆的责备并没有让加博停止画画,因为外公支持他的“创作”。外公看到加博蹲在地上、墙边或门旁画画时,就会问自己的外孙:“我的小拿破仑,你在画什么呢?”

每当听到这样的询问,小加博就会立刻向外公展示自己的“创作”成果。那个时候,小加博由于年纪小,画出来的东西多数是圈圈点点,除了他自己,几乎没有人能辨认出他画的究竟是什么。然而,外公不嫌弃他的绘画,总是蹲在他的身边,与他做着“猜一猜”的游戏。

看到外孙如此喜欢绘画,外公就瞒着外婆为他买画纸和画笔。他将洁白的画纸和多彩的画笔放在小加博面前,说:“我的小拿破仑,你将来一定会成为出色的画家,现在你需要这些了。”

由于对绘画的喜爱,加上不断的练习,小加博在6岁时就能画出他所见所闻的一切。小加博喜欢报纸上的侦探漫画,这些漫画成了他最好的临摹范本。他常常半天就能画完一本画纸。他最爱画的是一个魔术表演的场景,那是一个人被砍头后的画面。小加博会在一个葫芦上画出人的五官和身体,然后在葫芦里灌上红色液体,像魔术师一样表演“砍头的把戏”。除了画画,小加博还十分喜欢魔术,因此,成为魔术师也是他的梦想之一。

入学之后,加博对绘画更加着迷,他可以在假期里坐着画上好几天,连他的老师和同学也对他的绘画技艺赞叹不已。学校里认识他的人都认为他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画家。马尔克斯的老师卡尔德隆·埃米达曾对他的写作能力极为肯定,并预言他将来很可能成为哥伦比亚历史上最伟大的作家。而对于加博的绘画技艺,卡尔德隆也时常夸赞说:“我觉得加博是一个绘画天才,他最喜欢画的东西有三样:猫、驴和玫瑰。他的绘画技艺非常高超,常常可以一笔画出它们中的任何一样。每当看到他一气呵成的绘画,我们都沉醉不已,感叹他真是一个有绘画天分的孩子!”

1946年,马尔克斯中学毕业。在他离开锡帕基腊中学之前,他用他高超的绘画技艺为学校的老师献上了一幅绝妙的画作。这是一幅巨大的漫画,上面用细腻的笔触刻画了他的老师和同学,共38个人物,包括13位老师和25位同学。这幅画作震惊了学校,也使马尔克斯收获了许多赞美。多年以后,马尔克斯在写作道路上功成名就,拉丁美洲开始盛行“马尔克斯热”。有人将马尔克斯的那幅尘封已久的巨大画作重新找了出来。当许多人看到这幅画作时,都为伟大作家的绘画功底所折服。

小加博的启蒙老师是他父亲的“绯闻情人”罗莎·埃莱娜。关于罗莎老师的回忆是小加博的美好记忆之一。他不会忘记这位温柔、善良、优雅、美丽的老师给自己带来的美好感觉。

罗莎老师最直接的特点是美丽且优雅,她曾两次在小镇的嘉年华会上获得“皇后”的称号。加博的父亲也曾自称要与这位美丽的姑娘结婚。不管是父亲还是儿子,他们对罗莎都十分有好感。

懵懂的小加博一直将罗莎老师视为“爱恋的对象”。在知识课程方面,他并不十分优秀,对学习也没有达到如饥似渴的程度。但是,他却特别喜欢上学,因为一到学校,他就能见到他最爱的罗莎老师了。每当她出现在面前时,他就会变得手足无措,既兴奋又紧张。罗莎老师经常手把手地教孩子们写字母,当她亲手教小加博时,小加博就会变得非常开心;而当她亲手教其他孩子时,小加博就会变得十分忧愁。小加博对老师有一种模糊的依恋,这种依恋不同于对母亲的依恋,它说不清道不明,且不能完全等同于男女之间的爱恋。

小加博的学校鼓励老师施行蒙台梭利教育,这是一种比较自由的教育方式,可以起到寓教于乐的效果。罗莎老师所采用的正是这种教学方式。她经常带着学生去体会自然和观察社会,学生可以用感官去感受周围的一切,并从这种极具启发性的教学方式中收获知识和经验。在寓教于乐的过程中,小加博可以时刻看到罗莎老师美丽的微笑,经常听到她甜美的声音,同时还能玩一场“有意义的游戏”。

在罗莎老师的引导下,小加博走进了文字的殿堂。罗莎老师经常会给学生们朗诵诗歌,无论是在课堂上还是晚会上,她总能即兴朗诵那些西班牙“黄金时代”的智慧结晶。长大之后,特别是他成名之后,马尔克斯依然对罗莎老师十分感激,因为正是这位美丽的老师将他带入了诗歌的殿堂,让他领略了文字的魅力。他曾说:“我最初的关于诗歌的那些记忆都是罗莎老师留给我的。”

几十年后,在接受采访时,罗莎·埃莱娜回忆说:“小加博皮肤粉白,与阿拉卡塔卡镇上的多数孩子都不一样。他平时总是梳着整齐的头发,穿着干净的衣服,当风将他的头发吹乱时,那蓬松的头发活像个糖塔。这样精致的孩子很少见,大家都称他为‘瓷娃娃’。平日里,他喜欢穿一件瘦小的短裤。但我认为穿这样的衣服可能会使他养成不好的怪癖,于是便提醒他妈妈给孩子穿保守一点的衣服。小加博性格内向,不爱说话,甚至还有些怯懦。但同学们并不讨厌他,反而很尊重他,因为他是一个聪明、刻苦和守规矩的好孩子。他很有艺术天分,在这方面显得十分突出,另外他不怎么爱运动,总是在椅子上坐着画画儿或者看书。”

有人开玩笑地向她询问道:“您怎么看待他那时对您的柏拉图式爱恋?”

罗莎老师笑着说:“那时我对学生很温柔,总是喜欢给他们朗读诗歌,可能正是由于这些原因,他才会把我理想化吧。”

虽然小加博十分热爱阅读。但他在童年获得阅读材料的途径却很有限。当时,整个小镇找不到一家书店,更不可能有图书馆。小加博看的大多是一些连环画和漫画杂志。这些读物有的是马戏团出售的,有的是马戏团为了吸引观众免费赠送的。因此,童年的马尔克斯对文字的兴趣并不是很大。在真正意义上的书籍还未进入他的视野之前,他更喜欢听外公讲战争故事,听外婆讲鬼怪故事,或者自己照着漫画杂志画画。

在小加博9岁时的一天,他闲来无事跑进了杂物室,希望能从箱子中翻找出什么新奇玩意儿。他找着找着,突然在箱子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本残缺不全的书。之后,他便好奇地读了起来。阅读不久,他便被这本泛黄的旧书牢牢地吸引住了。他看到一个名为阿拉丁神灯的故事:一个渔夫在捕鱼时打捞上来一个奇怪的瓶子,他打开瓶盖,竟从瓶子中冒出了一股黑烟,浓烟不断升高,最后化成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读到这里,他不禁感叹出声:“太神奇了!”

自从有了这本书,小加博放下了他原本的一切,包括到处乱跑、画画以及享用美味的糖果。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仿佛与整个世界彻底隔绝了。他整天低着头看书,几乎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

小加博是听着外婆讲的那些有关妖魔鬼怪的故事长大的,他从小就爱幻想,也喜欢自己杜撰故事。他常把想到的故事分享给别人,以此来吸引别人的注意。虽然外公、外婆和那些姑婆愿意当他的听众,但是自从和父母离开阿拉卡塔卡之后,便没有大人愿意听他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了。特别是他的父亲,非常不喜欢儿子说那些夸大其词的故事,还认为这是一种不诚实的表现。

然而,小加博这一次却在一本书中发现了外婆讲的那个世界,它同时也与自己的幻想世界不谋而合。书中的故事都是父亲口中的“不诚实的故事”。但是这些“不好”的故事却能出现在神圣的书中,这对小加博来说完全是一种救赎。他爱不释手,一下子便坠入了那个有神灯、飞毯、魔鬼、仙洞以及各种奇遇的童话世界。这本书中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它们虽然与现实大相径庭,但故事讲得却生动有趣,就像是外婆正在板着脸不动声色地给他讲“鬼故事”一样。

这本书是残破的,所以当时小加博并不知道它的书名,只是尽情地在那些美妙的故事中徜徉。后来,加博终于知道了它的名字——《一千零一夜》。他回忆说:“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它的名字,它是一部闻名世界的作品,在世界文学史上占据着重要地位。但在当时,我总以为大人们不会相信书中的内容,尤其是那些严肃的成年人。”

从小加博翻开《一千零一夜》的那一刻,他文学阅读的大门便被打开了。在读完这本书之后,他疯狂投入到找书和读书的过程之中。在成长道路上,他找到了许多书,包括《格林童话》《地心之旅》《黑海盗》《海底两万里》《环球旅行八十天》《神秘的黑丛林》等。他如饥似渴地一本本读完了这些书,对他来说,这个过程是一种极大的精神享受。

客人到家中做客,都会看到小加博在埋头看书。其中有一位常客对此非常震惊,当他多次看到同样的情景时,不禁感叹道:“真是了不起的孩子,他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大学问家。”一定程度上,这位客人的预言确实实现了。因为马尔克斯最终成了世界闻名的大文豪,尽管这与大学问家并不完全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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