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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识真面

因是卫清歌重病在床,冉照日日陪伴在她身边,早朝自然是再没有去过。蒋游去往照府的时日愈加频繁。宫中御医想尽办法,都没能找出一个好的药方来医治卫清歌。

自从卫清歌生了病后,照府便彻底的冷清了。

侍女们一如既往的在清歌苑守候,每逢冉照出了殿时,侍女们便看见他比昨日更加怅然。见之,侍女们皆低下头不敢出言,只怕稍不留意,就会令他勃然大怒。

以往清歌苑虽然安静,却因有卫清歌在苑内,冉照唇边总带着淡淡的笑意,照府上下人皆因此而心情愉悦。然而此刻,他们却不约而同避开卫清歌生病之事,做事比以往更加仔细。

有人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偏方,大着胆子将偏方呈给了冉照,只望卫清歌能尽快好起来。可冉照只接过偏方后只轻声一叹,让那些人心中不忍。

这一日,有侍女正在清扫院中落叶,远远地就听见院外撕心裂肺的哭声。她急忙丢下扫帚跑到院门去看,正要提醒那人莫要在此啼哭,却见到来人后立刻行着礼道:“参见四殿下,参见六公主。”

昌乐挣扎着要从冉有怀中下来,冉有将她抱在怀中,低声道:“不是说好了,我带你来,你不要闹么,皇嫂生了重病,你再哭哭闹闹,扰了她休息怎么办?”

冉有性子温和,冉昌乐自然是不怕他的,却听见这般闹着会扰了卫清歌休息,硬是止住了哭声。肩膀却微微颤抖着,冉有叹了一声,哄劝道:“好了好了,我带你去见她便是了。”

冉有还未迈开步子,那侍女便急急将他拦住,冉有倒也不气,只开口问:“连我们也不能去看?”

那侍女摇了摇头,万分为难:“二殿下吩咐过,谁都不能扰了王妃休息。”

冉有知道那侍女不过是个传话的,也不想为难与她,只跟昌乐道:“你看,不是四哥不带你进去,是二哥为了皇嫂的身子,谁也不见,咱们回吧。”

昌乐好不容易来了,见不到卫清歌,哪里愿意心甘情愿的回去。她知道卫清歌最见不得她哭鼻子,若是听见她的哭声必然会心生不忍,会见她一面。她本就喜欢卫清歌喜欢的紧,又听说卫清歌生了大病,一想到也许不久之后卫清歌就会离开人世,泪水就止不住地往外流,她趴在冉有肩膀上嚎啕大哭:“我不管,见不到皇嫂我就不走,有本事就将我赶出去。”

昌乐贵为公主,谁敢将她赶出去,那侍女尴尬地站在原地,冉有轻轻拍着冉昌乐的背,低声哄劝着,谁知昌乐越哭越厉害,最后竟哭的连连咳嗽。

冉有本不想打扰卫清歌,却见昌乐这般难受,当下抱着她就往殿内走去。

那侍女正要开口劝阻,冉有忽然一改往常温和之色,“二王妃重要是真,六公主难道就不重要?”

这番问话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那侍女低着头默不作声。冉有只看了侍女一眼,便抬脚走了进去。

走到殿门时,冉照闻见了浓重地药草味,看来传言是真的了!他看了昌乐一眼,擦掉她脸上的泪水:“等下无论看见皇嫂是何模样,你都不要再哭哭啼啼惹皇嫂不快了。”

昌乐嗯了一声,乖巧极了。

冉有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还记得方才我教你的话吗?”

“记得。”昌乐点着头回道。

冉有将昌乐放在地上,她上前敲了敲门,稚嫩地声音传进了殿内:“清歌姐姐,我是昌乐,听说你生病了,我想看看你。”

在殿内的卫清歌早就听见了冉有与冉昌乐的话,却一直未曾出声。

“你要见吗?”冉照见她一直坐在床上出神,以为她不想看见他们,故而开口道:“我去打发他们。”

在冉照将要起身时,卫清歌却拉住了他的手,笑道:“我们一直闭门谢客,这会让他们进来,反而让人生疑,让他们再敲一会儿吧。”

冉照微微思了思,觉得卫清歌此话在理,遂让他们又敲了片刻,这才起身将门打开。

站在门口的昌乐看着面色铁青的冉照,以为他这般生气,是卫清歌的病更加厉害了,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冉有叹了口气,将她又抱了起来,擦着她的泪道:“怎么又哭了,敢情我说了那么多话,都是耳边风……”

“谁准你们进来的?”冉照挡在门口,神色不悦。

“姐姐生病了,我要看她,是我闹着来的。”昌乐哽咽开口。

“父皇也生病了,你怎么不去看他?”冉照冷声道。

昌乐垂着头不再出声,她只是想念卫清歌啊,她委屈极了,憋着哭声,只静静地待在冉有怀中。

冉照一向疼爱昌乐,如今却因为女子便对她大动肝火,这令冉有十分不快。他看着冉照,“昌乐年纪还小,不懂得用对的方式去关心一个人,你就不能跟她好好说吗?”

“我差点忘了,她不懂得关心人,你倒是懂得的,明知道清歌身子不好,为什么不看好她,让她这闹到清歌苑。清歌好不容易才睡下,就这样被你们闹醒了!”冉照语气不善,横眉冷竖。

“你……”

咳咳咳……

帷帐内的人忽然咳嗽,打断二人的争吵。

“是我不好,你们不要吵了。”昌乐又要哭了,“四哥,你放我下来,我只想看看皇嫂,看完我就走。”

冉有将昌乐放了下来,昌乐急急忙忙地就跑过去,掀开了帷帐就跳到床上,见卫清歌面色苍白,小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带着哭腔道:“皇嫂,你生了这么重的病,一定难受死了,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哭一哭就好了。”

这世上总是最直白的话最打动人心,这再简单不过的关心,险些让卫清歌起身抱住昌乐。她忍了忍,轻声开口:“不难受,没准我很快就好了。”

“姐姐,我最近过的可好了。再也没人敢对我不敬。”她在卫清歌耳边道。

卫清歌笑了几声,却又开始咳嗽,半晌后才道:“看过我这一次后,就再也不要来了。”

“是不是我打扰你休息了,所以你就再也不喜欢我了。”昌乐紧抿着,唇眸子里又有泪花闪烁。

卫清歌抬手擦掉了她的泪,虚弱道:“别胡说,这两日蒋御医又为我写了新的方子,让我安静修养。我这段时间服用蒋御医的药,只觉精神比先前好上一些了。”

闻言,昌乐不再哭哭啼啼的,连连保证直到她病好时,都不会再来打扰她。

二人的话皆让帷帐外的两个男子听得一清二楚,冉照神色变得愈发温柔,昌乐性子倔强,甚少能与人合得来,偏偏听清歌的话。那是因为她知道,清歌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好,所以这次得知卫清歌生了病,说什么都要来看上一眼。

可是冉有来,又是为了什么?他直视着冉有:“我大婚时,不见你来看清歌,她病了你反而前来看望,这似乎不合情理。”

言外之意是他别有居心,冉有不由怒道:“若不是昌乐央求着我带她来看皇嫂,你以为我想来?”

冉有与冉照二人向来不合,总是说不上两句话就发生争执。至于其中原因,卫清歌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冉有的母妃柳妃早些年曾得皇上宠爱,因此遭来丽妃的嫉恨,当年丽妃年轻气盛,暗地里让柳妃吃了不少苦头。后来丽妃看透宫中冷暖,不再针对柳妃。柳妃却一直记得当年过往,两人虽同在后宫,却一直未曾往来。冉有与冉照之间,许是隔着丽妃与柳妃的旧日恩怨,他们二人总是针锋相对。

“昌乐,你也知道二哥跟四哥合不来?”卫清歌低声地问道。

昌乐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让四哥带你来,我生了重病已经叫你二哥心里不舒服了,若是你四哥再给他不痛快,那他的日子岂不是更不好过了。”卫清歌慢慢道。

“可是我一个人不敢出宫,五姐那里我定是不会去的,三哥这些日子常常不在宫中,我只能找四哥了。”昌乐说完此话,头低的更甚,似是意识到找冉有带她来,不是明智之举。

卫清歌低声笑道:“喜欢你四哥?”

昌乐一愣,不知她何出此言。

只见卫清歌微微一笑:“越是针锋相对,就越是在乎对方。倘若他们什么时候不吵了,那就说明他们都把对方当了陌生人。”

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让昌乐更是摸不着头脑。她眨了眨眼睛,等着卫清歌继续说下去。

卫清歌却微闭着双眸,又重重咳了几声,帷帐外的争吵声戛然而止。卫清歌虚弱道:“阿照,我是不是又该吃药了。”

冉照更是怒了三分,看着冉有气道:“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忘了给清歌煎药。”

他冷哼一声,拂袖出门。

“四殿下!”卫清歌忽然对着帷帐外开口道。

“皇嫂有事请讲!”冉有虽对冉照冷眼相对,却对卫清歌温声温语,在他还没见到卫清歌的时候,就从昌乐口中多次听到这个名字,能让昌乐这般喜欢的女子,一定有独特之处。若不是卫清歌是冉照的妃子,他早就想与见上一见了。故而昌乐央求他后,他想都未想,就答应过来了。

“清歌身子不便,可否请您进一步说话。”卫清歌说罢此话,又咳了几声。

冉有又朝帷帐走了几步,卫清歌这才开了口:“听闻当年柳妃与丽妃曾有过不快……”

“往日旧事,不提也罢,皇嫂既是生了病,只管好好养着便是了。”冉有不动声色道,“除了咳嗽之外,可还有何不适,二哥可是名医,连他都治不好?”

卫清歌心中一叹,知他不想提起当年往事,只是此刻她却明白,若是两人之间隔阂越深,反而越趁了三殿下冉启之意。冉启明知自己若是病了,昌乐必是会找人带她来看自己,却偏偏这个时候出了宫。他是想让冉有带着昌乐来,再发生些不快,若是他们二人之间闹僵了更好,这样他就成功的挑拨离间。

冉有虽在宫中不曾参与政事,却因性格和善而被大臣连连称赞。若是连他这般的人都无法相处,被外人传了去,岂不是会说冉照嚣张跋扈?她怎么会让冉照陷入这种境地,她掀开帷帐,看着面色温和地道:“当年丽妃虽对柳妃有过不善,而柳妃却也曾一度要致丽妃与死地。”

“这怎么可能,丽妃在宫中有权有势,母妃怎可能有那样的本事。”听此话,冉有面色变得惊讶了。

昌乐趴在床上,对他们二人所言有些懵懂,却听到了柳妃二字,慢吞吞地道:“母妃在世时,听到柳妃二字就会很害怕,记得柳妃曾来水云阁时,母妃正在用膳,吓得筷子都掉在地上了。”

闻言,冉有震惊了,在他的眼中,柳妃一直柔弱如柳,而她们口中的柳妃,对他来说陌生的就像是另一个人。倘若卫清歌所言为虚,那昌乐呢,她年纪这样小,怎可能会说谎话……

“丽妃的确做过不好的事,可柳妃也并非没有做过一件错事。当年恩怨,何苦要算到你跟阿照身上。那些往事,何不让它慢慢变成云烟?阿照一直将你当做兄弟,这些年,他可曾因为你对他不满而让你不好过?”她满目句句真诚。

卫清歌的声音又轻又柔,却字字落在了冉有的心上。她说的没错,凭着丽妃在宫中的地位,若是不想让他与母妃好过,简直易如反掌。可冉照从来没有为难过他。

他以为冉照不为难他们,是觉得当年之事丽妃是丽妃的错,可如今听来,却并非如此。想来,是冉照想让他放下当年恩怨,只是柳妃当年吃的苦他虽不曾历历在目,却也明白她的艰辛苦涩。

冉有一时心情复杂难辨,只听卫清歌忽而轻轻咳嗽了几声,拉回了冉有飘渺的思绪。

“皇嫂,这些事连我都不了解,你又如何得知?”冉有淡淡地开口,语气中却尽显戒备。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卫清歌并未回他的话,只轻声诵着两句诗。

冉有正想再问,却听见卫清歌道:“今日我实在乏了,你们看也看了,就先回去吧。至于以后,在我还没痊愈前,就不要再来了。毕竟我这带病之人,若是给你们染了晦气,可就不好了。”

昌乐撅着嘴,多日不见卫清歌,如今这一见,这么快就要走,她心中很是不舍。

冉有就像是知道她不想离开一样,在帷帐外温声道:“皇嫂只有休息好了,病才能好的快一些。难道你不想皇嫂早些好起来吗?”

卫清歌的病若是好了,她便能常常看到她。这是昌乐求之不得的事,她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卫清歌,不情不愿地爬下了床。

冉有将她抱到怀中,对着卫清歌说了声告辞,便往门外走去。

这一别,不知下次再见到卫清歌,要等到什么时候,昌乐红着眼眶,又要哭了,冉有正想哄她,只听卫清歌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敢问四殿下心中,可是想好要让谁受伤了?”

已是迈出门的冉有脚步硬生生顿在原地,昌乐疑惑道:“四哥,什么虎,什么伤啊?”

“皇嫂在跟四哥说故事,你听不明白也正常。”冉有轻轻捏了捏昌乐圆鼓鼓地小脸,满是温柔道。

“四殿下,我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不然也不会来这里。还望你三思而后行,若是走错了一步,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卫清歌叹了一声,又重重咳嗽起来。

冉有看了一眼帷帐,这才抱着昌乐往殿外走去。

回去的路上,冉有心中十分沉重,连昌乐在他怀中睡着了都未曾发觉,待出了照府时,他轻手轻脚将昌乐放在马车里,即便如此,还是让昌乐醒了。昌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轻声道:“四哥是不是不开心?”

冉有摇了摇头,却满心想着卫清歌方才的话。他知道卫清歌是个聪明的女子,所以当她说出自己什么都明白的话时,他并未感到惊讶。只是他没有料到,她会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出冉启在争皇位。

她凭什么料定他会站在大哥这边,在他看来,谁当皇上都不要紧,只要让柳妃与他过得好就行。

丽妃与柳妃的旧时恩怨在宫中已经不是秘密,故而冉启会放心出了宫,只为让昌乐央求他陪着她看卫清歌。冉启想做什么把戏,他心里清楚得很。

“四哥,方才皇嫂跟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昌乐嘀咕。

昌乐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心中所想,能让昌乐不解的话,必是她想借昌乐的口转达给自己,他不禁开口问道:“皇嫂说了什么?”

“越是针锋相对,就越是在乎对方。”昌乐说完,撇了撇嘴,又歪着头去看冉有,等着他的解释。

昌乐未曾明白的话,却是叫冉有心中起了万千波澜。他跟冉照彼此一见,便犹如面对大敌,要么冷嘲热讽,要么故作无视。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能让柳妃心中好受一些。可每回与冉照发生不快后,他心中又为之难过。

随着年岁渐长,他也见了不少宫中的勾心斗角。渐渐也懂了丽妃,倘若柳妃当年在丽妃的位置,必然也会做出如丽妃一般的举措,借以保住在后宫的地位。可柳妃一旦得了权势后,未必就能像丽妃一样饶过对方。说到底丽妃心胸比柳妃要大度许多。

他虽是能将这些想得通彻,却无法忽略柳妃当年所吃下的苦。

他看着冉照自幼年起就深受父皇疼爱,又有掌管后宫的丽妃宠他,冉照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再看看他呢,倘若不是步步为营,他怎会过如此安稳?

都是皇子,只因为出身不同,就有天壤之别的待遇。每每想到这些,他就会对冉照有些连他都说不清的感受。

如今冉启想要争夺皇位,他知道冉照是站在大哥那边,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到柳妃曾吃过的苦,他就不想让冉照好过。明明他是准备冷眼看着冉照与太子陷入麻烦中,可是卫清歌所言之词,却叫他开始动摇了。

“昌乐,皇嫂是怎样的人?”冉有低声问道。

“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姐姐。”一提起卫清歌,昌乐就高兴不已。一路上说着她跟卫清歌是如何相识,后来卫清歌又对她是如何的好。

冉有听了这些事,只觉卫清歌这个女子心地善良,冰雪聪明、又有谋略在怀。她的目的十分明显,想要助冉照让大哥顺利登基。

“你不是一直闹着想出宫玩吗,过几日,我带你微服出游,好不好?”冉有笑着问乐。

只要不在宫里待着,她去哪里都开心,此刻听见冉有愿意带着她出去游玩,笑的眉眼都弯了,连连点着头。

冉照将药煎好后,端进了殿内,卫清歌正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冉照将药递给她,她眉头微微皱了皱,冉照觉得好笑,若不是她这次生了病,他也不会知道她原来最怕喝药。他将她一把揽在怀里,柔声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再喝这一味,就不喝了。”

卫清歌吸了一口气,端起药碗,一口气咽了下去。待药喝尽后,冉照接过空碗放在了案桌上,坐在她身旁道:“真是苦了你了,这一装病,竟然装了这么久,我们却一无所获,害得你你白白受累。”

如今卫清歌最喜欢依偎在他怀中,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草味,就会觉得安心。她笑道:“哪里一无所获,至少咱们知道了,四殿下绝不是想要对我们不利的人。”

“嗯,他只是想跟我作对,如果不是我在帮大哥,他不会趟了这趟浑水。”冉照跟着道。

“再过两日,我的病就要好了。到时候我要跟着你一起去见父皇,希望父皇不要怪罪我这么久没去看他。”卫清歌慢慢地说道,手却轻轻握住冉照的手,又道:“那时候你就可以继续上朝了。”

“等你的病好后,就不要再操劳这些事了。”冉照吻了吻她的额头,“你已是帮了我太多,自你生病一事传开后,宫中那些大臣安分了许多。你大哥如今又是御林军统领,他与我们是站在一起的。我们只会越来越安定,我再不要你这样辛苦。日后你只要闲来无事看看书,赏赏花,若是觉得烦闷便跟着昌乐一起玩耍,这样可好?”

这样美好的事,单单只是想想就已让人心生向往,她从来不敢奢求会有这么一天,可是自从她嫁给冉照之后,他一点点的让她相信,他会给她那样的日子。她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在冉有带着昌乐探望卫清歌的第二日,他们二人便出了宫,四处游山玩水。途中皆是繁花似锦、美若仙境之地。昌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美不胜收的风景,不由兴奋地开口道:“若是他们也能一起来,那该多好啊。”

冉有闭着眸子假寐,心中却感慨万分。这场皇位斗争中,他唯一能帮冉照的便是抽身离去。

马车向东一路前行,冉有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要去什么地方。他微微挣开眸子,看着欢乐无比的昌乐,年少可真是好,疼痛忘得快,开心也很容易就得到。

这两日冉照的面色比以往要好了许多,见了属下也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照府的人纷纷猜测,必是王妃病情有了好转。

蒋游来府上时也不再愁眉苦脸,一侍女见蒋游提着药箱从殿内出来,急忙上前去问卫清歌的病。

蒋游捋了捋胡须,高深莫测地笑了,只说不过三日她便能下床走路,五日可在苑中小息,一月可回卫家探亲。

侍女立刻眉开眼笑,恭敬将蒋游请了出去。

这一日蒋游看诊不过半个时辰,照府上上下下皆知卫清歌快要好了。

这消息传得极快,连足不出门的上雪也听见了。她端坐在铜镜前,拿些胭脂往唇上细细涂抹,细心梳妆后才走出了门。

这是卫清歌生病后,上雪第一次走出房门,侍女都为她开心,又对着她说了好些劝慰的话,上雪只连连点头,不曾出言。

上雪在清歌苑里本就话少,故而也没有什么朋友,这些侍女皆看在王妃的面上才肯与她多言,如今见她依旧对她们不理不睬,只觉讨了个没趣,几句话后又各自散去。

上雪在殿门口徘徊不前,似是想要进去,却又不敢上前。正犹豫不决间,殿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她急忙抬头看过去,见开门的是冉照,她喏喏地开口道:“二殿下。”

“你来得正好,她身子稍微好一点,就想要与你见一见,我也正好要去找你。”冉照侧过身子,示意她进来。

上雪摇了摇头,又往后退了几步,自言自语道:“她应该是不想见我的,我没有照顾好她。”

难得有人肯对卫清歌这般好,冉照神色温柔道:“她从来就没怪罪过你,去吧。”

说完此话,他便朝殿外走去。

直到冉照出了院子,上雪才一步一步朝殿内走去。才走进殿内,就听见卫清歌虚弱至极地声音传了过来。

“是上雪么,过来让我看看。”帷帐内伸出一只手,似是要让人去握住它。

上雪颤抖着握住卫清歌的手,哭道:“小姐你骂我吧,是我失职了。”

卫清歌废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掀开帷帐,面色苍白的看着她:“这与你无关,是我一时大意,才会生了病。”

“若是我在你身边,根本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上雪再也无法压抑多日的苦闷,哭了出来。

卫清歌撇过了头,不再看她悲伤的模样,她怕忍不住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在布局,这些病都是她装出来的。只是她根本没有办法如信任冉照那般信任她,她在心中默默说了声“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就要死了。我怕你再也活不了了,我想起在我面前死去的姐姐……”提及当年的痛楚,上雪爬在床榻上嚎啕。

卫清歌轻轻拍着她的背,对她发誓道:“我卫清歌对天起誓,绝不无缘无故离开你,我们做一辈子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上雪抬起衣袖,擦掉脸上的泪,哽咽道:“你说好一辈子的,千万不要丢下我。”

卫清歌点头应了她,她这才破涕为笑。可笑了没多久,她又笑不出来了,轻声叹道:“你病了这么久,老爷跟少爷都不来看你一眼,他们是不是把你忘记了?”

哪里是将她忘记,若她所料不错,恐怕接下来还要让她做得更多才对。如今连冉启都对她避而不见,他们必然也不会傻到往清歌苑里来。

只是冉启不来见她,是因为跟皇上有关,若是来看她,就说明他对皇上的病生疑,自然会暴露他谋权篡位的意图。可是他们不来又是因为什么?难道他们暗中已跟冉启多有来往了?

卫清歌被这想法吓了一跳,她有些慌乱地问上雪:“我们既然是好姐妹,那我问你一件事,你可不可以不要瞒我。”

“凡是我知道的,一定都跟你说。”上雪语气坚定。

“爹让你跟在我身边,除了照顾我的起居生活,可还有别的目的?”卫清歌直视着她,似是要将她面上的神态看清楚。

上雪面色僵了片刻,低着头不再看她。

那双紧握住上雪的手,在久久地沉默中慢慢松开了,上雪张了张口,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卫清歌却摇了摇头道:“你出去罢,让我好好想一想。”

“小姐,你要赶我走?”上雪急切道。

“不是,我只是在想万全之策,能够保全你我。”卫清歌的声音尽显疲惫,她道:“我不想我们任何一个人受伤害。”

“小姐,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二殿下了?”上雪似是发现了惊天秘密,刚将这句话说出口,又紧紧捂住了口。

“我……”卫清歌正想否认,却见上雪连连向后退去,踉跄间跌倒在地。她坐在床上,神色复杂地看着上雪,时至今日她已无法再对上雪有任何隐瞒,她不想欺骗她。

“你喜欢上二殿下了,是不是?”上雪自顾自地开口,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摇着头道,“你怎么能够喜欢他,你知不知道老爷给我的任务是什么?”

终于要对她说了么,卫清歌看着有些狼狈的上雪,在等她将卫天的任务说出来。

“老爷说,如果发现你对二殿下动了真情,就让我找机会杀了你。”上雪凄楚道。

“为什么?”听此话,卫清歌再无法冷静下来,满目震惊道,“如今他权财都有,还想要什么?”

“小姐,你这么聪明,难道还猜不到吗?”上雪才说了不过两句,泪水又落了下来。

“难道他想要冉启做皇上……”卫清歌如同失了浑身的力气,瘫坐在床。

她早就该猜到的,冉启欲拿下皇位,必然会拉拢当朝元老。如今冉基已有安静山全力相助,唯一能与安静山抗衡的大臣便是卫天。

冉启那般聪明,早已谋划全局,必然也知道冉基彻查的名单中有卫天,故而暗中往来。卫天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若是肯助冉启夺得皇位,必然是在冉启那得了卫家繁荣的允诺。

卫清歌看着泪流不止的看着上雪,不知此时为何她会忽然全盘托出,难道她就不怕她出手阻挠吗?

“若是你不喜欢二殿下,那我们就能是一辈子的好姐妹。可是……”

“可是我偏偏喜欢了他。”卫清歌轻声叹道:“我现在病成这样,你要杀我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只是你为什么不动手?”

“我当你是姐姐。”上雪擦掉脸上的泪,低声道:“只有我知道你喜欢二殿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依着老爷的意思,若想让三殿下做皇上,那太子就必须……”上雪还没来得及说出后面的话,卫清歌忽然又重重地咳嗽了,上雪急忙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

卫清歌咳嗽了良久,看着上雪的身后道:“阿照,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原来是冉照回来了,那方才那些话会不会尽数被他听了进去?上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卫清歌不动声色握住了她的手,她的心着才慢慢平静了。

“朝中无事,便回来了。”冉照取过帕子以水沾湿,替卫清歌擦了擦额上的汗,复又问道,“身子才好些就说这么多话,也不好好休息,当心病又要严重了。”

上雪听闻言,一下子站起来,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生怕又要让卫清歌再病下去。

待上雪离开后,卫清歌紧紧握住冉照的手,轻声解释:“方才我咳嗽是因为上雪要说一些女子间才能听得话,她面皮薄,我怕那些话叫你听见,她羞于见人。”

“你我之间,何须这些解释,你为我做了这么多,难道还不能换我一个信任?”冉照满眼笑意,轻抚着她的脸:“你我成夫妻已有两月有余,不知有没有怀了我们的孩子呢。”

“你想要孩子?”卫清歌问道。

“难道你不想么?”冉照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若是有了孩子,她肯定像你一样聪明漂亮。”

卫清歌靠在冉照的怀中,能听见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声声敲打着她的心弦。这是她此生最爱的男子,她要用尽一切办法去保全他。

“阿照,我好想大哥。自从我病了之后,大哥都不来看我一眼。”卫清歌低低地说道。

“这有何难,派人去请他来便是了。”冉照宠溺道。

卫清歌只当他会明日派人去卫府将卫邙请来,谁知他说完便站了起来,走到殿外吩咐守卫去卫家请她大哥前来。待冉照再进来时,她面红不已。她只不过随口一句话,他竟然离开就办了。

“是不是觉得我很好?”冉照知她心中在想什么,笑着逗弄她。

卫清歌点了点头,十分认真道:“你是对我最好的男子了。”

冉照一愣,原本只是随口一句,却让他听出些心酸,他从不认为他对她有多好,只要跟她在一起,他就会发现他不够强大,没能让她过上安稳日子,还让她也踏进了宫廷争斗中。他倚在门栏处,就那样盯着卫清歌瞧,似是要将她的样子印刻在心上。

“我脸上可有东西?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卫清歌抬起衣袖擦了擦脸。

“清歌。”冉照轻轻喊着她的名字。

“嗯?”她漆黑如墨地眸子盛满了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等你与我一起看过父皇后,便与母妃一起去庙中修养身息可好?”冉照不等她开口,又继续道:“待大哥坐稳江山,我再亲自将你接出来。”

“不要。”卫清歌摇了摇头,有些生气似道:“我才不要做大难来时各自飞的同林鸟,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现在不同于以往了,留在我身边会很危险。”冉照见她要陪着他,心中很是感动,不禁动容道,“只有你跟母妃一起去寺庙,我才能一心一意帮助大哥。倘若你在我身边,我会担心你的安危……”

“那我就能眼睁睁看着你在危险的地方?”卫清歌下了床,朝着他一步去地走过去,待走到他身边时,就紧紧抱住了他,“我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倘若你实在不放心,可以在我身边多留几个侍卫,只是不要把我推开,我一点也不想跟你分开。”

冉照任由卫清歌抱着他,却迟迟没有回应。他不希望卫清歌受到丁点伤害,今日他去宫中,便是向丽妃说了卫清歌的事。丽妃甚少对人多有赞扬,可今日听到卫清歌所作所为,竟是赞口不绝。故而未加思索地答应了让他的请求,允许她与一起去庙中过些安稳日子。可此刻她却说她不要,她只要跟他在一起。

“阿照,大哥是御林军统领,若我在你身边,他肯定会更忠心的辅佐太子,我留下即便什么也不做,也还是有些用处的。”

“住口!”冉照最听不得她说这些话,好像他娶她就,是为了利用她一样,他微怒道:“你是我的夫人,不是我的棋子,休要再说些胡言乱语。”

卫清歌被他训斥了,面上生着他的气,心中却甜如蜜糖,她知道说哪些话能让他生气,又添加油醋道,“明明知道我是你的夫人,却还要让我去住那清冷的寺庙。我最受不得烧香拜佛之事,你要是心疼我,就让我留在清歌苑。自从跟你在一起后,我就自由惯了,不喜欢钟晨暮鼓。”

她嘀嘀咕咕地说着,冉照的眉头皱了皱,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卫清歌忽然踮起脚尖,凑着他的唇轻轻吻了上去,若是以往,冉照早就对她有所回应,可现在他心里清楚得很,她是在讨好他。若是他稍微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她就会趁势提出要留下。

思及此,他只站在原地,任由着她亲吻自己。

卫清歌吻了小半会儿,见他丝毫没有反应,眨了眨眼睛看着他,难道美人计也不管用了?

冉照被她吻地心猿意马,却抑制住想要将她揽在怀里的念头,故作生气地不去看她。

卫清歌并不怕他生气的样子,哼了哼道:“我那么喜欢你,你却要让我做坏人。”

“我哪里让你做坏人了?”冉照心底一叹,他何时把她推到那种地步了。

“当年皇上打下南樑江山,皇后倾尽所有陪伴左右。即便皇后故去这么多年,南樑百姓仍对她念念不忘。可如今你要助太子坐稳江山,我却躲到寺庙中寻安稳,日后要是被南樑百姓知道了,定会让我背上这万事骂名。说我只能与你同享富贵荣华,不能与你一起患难,还会说我是贪生怕死的小人!”卫清歌气鼓鼓地看着他。

“你明知道我并非此意,我只想让让你好好活着。”冉照看着她道。

“我保证会毫发无损,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卫清歌扯了扯他的衣袖,撒着娇道,“人家从没求过你什么,只求这一次。”

卫清歌的声音又柔又甜,让冉照的心已融化了一大半,此刻她又这样低声恳求着,即便他再想拒绝,也说不出那些难听的话了。罢了,在她身边多增加些人手便是了,他满脸无奈,终究是点了点头,允诺了她。

卫清歌这才高兴了,又如方才那般亲吻着他的唇。

冉照轻轻拥着她,亦是深深地吻着她。

直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冉照才意犹未尽的放开她。

卫清歌一脸懵懂,不知他怎么不吻自己了。

冉照在她耳边低低笑了几声:“夫人这般的美色,为夫舍不得给别人看。”

卫清歌仍旧没反应过来,直到殿门被人从外面叩响时,她的脸才腾的一下红了个透。她竟然被冉照迷的不知有人来了,以她的耳力,必是能够听见脚步声。可她竟然丝毫未曾察觉。

冉照嘴角荡漾着微笑,转身打开了门。因是方才卫清歌吻了她,他心情大好,对着卫邙微微点了点头,便朝殿外走去。他知道卫清歌心中想着大哥,欲给他们留出地方,好好聊上一聊。

“病好些了?”卫邙走进来,欲将门从里面关上。

“不要关门!”卫清歌忽然说道,“我如今已是有夫之妇,若是门关上了,万一被外人传了闲言碎语,怕对大哥的声誉不好。”

卫邙关门的手停在空中,眸子里划过一丝痛楚,她是怕他与她共处一室,被人传出对她不利的话吧。只是很快的,他又恢复成往日神色,将手背在身后,故作自然道:“是大哥考虑不周了。”

卫清歌与卫邙不是相处一两日,他眼底闪过的那抹悲伤并未逃过她的眼,她忽然有些不好受,如今她与他见上一面实属难得,何故要说那话来伤他。他是自己的大哥,难道还怕旁人说了闲话?

她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卫邙,径直走上前,关上了门。

卫邙见她此举,只觉心中不似方才那般难过,他看着满面苍白的卫清歌道:“大哥那日走的急,下雨时没来得及赶到你身边,没能好好照顾你,对不起。”

“大哥,我知道你很忙。你不要说对不起,你有你的难言之隐,我明白的。”卫清歌轻声道:“其实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你没有陪在我身边,我是有些难过的。毕竟你曾经陪了我这么多个雨夜。只是我也懂,你的这些好,并不属于我一人,你迟早也会有自己喜欢的人,会以比对我好百倍的好去照顾她……”

“那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卫邙再听不下去她的话,忽然开口打断她的话。每逢雨夜,她都要重新梦一回那些令她痛苦不堪的回忆,想到这些,他的心就跟着疼了。

“是冉照寸步不离的照顾我。”卫清歌回道。

“他对你这样好,你会喜欢上他吗?”卫邙似是在问她,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呵!我是细作啊,细作是没有感情的。”卫清歌笑道。

卫邙抬眸去看她的神情,见她眸子里冷冷清清,他忍不住将她揽在怀中,安慰道:“只要大哥在,就会对你很好,谁都伤不得你。”

卫邙的怀抱一如从前的她感到温暖,仿佛他就是她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只是想到卫天地计划,她心中又隐隐地不安。

她不信,卫邙不知卫天的一举一动。若是账目之事他毫不知情,那么卫天跟冉启有所来往他必是知道的。她忽然想起在她还未出嫁时,卫西荷腰间所佩戴的玉佩,当时她还劝他不要与冉启过多来往,想必那时候卫天就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你跟三殿下可还有来往?”卫清歌努力压住内心的想法,故作平静地问。

卫邙不解地问:“自从你告诫我尽量不跟他来往后,我便与他相交甚少。怎么了?”

卫邙说此话时,卫清歌察言观色,知道他并没有说谎。可越是这样,她的心就越慌乱。卫天在下一盘大棋,就连卫邙也不知不觉的成了卫天棋局里的棋子。

只是身在棋局里,连卫邙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棋子。原来他跟自己一样可怜,卫清歌心底一叹,将他轻轻地推开,缓缓坐下。

“今日若不是我找你来,恐怕你是不会来看我的。”卫清歌拿起茶壶为卫邙倒了杯茶,语气淡淡道。

“不是我不想来看你,是来了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卫邙解释道,“皇上重病,朝中猜忌纷纷……”

“猜什么呢,无非是在猜测那些时日、阿照身上的药味是从何而来的,对不对?”卫清歌一语道破,令卫邙神色微变。

可卫邙经历万千,很快就掩饰了心中的想法。只将卫清歌递来的茶一饮而尽,良久后又道,“为什么要装病!”

“是你想知道,还是爹想知道?”卫清歌不答反问。

“你非要逼我说出来?”卫邙压低了声音道。

她早就明白的,只要嫁给了冉照,他就不再信任她了。虽然他还疼爱她,将她当做妹妹,可他已经将她当做外人了。所以他才会问她为什么装病,一方面是卫天问的,一方面是他自己也想知道。

只是她说了,他就会信吗?

“自从我生病之后,朝中可还有人再紧盯着卫家不放?”卫清歌缓缓开口。

卫邙似是不曾认识卫清歌一般,满目疑惑道:“你装病只是为了迷惑众人的视线?”

“难道还能有别?”卫清歌问。

“最好没有。”卫邙久久得看着卫清歌,她依旧是他心中最美的女子,任何人都无法取代她在他心上的位置,只是自从她嫁给冉照之后,他越来越怕见到她。虽然她口口声声说她不会喜欢上冉照,可冉照对她的好他都看在眼里。冉照能为了她的病连早朝都不去了,他不信她没有一丝的感动。

她越是说不喜欢他,就越是再掩饰。他简直不能再想下去,忽然道:“不管你有没有喜欢冉照,从今日起,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待你将病养好后,立刻回府。”

“爹不可能给我下这个命令。”卫清歌冷声道,“我如今已经嫁了冉照,就算是棋子,也要他陪在他身边,如此才能让他不生疑。”

“你是不是离不开他了!”卫邙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怒意。

卫清歌见卫邙已有三分怒意,知此时若是违背了他,他必不会令自己好过,如今他们二人皆在清歌苑,稍有异常之举,皆会被人看在眼里,她只好顺着他道,“不是我不愿离开他,只是在这个时候我若离去,想必爹也是不愿意的。”

“难道你不想薛姨吗?”卫邙又开口道,“薛姨身子本就不好,平日里总念叨你,你嫁了人后,就不管她了吗?”

“大哥,你一定要让我两处为难吗?”卫清歌面露痛苦之色,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道,“如今冉照正是信任我的时候,我在他身边能够为爹更好的做事,对卫家只会有更大的好处……”

卫邙紧紧攥住手掌心,难道他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喜欢上冉照么吗?

就算她现在不喜欢,那日后呢。曾经他对她百般好,她就算不喜欢他,可若不是她接了爹的命令,要跟冉照在一起,那她就只能是他一人的。只要假以时日,她一定也会喜欢上他。

他曾经以为他是有这样的机会的,毕竟时光漫漫,他有大把的时光去等她喜欢上他。可在她出嫁后他才知道,原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时光的面前都显得那样薄弱。

他以为她到了照府会过得不好,会有那么一时片刻的想起他,但是她从来没有,看着她此刻气色比在卫府还要好很多,定是冉照呵护的结果。

他不甘心,为什么他要夜不能寐辗转反侧,要思念着她一颦一笑,她却活的洒脱自在。他太了解她了,若是冉照继续对她好下去,她一定会将整颗心都交给冉照。

他不能看着她爱上别人,绝对不能。

“冉照对你这样好,难保你以后不会爱上他。就算你是他的王妃,也依旧可以回到卫家生活。你有这样的本事说服他,令他能够放心让你回卫府,又对你丝毫不会怀疑。”卫邙沉声道。

卫清歌慢慢低下了头,卫邙以为她是舍不得离开冉照,心中又气又恨,说出口的话比方才还要难听:“我能护薛姨安全,就能让薛姨陷入危险的境地。你明白的,府上想对薛姨下手的,绝不是只有卫青莲一人。我让你离开冉照,你就必须要离开他。由不得你说半个不字。”

薛夫人一直是卫清歌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能用她来威胁她。她忽然抬起头看着卫邙,眸子里充满了悲戚。卫邙这才看见她竟然哭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明明知道她最在乎什么,却偏偏还要戳她最痛的地方。

“我……”

“不用解释了。”卫清歌擦掉脸上的泪,猛地开口打断了他,“你让我回卫府,说到底都是因为对我不够信任,我回去便是了。”

虽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可是看着她脸上的泪水,他只觉得异常难受。他正出言安慰,却听见她语气凄凉道:“你知不知道,我自从来了照府,除了娘之外,最想念的人就是你。可是你一见到我,却说了让我最难过的话。”

“对不起,我只是随口说说的,若是我真想对薛姨怎样,就不会大费周折地保护她。”卫邙伸手想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她却偏过了头。

“夜色深了,大哥也该回去了。”卫清歌默默地流泪,清冷开口。

卫邙看着满脸泪水的卫清歌,很后悔说了方才那些话,可卫清歌此刻偏偏听不进他的每一句话,他看着窗外明月高悬,自知此时确实已该离去。他深深看了一眼卫清歌,语气放柔了几分:“待你回了卫府,大哥定会对你很好很好。”

可回应卫邙的,只有卫清歌的沉默。

卫邙还欲再言,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

“清歌,你身子才好了些,有什么话明日再与你大哥说?”冉照温柔至极的声音让卫邙所有的愧疚顿时消失不见,只要能让卫清歌回了卫府,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就是再难听的话他都愿意说。因为他知道,能让卫清歌心甘情愿回到卫府的理由,就只有薛夫人。思及此,他看向卫清歌又道:“清歌,我跟薛姨一起等你回来。”

卫清歌再也无法冷静下来,谁威胁她,她都不会这样难过,可偏偏卫邙会让她难过的快要窒息。她扬起手狠狠打了他一耳光,气得浑身颤抖,指着门外道:“滚,你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他明明可以躲开这一巴掌,却不躲不闪任她打。他想,或许这样她能消些气吧。他擦了擦嘴角被打出的血迹,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冉照正欲再敲门催促二人,只见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卫邙嘴角的血迹令冉照微微有些惊愕,他立即走进殿内,又见卫清歌满脸是泪,以为卫清歌定是被卫邙占了便宜才会动手,当下勃然大怒,走到卫邙跟前一拳打了上去,怒道,“你这个畜生,她是你妹妹!”

卫邙受了他这一拳,却并未还手,只沉默着离开去。冉照铁青着脸,欲要命人将他拿下重重治罪,卫清歌却忽然紧紧抱住他的腰,大声哭了起来,“你不要打他,他没有欺负我。”

卫邙听见她的哭声,忍不住回头去看,见她犹如孩童一般依偎再冉照的怀中,神情变得黯然落寞。

曾经她只要难过时,总会要他抱着她安慰半天才会好起来,可如今他却让她受伤,让别的男子给她安慰。

“那你哭什么?”冉照轻声问。

“我想回家了。”卫清歌低声抽泣。

“那卫邙嘴角的伤是从何而来?”冉照又问。

“他说我做了王妃,就只能在照府生活,不能回卫家了。我就是想回家,央求了他几句,他说什么都不肯,我气不过,就打他了。”

卫清歌的声音越说越小,卫邙若不是仔细去听,是听不见的。

“那……你回去住一阵子可好?”冉照试探性地问。

“你答应了?”卫清歌脸上还挂着泪,吸了吸鼻子。

“夫人这么想家,卫邙不过是不让你回家,你就大打出手,要是为夫不让你回家,你岂不是要拳脚相向?”冉照故作惆怅地叹了一声,故意抱怨道:“为夫怎么不知,娶了个这么凶悍的王妃。”

卫清歌哼了哼,低着头不理他了。

“夫人容貌倾城,哭坏了眼睛就不美了。若你不美了,我可就不要了。”冉照淡淡地笑着。

……

卫邙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明明已走的这样远了,为什么还要叫他听见那些话?

他竟是不知,冉照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愿为哄卫清歌开心而放低身份。

冉照对卫清歌越好,他就越觉得不舒服,难怪卫清歌会忘记他的好,难怪卫清歌想留在照府,一想到卫清歌此时正在冉照的怀中,他就完全冷静不下来。

一出了照府后,卫邙快马加鞭地一路疾驰。他狠狠抽打着身下的壮马,似是要将所有的力气全部用尽。

待他回了卫府时,那壮马已遍身是血。赵猛见之大惊,却不敢多言,暗道必是与卫清歌有关。

这一夜月色极好,卫邙躺在床上,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都能看见卫清歌的模样。她幼时的天真无邪,少女时的明媚可人,直至如今的闭月羞花……他辗转反侧,努力的想将她暂时忘掉,却无法得到解脱。

他起身穿了衣衫,取剑在院落中练剑。

因是剑气来袭,逼地枫叶片片落下。

他练着练着,忽然将剑狠狠地掷在地上。此剑法的一招一式,皆是他亲自授与卫清歌。每练此剑法,他总是忍不住忆起山中时光。

赵猛站在窗边,见枫树下卫邙茕茕孑立,轻轻地叹了一声。自从卫清歌出嫁后,卫邙从未有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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