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泽山位于最南边的沼泽林中,四周被沼泽湖水所围,密林遮天,迷雾重重。更危险的是这里盛产一种树木,名为“漳树”,此树高约三丈,会在顶端释放瘴气,瘴气轻浮不浊,故而往上腾起,久而久之,竟然在上空形成一层毒瘴。此瘴气一接触便会眼盲无力,让人无法在上空御剑。所以要想进小泽山,只能穿过下面的雨林。
地下雨林虽然没有瘴气,但野兽出没,又有肉眼看不见的沼泽,危机四伏。这里人迹罕至,连靠近此处的门派朱炎罗殿都不敢触碰。虽然此间危险异常,却是妖怪天堂。妖类借此屏障,在小泽山占山为王,与西北荒凉大山幽冥山一样,立足于世而正道不敢轻犯。
“这里可是万妖之国,我们去干嘛?”一条小舟缓缓划过水面,左小右在上面坐立不安。小舟两头尖,船长约一丈,宽只够一人坐下。船头船尾各有一人在划桨,寒九州、左小右、小盈依次列坐。左小右听过此地乃天下众妖聚集之地,此间上空瘴气环绕,下面河流纵横弯曲,寒九州为了避免误入地上沼泽,故而坐船而行。不过河中也不安全,河面上飘着一双双眼睛,甚为恐怖。它们一直缓缓跟着小舟而下,却保持一定距离,不敢上前。因为小舟上的寒九州,一双眸子寒气逼人,散发着比它们更恐怖的野兽气息,但这些水中怪物却不轻易放弃,悄悄尾随。
“这些是鼍龙,一旦被它拖下水,其余鼍龙会一拥而上,将你五马分尸。”小盈出言吓唬左小右。她对七杀的死耿耿于怀,打心里排斥左小右这些所谓正道人士。水中鼍龙托着约七尺的身子在水中缓缓游来,不时露出长长的嘴,背后雕纹似的颗粒状鳞片,让人毛骨悚然。小盈虽是吓唬左小右,但所言不假,鼍龙一旦咬住猎物,那长嘴惊人的咬合力如虎钳子般将猎物死死扣住,然后将其拖下水中,在水中不断翻转身体,借此来撕碎猎物身体。左小右暗暗打了个冷颤,双手把身体抱了更紧些。
水中不仅有鼍龙,两边的树木茂密,树枝垂在水中,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长蛇,长舌吐信,发出滋滋之声。左小右凝神望去,这些长蛇头呈三角,都是剧毒无比。心想,难怪此处人迹荒芜,连正道人士都不敢轻来。
“我们去小泽山干嘛?”这是左小右问的第二次了,但依旧没人答他。小泽山乃群妖之地,任你寒九州多强,也抵不过万妖。更何况万妖之王也在小泽山中,他的实力可不是一般妖怪能比,要实在做个比较,可能和“月后”夜滢是一个级别的。
左小右看了前后划桨的两人,他们身材短小,但十分结实粗壮,船桨轻轻划过水面,有力而规律,小舟稳稳前行。他们二人面似狐狸,虽能直立而走,但手脚还保持着野兽形态,看来是还没有完全褪去动物的外表。两个魔族去到妖怪的地盘,此间含义值得细细嚼来。
小舟弯弯曲曲地走了半个时辰,这里水路狭小弯曲,纵横交错,只有此等小舟才能灵活穿梭。待小舟游出雨林,河道豁然开朗,河水注入湖泊,上方蓝天白云,与林中瘴气遮天截然相反。众人下了小舟,沿着湖边行走。四周群山环绕,外围都是暗暗的瘴气,可见只有这中间一块,才是小泽山所在地。
左小右放眼望去,湖的尽头有座小山,没有植被,上面插有旌旗,外修栈道,内凿洞穴,妖气冲天,此山已经被改造成一个坚固城堡。外有屏障,内有堡垒,这小泽山不愧是万妖之穴。
临近小泽山,就能听到嘈杂的声音从洞口飘来。山中设有箭楼和哨台,布置颇为得当,高处设哨台,有利于眺望;几座箭楼高耸地插在山上,可纵观全局;三道女墙依山而建,层层而上,形成一种无形的震慑力。哨台、箭台均有小妖把守,女墙也有小妖巡逻,但似乎是因为小泽山外围屏障太过安全,这些小妖漫不经心,有的在打盹,有的在窃窃私语,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洞口外有四名小妖把守,他们手里拿着三角叉,有的怀抱,有的把叉依靠在墙上,也是有说有笑的。见到左小右三人,一个尖嘴弯眼的狐狸小妖手拿三角叉,往地上一杵,左手插着腰,趾高气扬道:“站住,你们三是什么来头,区区人类敢来我们小泽山?”狐狸小妖外表虽傲慢,但心里明镜,能来此处而且有掌船小妖带领,来头不小,出言阻拦不过想看看有没有油水可捞。
一名掌船小妖道:“他们是大王请的客人,劳烦四位大哥通报,小的先告辞。”狐狸小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二名掌船小妖识趣地走了。狐狸小妖瞥了几眼,懒懒道:“你们是哪路的,报上名来。”
“寒九州。”
“寒九州?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号。”狐狸小妖看着其他地方,伸出右手,五指摊开,轻轻上下摆动,其中意思显而易见。小盈看不惯那小妖态度,寒九州放下身份拜访,还被刁难,鼓着小脸气冲冲上前,寒九州把手一横,拦着小盈,瞪了她一眼,小盈小脚一跺,退到旁边。
寒九州从怀里拿出一粒眼大的珍珠,圆整透明,寒气涔涔而出,淡淡道:“这是一颗清凉珠,夏天佩戴有清凉之用,服之能益寿延年,虽不是贵重之物,但也难得。”狐狸小妖眼神一亮,食指大动,普通财物在妖怪眼中不如异宝来得实用,狐狸小妖立改傲慢态度,咧嘴笑道:“客气,客气了!”说罢伸手正要拿,寒九州右手一翻,中指一弹,将小妖手指弹开。小妖微微一愣,右手往下一沉,食指点出,点向寒九州掌心。寒九州拇指、食指捏住清凉珠,其余三指往里一收,然后依次轻弹,弹开狐狸小妖食指。狐狸小妖微怒,瞪着寒九州,寒九州面色如常,好像在说,“珠子在此,你有本事就来拿。”狐狸小妖面色一沉,直接抓向寒九州手腕。
这一次狐狸小妖出手颇重,欲要戳断寒九州手筋。寒九州右手微微一错,化作手刀斜劈,带走攻势,旋即手腕翻转,把狐狸小妖手掌一带,三指再直直一戳,狐狸小妖手心一痛,向后退了半步,寒九州这一带一转一戳,尽显精妙,狐狸小妖大怒,一挥手,喝道:“来人,给我上。”一旁的其余三只小妖见状,纷纷拿起武器,三角叉纷纷对准三人,寒九州则双手靠背而立,岿然不动。
“住手!”从洞里走出一个女子,身段纤细,凤眼尖脸,很是妖娆,款步姗姗而来。狐狸小妖见状立刻躬身肃然道:“白姑娘。”女子肌肤似雪,轻声道:“三位是大王贵客,你们怎能怠慢。”狐狸小妖背后汗水涔涔而下,显然十分惧怕这女子,连忙点头道:“是,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寒九州对女子笑道:“白依姑娘有礼。”白依浅浅一笑,欠身行礼道:“寒将军雄风犹在,却是我这些下手瞎了眼。”狐狸小妖惊慌,向寒九州连连求饶,道:“寒将军,小的有眼无珠,有眼无珠,请您海涵。”
白依冷冷道:“还不快滚,让大王等久了,非把你头拧下来不可。”狐狸小妖大骇,急忙退到一边,伸出右手往里一抬,赔笑道:“寒将军请!”寒九州头微微一点,大步上前,小盈跟在其后,冷不丁朝狐狸小妖脑袋一敲略做惩罚。狐狸小妖吃痛,但不敢作声,继续笑脸相迎,左小右也讨厌狐狸小妖狗仗人势的做派,厌恶地看了一眼,随着寒九州一并走了。
忽然有东西划出一条弧线,砸中狐狸小妖的脑袋。狐狸小妖一愣,东西掉在地上,赫然是那枚清凉珠。狐狸小妖大喜,一边往地上跪着,一边道:“谢谢将军赏赐。”拾起清凉珠,吹了几口气,又亲了几口,小心揣进怀里。寒九州有意恩威并施,打压一下妖族嚣张气焰。
三人随着白依往山洞内走了数十步,从通道出来,山洞内别有洞天,一个宽大的空间向上延伸,里面不知多少妖怪,分裂左右。山洞内修有楼层,围成一圈,层层往上不知几多。每一层都站满妖怪,形成一股压迫之势,百妖众魅,妖气弥漫,饶是左小右早有准备,也被这压抑的气氛所摄。
因为四周凿有洞,山洞里明亮而通风,左小右抬头望着四周一层又一层的楼道,上面面目狰狞,好似群妖镇塔。上首一张宽大的椅子上,一清秀妖艳的男子侧躺着,身边坐着一青衣女子,正在一旁倒酒。而在长椅之下,俯着一头野兽,闭眼昏睡,外形像老虎,尾巴似牛,两颗尖尖的獠牙露在外面。男子双手洁白而修长,不时轻抚野兽的头,那野兽却不为所动,任其抚摸。白依也来到男子身后,欠身而立。
“那不是上古神兽彘吗,怎么它也甘心沦为宠物?”小盈吃惊道。寒九州低声道:“别出声。”左小右不知彘是何物,只知道这上古神兽体型颇大,虽闭着眼,但也能感受一股强大野性。
“哎呀呀,老朋友来了!”为首的男子懒洋洋地说道:“怎么还带一个小孩来?是要拿他心肝作为见面礼吗?”
左小右心砰砰直跳,难不成真寒九州真要掏出自己的心肝给男子吗。寒九州淡淡笑道:“九尾,多年不见,你也位居万妖之主,怎还如此和小辈开玩笑,吓坏人家了。”九尾瞥了一眼,道:“那为何带一人类小孩来我小泽山?”寒九州并不回答,转而道:“你这里倒是一方乐园,上次我来时,尚没有这般景象。”说罢右手一划,指着这些小妖前面和手中的肉食和酒杯。寒九州三人进来时,他们还在大块吃肉,推杯换盏。寒九州此言下之意,是说对方纵情贪杯,不思进取。
九尾不怒反笑道:“这小泽山本来就是我们妖怪的天堂,大家在此欢聚,岂不快哉。”场下一片欢呼,回荡在这山洞间。寒九州笑道:“如今外界形势陡然一变,九尾你不知吗?”九尾高举酒杯,往下一倒,酒水沿着杯口往下流,倒进九尾嘴中,道:“怎么不知。正道五大派分地而治,最近陆陆续续有其他地方的妖怪纷纷来小泽山投奔我。我把他们收入麾下,实力大增。”
这“分地而治”之策确实对妖类打击颇大,一些妖怪纷纷投奔小泽山,实属无奈之举。寒九州道:“等五大派把其他地方的妖族收拾干净了,自然要来你小泽山。”
九尾不屑道:“他们敢吗?我小泽山外有屏障,内有堡垒,眼下实力大增,团结一致,谅他们不敢来犯。”寒九州冷眼看了一圈这些所谓的“实力”,不禁冷笑,这些妖怪实力低微,走投无路才不得已投奔,一群乌合之众,空有数量,不堪一击。
九尾缓缓起身,道:“寒九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听说最近你们活动频繁,是不是又在打结界的主意?”寒九州道:“你消息倒是灵通。”左小右心扑通一下,隐约感觉寒九州此行之意。
“你太异想天开了。”九尾把青衣女子斟满的酒一饮而尽,道:“当初你们魔族打开封印,引魔界魔族来到人界,实力那么强大,都被五大派所灭,更别说现在了。魔君已殁,剩下的魔族又四分五裂,你们北寨现在以七杀为首,拿什么跟我合作?”
“看来你手上似乎筹码更多。”
“不是我筹码多,是你们玩不起。”
“赌徒嘛,孤注一掷才赢得多。”
“但是没有必胜的把握,我没必要跟你,毕竟我现在是盆满钵满。”
“但目前你不是筹码最多的一方。”
两人一言一语,左小右听得明白。魔族现在势微,想要联合妖族一并对抗目前正值鼎盛的五大派。而妖族觉得此时正好利用五大派对妖族的压迫,把妖族渐渐归纳一统,所以九尾对寒九州的建议并不很理睬,淡淡道:“我现在风头正盛,该紧张的是你们才对。怎么样,有没有想过跟我一起?”
寒九州依旧笑道:“你出手谨慎,纵有大好机会,还是犹豫不决。”九尾大袖一挥,道:“我若不谨慎,又怎能做这万妖之王,统帅万妖。”众妖一阵哗然,已壮声势。九尾看着寒九州道:“寒将军,怎样,到我手下如何,我一直很看好你。你比七杀那家伙可聪明多了。”
“你区区一个狐妖,竟想让我三哥屈居你之下,妄想!”如今魔族没了魔君,在人界势力大减,而且魔君死后,内部分歧,一分为二,即为南北两寨。北寨首领七杀已故,实力更是大打折扣,原本魔族就强过妖族,如今这么一盘算,却居于妖族之后,小盈心高气傲,又怎能甘心屈居妖族,更何况是自己一直敬畏的兄长。
九尾双眼微睁,怒气跃然于脸上,周围小妖们怎么能让外人侮辱自己的王,纷纷叫嚣。九尾冷冷道:“那敢问‘弯刀娘’,我九尾这个区区狐妖,又怎么能高攀你们高贵的魔族呢。我看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作罢就作罢,你们根本就是……”
“住口!”寒九州低声喝道。然后对九尾道:“我这小妹不懂事,口无遮拦,九尾你不至于跟小孩一般见识吧。”
九尾道:“她起码说对一句,我们区区妖族,又怎么高攀得起你们尊贵的魔族。就不给你们添乱了。”说罢高举酒杯,朝寒九州一点,表示送客。
寒九州道:“告辞。”
“慢!”九尾喝住三人,寒九州道:“不知有何指教。”九尾道:“我们妖魔两族,本是盟友,又同出一源,你来我小泽山,我自然任你来去自由。不过这个小子,却不是魔族。”说罢咧嘴一笑,显然是为难寒九州。
寒九州道:“他跟我一道来,自然跟我一道走!”
九尾道:“但我有我的规矩,人类要来我小泽山,怕是不容易离开。”
“你这是要为难我!”
“不,你带人类进我小泽山,是你为难我。”
“凭我寒九州名字,保不得?”
“很抱歉,不得!”九尾轻描淡写地说,但语气不容置否。
寒九州淡淡道:“那看来回去要麻烦点了。”
“他是什么人?”
“我的人。”
九尾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左小右,道:“看来他身上似乎有秘密。”寒九州面色如常,一言不发。此番来此,本想促成与妖族再次合作,一起抗衡五大派。可妖族今非昔比,魔族没有强大的实力能号召妖族,相反,妖族却一心想把寒九州这一支魔族偏支收入麾下。
魔族由于上古逐鹿之战后,离开人界,迁入魔界,而妖族得以延续至今,其因为是有小泽山这一天然屏障。自古以来,正道五大派一直没有能潜入其中的办法。九尾就是对这天堑信心十足,才不断积蓄力量,独霸一方。因此九尾对寒九州的提议,并不上心。而且还坚信,如今的魔族,并没有足够实力打开魔界,他们要和自己合作,不过是想让妖族替魔族卖命而已。想到这里,九尾不禁对自己的思虑感到佩服,也暗暗看轻上一届妖王,竟愚蠢地和魔族合作,虽然在人界掀起巨浪,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九尾看着寒九州,他还没有自信到能拿下这名魔族八凶将,更何况另一位八凶将也在,他们要轻松突围并不是难事。但寒九州自视甚高,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为了立威,又不得让他们轻易离开,九尾思绪飞快,便想到从左小右身上打主意。
区区一个人类,九尾自然没把左小右放在眼里,但寒九州似乎有意维护,要想个办法才行。眼睛一转,九尾道:“寒九州,你我都是一方之主,不宜出手,我看这样吧,兵对兵,只要这小子能胜了我手下,我自然让他走,如何?”
寒九州好像早就知道九尾有此一说,不假思索便答应道:“好!”此言一出,左小右颇为惊讶,九尾更是错愕,但旋即心中发笑,这一毛头小子,根本是送死。
“大王,小的愿为大王一战。”一妖怪大步上前,单膝一跪,虎背熊腰。九尾大笑道:“好,不愧是我的‘急先锋’摧魂。”上方楼道上的小妖们顿时欢呼“摧魂大人。”摧魂站起转身,满目凶光,直勾勾地盯着左小右。左小右体内有封印,如今和常人无异,又怎能对抗。寒九州右掌一推,左小右顿时感到一股暖洋洋地气息游遍全身,寒九州小声道:“我暂时解开封印,你尽管放开手脚,不过我提醒你,我不会出手相救的。”
左小右心里暗骂,自己无端被带入这妖洞,又无端和这妖怪对打,不知道寒九州此举是何原因。这摧魂要比左小右高出一个头,妖气弥漫,身为急先锋,肯定不是普通货色。左小右心有疑虑,“难道寒九州真的会见死不救?”左小右总感觉寒九州此举不会如此简单,但又捉摸不透其中奥秘。
摧魂见左小右心神恍惚,料想必是惧怕,道:“怎么?怕了。那就乖乖献上你的心肝,给大王下酒。”周围小妖又纷纷起哄。左小右也不是善茬,心想既然寒九州如此大费周章带自己来此,必有深意,那就骑驴看本,走着瞧,把心一横,大步上前。
摧魂咧嘴一笑,极度蔑视。他号称“急先锋”,性如烈火,来去如风,如今对付一个小小人类,自然一马当先。寒九州从容不迫,自然让九尾心生疑虑,如若手下强将出战,未免以大欺小,若是小兵小将,又恐不敌。摧魂为其帐下“急先锋”,拳头颇硬,实力介于手下护法将军和小兵之间,兵头将尾,不论身份和实力,都不会落人持强凌弱的口实。
摧魂原身乃一头花豹,行动迅捷,口吐风雷,讲究速战速决,双手带着雷电,呼呼而来。对于雷电,左小右太熟悉了,已经成了一种本能,脚下踏步走位,身子左倾右闪,摧魂几招后却连左小右半片衣角都没碰到,大感意外。
九尾神色也稍有异色,左小右身法步伐深谙八卦,乃玄门正宗,是正道门派才有的招式,不禁看了一眼寒九州,寒九州神色如常,九尾心存疑虑,“怎么魔族会和修道之人勾结。”眉头微紧,杯中酒也是浅尝即止。
摧魂双爪如风,越来越快,撕裂空气发出“呼呼”的响声。但越是如此,摧魂越感耻辱,因为每一招都被左小右巧妙躲开,任你再强也只能击中空气,空有气势罢了。左小右看似轻松,实则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摧魂爪风快且利,即使没打中身体,但周遭会被凌厉的爪风割得肌肤生疼,闪躲有余,反击不足,迟早落败。九尾也看出其中奥秘,眉间舒缓。
摧魂急了,首先本以为能速战速决,岂不知左小右身法精妙;再者他实力虽不俗,但缺乏耐心,冲锋有余,思虑不全,这是优点也是弱点;最后久战焦急,连一个区区人类都拿不下,面子上也过不去。旋即大吼一声,“拿斧来。”
人群里丢来一把宣花金斧,斧阔五寸,柄长七尺,斧刃闪闪发光,摧魂手持长斧,顿时化身杀神下凡,散发着浓浓血腥之气。一斧劈来,有开山之势,左小右手无兵刃,往后一跃几步。摧魂斧子在半空一撤一推,斧端尖刺像剑般点来,这五十余斤重的长斧在他手中,一点也不沉重,而且步步紧逼。左小右右掌拍向斧面,强大的反震之力把手震得发麻,饶是如此,长斧才偏几寸,但这几寸偏差,也足够左小右闪躲了。
摧魂之所以是“急先锋”,除了行动迅速之外,手中的金斧刚猛锋利,取人首级如砍瓜切菜般,让敌人为战而心生胆寒。迅猛而不失灵活,正是摧命锁魂活阎王。摧魂手持宣花金斧,虎虎生威,有进无退,周围小妖纷纷喝彩。摧魂似乎受到这气氛鼓舞,杀得更是起劲。左小右被摧魂逼得紧,根本来不及唤出兵刃,身上衣服已有数道裂口。
“接着!”左小右偷得几息喘息之机,正要唤出镇十方,不料寒九州声音传来,随后一声铿锵之音,一把长剑高挂半空,左小右不假思索,高高跃起,接住长剑。手腕轻轻一抖,长剑发出长鸣,左小右凝神一看,这不就是寒九州在青城山天师道夺来的天师剑吗。
“暂借你一用!”寒九州淡淡道。左小右恍然一悟,心知寒九州用意。若是以镇十方御敌,虽能匹敌,但灵活不如对方。天师剑灵活不失坚韧,寒九州意要提点以轻御重,以快打快。
九尾眼睛一亮,他自然知道天师剑之名,不过据传天师剑已重回天师道,眼下却在寒九州手上,定是寒九州抢夺而来,天师剑对妖魔鬼怪有克制之妙,天师道又无力保护,想想寒九州真是“用心良苦”。
左小右利刃在手,信心又添加了几分。摧魂虽不知天师剑威名,但剑光粼粼,料想必是神剑,不敢大意。手中金斧当头劈来,欲试天师剑的威力。左小右臂力不足,虽有名剑也不能如此不智,和对方硬拼,身子一斜,躲过锋芒,天师剑向上斜刺,摧魂手一翻,金斧一横一拉,天师剑被卡在斧刃下边与斧柄之间,被摧魂这么一拉,一股强大的力量生生把左小右横向拖了几步,左小右步伐不稳,身体摇摆踉跄,摧魂嘴巴一张,左小右心中一凛,只见一道光从摧魂嘴中射出,左小右奋力回身抽剑,把天师剑斜立,左手贴着剑背,铿锵之声尖锐刺耳,震得双手发麻,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摧魂口中能发风雷,刚才那一击“风雷炮”威力不小,若不是天师剑乃神兵,恐怕左小右并不是这么容易退几步就能接得住。摧魂见天师剑不惧自己的“风雷炮”,必是神兵,顿时心中贪念一起,欲将其夺来献予九尾,双手持斧,当头一劈,左小右横剑一挡,摧魂左手将斧柄往上一撩,顺势再横砍,必定将左小右拦腰斩断,这一劈一挑一砍乃摧魂三板斧,不知多少人丧命于此招之下。
但左小右不是寻常人,当摧魂横砍而来时,左小右猛吸一口气,收腹弓背,整个身子如弓般弯曲,摧魂也没想到左小右有此一招,横劈一空,左小右吐气挺腹,脚下顺势向前一步,右手向前一刺胁下,摧魂腰间顿时多了一道伤口,涔涔流血。
摧魂大怒,此刻威严全无,血气上头,叫嚷嚷地冲了过来。手中金斧带着雷电,发出“滋滋”声音,高高跃起,往下一劈,一道闪电奔腾而至,势如破竹。左小右大惊,避无可避,边退边舞起天师剑,铿锵之声响彻山洞,好比两剑向激,迸发出火花。左小右防得密不透风,尽数将闪电一一化解。摧魂提斧闪现,借助向下的冲力,一斧接一斧,犹如断山之威。左小右每接一斧,都觉得势沉如山,电流经手传遍全身,天师剑虽能化去大半雷电,剩下虽少,但身体也不能久受,左小右手指已经渐渐发麻而开始没有知觉,暗叫不妙。摧魂不给喘息机会,攻势不断,左小右只有招架的份。
如此猛烈攻势,摧魂必胜。九尾渐渐舒展笑容,方才还担心摧魂太过冲动导致失去冷静,眼下虽是蛮力镇压,左小右迟早承受不住。脚踏八卦,身子轻轻一飘,向后退了数丈。摧魂怎可能给机会喘息,挥斧而来。左小右左手收剑立于身后,右手半结“外狮子印”,右拳像狮子大口,咬在斧刃之上。摧魂大惊,没想到左小右能以血肉之躯挡住金斧,两股力量相撞把二人逼退数丈,左小右刚稳住身体,右手捏诀,快速画了三道“三昧真火”符,指尖一点,三道火焰喷向摧魂。摧魂马步一蹲,含胸吸气,“哈”地一声,从嘴中喷出“风雷炮”,一红一金两股法术相互碰撞,“风雷炮”中掺有风系法术,缠绕在雷法上,起初遇到“三昧真火”,外围的风把火焰吹散,雷炮就可趁势而入。可左小右是三道火焰,先后有序,“风雷炮”穿过前两道火焰后已经后继无力,再碰到第三道火焰时,已经无力再突刺,“砰”地一声,炸裂开来。
“风雷炮”迅猛,无坚不摧,却穿不破左小右的“三昧真火”,法力孰强孰弱,立分高下。摧魂此刻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左小右剜心拆骨。正想再次攻击,却听到九尾淡淡说道:“住手!”摧魂心里大惊,怕九尾责怪自己不敌,立马一跪,道:“大王,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必定将他碎尸万段。”九尾淡淡道:“你退下吧!”既然九尾没有责怪,摧魂如释重负,退了下去,眼睛不忘直勾勾地看着左小右,充满杀机。
九尾看了一眼左小右,忽然道:“你是天剑玄宗弟子吧!”左小右颇为意外,也暗赞九尾眼光毒辣,竟能从自己招式中看出师承,轻微点了点头。九尾轻笑道:“你堂堂一个天剑玄宗弟子,手持天师道的镇派之宝混迹在魔族之中,有意思。”
左小右心里一凛,九尾这样一说,发觉自己处于一个危险状态。在别人眼里,自己可能就是背离正道、一心入魔的叛逃者,这可是会被天下正道人士欲除之而后快的角色。不禁望向寒九州,心想,难道这就是他的目的,让我蒙冤?
寒九州微微一笑,道:“随你怎么猜,我们要告辞了。”九尾有言在先,也只有悻悻作罢。寒九州一拍左小右肩膀,示意跟自己走,左小右心怀疑问,跟了上去。
众妖见三人大步离去,甚是不满,其中一妖道:“大王,就这样让他们走了,有损您的威名,让属下去把他们擒来。”九尾略些不满,冷冷道:“寒九州堂堂魔族,岂是你能擒住。再说了,本王一言九鼎,你敢违逆我的意思?”那小妖被吓得身子一抖,连连磕头请罪,九尾不胜其烦,大袖一挥,让其退下。
“大王,寒九州此行何意?”一旁沉默的白依问道:“他不像是来结盟这么简单。”斟酒的青衣女子轻声道:“姐姐,寒九州此行必是来耀武扬威的,若是结盟,为何不是七杀前来。”然后对九尾道:“大王,他们魔族如此行事,分明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九尾用手捏了捏青衣女子的尖尖下巴,道:“寒九州此行确有结盟之意,但如今的小泽山,已经不是昨日的小泽山,他们魔族,也是不昔日的魔族。”
青衣女子道:“大王有意收魔族于麾下,只是他们不识好歹。”九尾冷哼道:“他们魔族高傲惯了,又怎能听命于我。不过他倒是告诉我一件事。”青衣女子娇声道:“大王快说,是什么?”九尾道:“刚才那小子,年纪轻轻就能打败我手下先锋,这些正道门派果真卧虎藏龙。也难怪寒九州想再次促成妖魔合作。”
白依低头沉吟,道:“可今日寒九州似乎对结盟之事不是很上心。”九尾把手中酒一饮而尽,道:“他在试探我的态度。他知道,只要结界还在,我就不能答应他结盟。所以他才让那小子出来决斗,一是让我明白,现在正派实力强大,二是让我知道,他在正派中有暗子。”
白依略微吃惊道:“能在五大派中安插暗子,怎么可能。如果有暗子做内应,那夺取神器便不是不可能。”九尾道:“让他去闹吧。我今天放他们走,也是告诉他,想合作必须先解决结界,只凭我们现有的实力,要与正道一较高下,还是不足。”白依眉头微紧,道:“小泽山,不好吗?”九尾道:“正邪不两立,我们和那些正道人士难免一战。现在他们已经弄出一个‘分地而治’,那我也要出招了。无远虑,必有忧。白依,通知一下幽冥山那边。”白依点点头,轻叹一声,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