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的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忧郁、颓废和沮丧,联合起来,像恶魔一般,死死缠绕着她,把整个人折磨得不像样子。同事们看着,不无同情。父母,更是看在眼里,疼在心疼,总害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在这非常时期,弟弟也劝她回娘家住住,这样有人陪,有人疼,许会好点。可是,她不。下了班,就径自回到自己的空房,一如既往的,干自己的事情,想自己的人,打自己天天该打的电话。
“涛,我这一段头很疼,睡眠一直不好。昨晚睡下,久久不能入睡,好不容易睡着,又做了个梦。不过,是个好梦,又梦见了你,你终于回来了。你一进门,笑呵呵的,说,这次回来,有重要的事情做——给我过生日。是的,你生前答应过的,说婚后我的第一个生日,好好祝贺,开个像样的生日PATY,PATY上,给我一个惊喜,既大,又甜蜜。你说的那样神秘诱人,那个时候,我特好奇,问什么惊喜,你绝口不说。我左猜右猜,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要补给我一个正式求婚仪式。因为你那次在咖啡店向我表白之后,咱俩就好上了,好得如胶似漆,幸福得什么都忘了,到结婚,你都没有正式向我求婚。婚后,你曾多次惋惜,这个不能少,这个不能少,一定要补上,不然太委屈我的媳妇了。不管我猜测的对不对,现在想来,都无关紧要。什么惊喜不惊喜,什么求婚流程不流程,这些要不要都行。我要的是你这个人,只要你能回来,我就心满意足谢天谢地别无他求了。昨晚在梦里见到你的那一刹那,我欣喜若狂,高兴极了。因为,你终于回家了,咱们终于见面了。
“记得咱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半年前在医院里。那不是见面,是诀别,是撕心裂肺的诀别。那天我正在上班,交警打来电话,说你出车祸了,正在医院抢救。刹那间,天崩地裂,我头昏目眩,整个人像软泥一般瘫在那里。同事们搀扶着我踉踉跄跄的来到医院。
赶到医院后,手术已经做完,你头部胸部都受了重伤,医生说,你仍然处在危险期,随时都有可能······天哪,这是什么节奏?天塌的节奏!我疯了,疯了。趴在你的床前一个劲儿地哭!哭!也许是真的有第六感觉,或者是亲情感应,或者是某种力量支撑着你。你艰难地睁开眼睛,勉强地露出笑容,断断续续地说:‘雪······雪,过······几天······是你的······生日,我······给你······买了个戒指。’说着,你费力地动了动右胳膊,却怎么也伸不起来。我急忙揭开被子,看见你右手紧紧攥着,一个劲儿哆嗦。停了一会儿,右手才慢慢展开,手心里露出一枚血迹斑斑的金戒指。看见用鲜血染红的戒指,我的心碎了。涛,我的亲人,在你生命垂危的时候,你仍然还想着我,你是何时买下的戒指,又为什么一直攥在手中,我无从知晓。你,真的让我好难受,好心疼。我用脸一个劲儿地亲着你那血红的手,亲着贵重如山的戒指,我心如刀绞,无法用言语倾诉,也无法用泪水表达,悲痛之情像山洪爆发一样,排山倒海,奔腾而来,我再也控制不住了,便放声大哭,不停地喊着你的名字;‘涛!涛!······’见我涕泗滂沱,泣不成声,你又有气无力地说:‘对······不······起。我······我先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不!我不能让你走。假如生命能代替,我愿替你走;假如生命期限能平分,我愿把我的生命期限分享给你一半,咱俩一同享用,然后一同步入天堂。然而,人生不是加减法,没人让我这样计算。死神狠心地夺走了你的生命,你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我,给我留下满屋子的冷清、寂寞、痛苦和悲伤,还留下一片深深的情愫,与一句让我铭记一生的嘱咐:‘你要好好活下去。’你走了,我怎么能好好活下去呢!曾经几次,我都想了却此生,化作一只蝴蝶飞到你的身旁。也许是你这句话的缘故,或许你在天堂阻拦,我没有走上极端,我痛苦地挣扎着,活着,这样每逢节日,我还能给你——我亲爱的夫君,上上香,敬敬酒,烧烧纸钱,让你在那里也活得有滋有味。昨晚梦中看见你的模样,就验证了这一点。你状态不错,变白了,健壮了,也更潇洒了。咱俩亲热的坐在一块,促膝交谈,谈这谈那,有好多话要说,总是说不完。可惜,这种幸福是有限的,不知为什么,你不能一直陪我下去,却要走,你面朝着我,倒退着,一步,一步,慢慢离去,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我不让你走,急忙用双手拽你,却怎么也拽不住,我大声喊你的名字,怎么也喊不出声,我急!急!急!在床上翻来滚去。你就这样缓缓地走了,我却醒了。醒来后再也没有睡着,一个劲儿哭,哭老天怎么如此不公平,连梦中都不许我与你多呆一会儿。同时还在不停的抱怨你,你不是说回来给我过生日的吗,怎么不给我过就走了呢?你还欠我一个生日啊!我现在,是多么期待你给我过一个漂漂亮亮的生日!又多么期待你给我一个甜蜜的惊喜!你未兑现你的承诺,让我怎能不埋怨你,怎能不痛苦啊!在天堂,你可否看到,静谧的深夜,一个断肠人,你的娇妻,用悲伤的泪水,浇湿了整个枕头,也浇湿了整个世界啊。回来吧,涛。即便在梦中,你能给我开个生日PATY,我也是快乐的。呜呜······”
这一段,雪儿憔悴了许多,她没有精神打这么长时间的电话,她停下来坐在那儿,呆呆的,呆呆的,望着阴森森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