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还是宝宁打破了沉默。
“呵……不会吧陈雪寒……你……”
宝宁嘴角扯出一抹奇怪的笑容，语气中有嘲讽，还有更多难言的意味。
暴雨花了她精致的妆，眼角痕迹很重，不知是雨还是泪。
她的话没说完，但陈雪寒却已经完全懂了她的意思。
陈雪寒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表情，只知道心很痛，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陈雪寒忽然觉得如果这场雨可以一直下下去该有多好，如果一切都停在此刻该有多好。
陈雪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本来说好会正面面对的他，此时正在思考逃避的方法。
对于陈雪寒的沉默，宝宁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眼神逐渐坚定下来。
“既然你自己下不了决心，那就让我最后再帮你一把！”
“陈雪寒，你到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那师傅还没找回来？”
陈雪寒豁然抬头，眼神瞬间凝练！
“那所谓的血祭其实是陷阱……”
不用宝宁多说，陈雪寒也立刻便想了明白，但他却丝毫没有担心的意思。
“哼！陷阱又如何？师傅现在的境界已经不是如我们这样地武者能够理解得了的了。”
“哈哈！”宝宁轻笑两声，“我可没说，那陷阱是一群武道高手……”
陈雪寒的脸色阴沉下来，想到了一个可能。
“没错！”宝宁也看清了陈雪寒的表情，当即肯定了他的猜测。
“在很久以前，我就开始差人研究一种药物，非是剧毒毒药，而是一种能够增强人体中药物强度的药物！”
“那药物无色，无味，不用饮用，只需触碰呼吸便能奏效！”
三言两语，陈雪寒却已经完全明白了木易先生如今的处境！
“宝宁！你……！”
“我什么？陈雪寒，我就是要将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杀掉！让你在这世界上在没有一个关心之人！让这世界上唯一一个与你有关系的人，只剩下我！”
“来吧！陈雪寒！杀了我！你就跟这世界在没有任何关系了！”
宝宁张开双臂，如要拥抱一般，面对陈雪寒露出挑衅的笑容。
但出乎她意料的，陈雪寒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双墨色的眸子静静望着她，那眼神中没有恨。
只有无限的疼惜，让她心颤！
“宝宁……”陈雪寒缓缓开口声音柔和，就如同十六年前在柳州的陈府唤她一般。
身子剧烈的颤抖一下，宝宁一时竟有些站立不住，朱唇轻启嘴巴开合却终于没能发出声音。
“宝宁。”陈雪寒缓步走向那虚弱的几乎要站不稳的女子，“这世界上没有关心之人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这么多年，你一定很孤单……而这一切，究其因由，却都能怪罪在我身上。”
“青莲教的日子不好过吧，你身受重伤被带入那里，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当时你一定想有人能带你离开吧，抱歉，我没能在你身边……让你一个人孤独这么多年。”
撤掉了护体真气，撤掉了金光咒，陈雪寒终于走到宝宁面前。
看着眼前暴雨之中瑟瑟发抖眼神凄婉绝望的女子，陈雪寒仿佛看到了那曾经被丢入残酷圣女甄选之中身受重伤的花季少女。
她蜷缩在鲜血与刀剑之中，怀里抱着那柄短剑，心惊胆战却又怀有希望的等着那不知什么时候会来找她的少爷，便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
可她最终却并没有等到，绝望吞噬了希望，冷血取代了温情，短剑开始收割生命，女孩最终选择迈开步子，迎接疯狂。
“宝宁，对不起，我来晚了……”
暴雨之中，陈雪寒终于站在宝宁身前，不出拳，不出剑，只是伸出双臂，缓缓拥抱那瑟瑟发抖，满面泪痕的女子。
她是那样瘦，宽大的袍子下面竟然可以轻易触到骨骼，如同一个久病的姑娘在独自承受着时间的摧残。
“宝宁，你瘦了……对不起……”
张开的双臂无力垂下，宝宁仰头看着天空上肆虐的雷云，感受着那阔别已久的怀抱，他依然那般温暖，就像是年少时柳州的太阳。
“少爷……”
宝宁口中发出的声音微弱如蚊蝇，但却清晰的出现在陈雪寒耳边。
陈雪寒抱紧宝宁，却忽然眼角瞥见一点寒芒！
“小心！”
宝宁猛然觉得世界水平旋转了一圈，自己与陈雪寒换了位置，期间陈雪寒的一只手离开自己，随后月白剑特有的出鞘声音传来，再然后……便又都归于平静。
噗通！
原本抱住自己的陈雪寒忽然像是失去了力气，就这么靠着宝宁直接跪倒在地！
“少爷！”
宝宁连忙伸手环抱住他，但入手的确是一只略有些熟悉的剑柄！
“少爷！”
宝宁惊呼出声，微微放开陈雪寒，便清楚看到一只表面斑驳刃口有残缺的剑尖，从陈雪寒的心口透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从陈雪寒身后的漆黑洞中响起，一袭青衣拨开石块，从废墟之中站起来，在她的肩膀上刺穿着一柄纯白短剑！
“杀掉！杀掉！杀掉！”
“一个得死，两个也得死！先死这一个，再死另一个！”
青衣女子身形踉跄，伤势颇重但终不至于失去行动能力，眼中癫狂之色浸染，胡言乱语尽是戾气。
“你！宝儿！”
慌忙用手捂住怀中之人的伤口，宝宁满面震惊的抬起头来！
“哈哈！什么宝儿？你得叫我圣女！”
跌跌撞撞走上前，青袍的圣女眼中倒映出那相拥坐倒在地的两人，微微眯起眼睛。
“而且很快，我就会被称为教主！”
青莲圣女宝儿走到近前，弯腰探身去看那二人，男子奄奄一息，女子软弱无力，不由得啧啧嘲讽出声，缓缓绕着二人仔细欣赏。
“真是没想到，像你这样冷血无情的女人，竟然也有人肯为你选择牺牲？”
“不过这样正好，我本还以为杀掉你之后我也活不成，但现在看来……”
宝儿转到宝宁正对面，弯腰将头凑到那奄奄一息之人的肩膀上，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比起我一命换一命，你们两个似乎是更想做一对亡命鸳鸯！”
伸出一根手指，宝儿轻轻抬起宝宁消瘦的下巴，态度轻佻全无一丝尊敬。
“今天才发现，你真的好丑啊……”
“你说，我如果把你和这家伙的龌龊事全都告诉下面的教众们，他们会怎么想？”
“如果我在告诉他们，是我杀了你们两个，那么下一任的教主是不是就定然是我了！”
宝宁脸色凝重，震惊之色减退，缓缓道：
“就为了一个教主之位？宝儿，我平日里待你不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