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
一阵清脆的木鱼声从破旧的尼姑庵内传来,那声音不紧不慢的持续着,咣……咣……咣……
看得出,敲木鱼的主人不是个急性子,反而慢慢悠悠,充满了懒散。
“清芸,庵主请你过去。”来人是个不大的小尼姑,生的瘦瘦小小,一双眼睛不安的四处张望。
敲木鱼的主人,也就是清芸,放下手中敲木鱼的小木锤,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她嗤笑一声,说“又想给我按什么罪名?”
也就现在的自己能可以这样忍受……
破旧的庵堂。
洗的看不出颜色的缁衣。
包括……没有头发。
她摸摸圆溜溜还带着头发茬子的脑袋。
清芸清冷的视线似乎凝成实线盯向小尼姑。
小尼姑打了个冷颤。
“这、这我也不知道。”小尼姑别开清芸的视线又道,“你还是快去吧,”
“好,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烂事能赖到我头上!”清芸似乎很生气的样子说道。
穿过不太长的外廊,便进了一个相对其他陈破院子来说稍微好点的院子。这尼姑庵的主人就住在这里。
清芸进了小跨院,奔向正房。
进去就是一个小方厅,里面朴素的很。不过一座五寸高的泥菩萨,几个洗得发灰的蒲团就已经填满了方厅。
庵主跪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默念经文,枯瘦的老手拨弄着一串佛珠。
“你来了,清芸。”
庵主回头,望向清芸那张艳丽无双的容颜,唉了口气。
“对,我来了。还要罚我什么一起来吧。”
清芸平淡的看着庵主。
“未尝合目,亦欲修行者昼夜忘寐,以至于道。”老庵主叹气,“看来你还是不懂我的用意。”
“用意?我来这是带发修行,凭什么用我母亲威胁我让我剃发?”清芸字字珠玑,“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盼我好?!”
“你年纪尚轻,不懂也是应该。”老庵主重新阖上眼皮。
“不懂,好一句不懂……好一句年纪尚轻……呵呵。”清芸冷笑。
“罢了,你不用去面壁了,回去吧。”
清芸轻轻吸了口气又吐出去。
她复杂的看了老庵主一眼,转身离去。
“唉……”
回到原来的住处,清芸踢掉鞋麻利的爬上床,躺在床上这才松口气。
她不是‘清芸’。
而是徐清云。
她……重生了!
两世的身份都跟佛家扯上关系,她还真的是与佛有缘的很。
前世,她为皇室最小的公主,出生时鹏鸟环绕三日,护国寺知道此事派人求见她父皇,说她与佛有缘,请让她去佛寺修行。
父皇宠她母后,自然也不愿她长年陪伴青灯古佛,于是让她每月十五去一次护国寺听住持讲课授法。
因为长年往返佛寺,不怎么与人见面,她十六岁还无人求娶。父皇精挑细选了一个驸马。
于是她匆匆下嫁。
成婚一年驸马从未在她的院子过夜,两人相敬如宾,直到那天驸马的侍妾萱夫人小产。
清芸现在还能回想起驸马当时的神情。
“殿下,你推了萱儿我不追究了。”驸马负手而立,他目光平静,“但是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她平静的说:“我没推她。”
“可是她的孩子没了。”
她面无表情,平淡道:“不是我推的她。”
“殿下,我要给她个交代。”
那我呢?
你不给我个交代吗?
我堂堂皇室公主却因为一个妾室的小产而被赶出自己的家?
她也曾救助于宫里的父皇母后,但是他们也并没有办法。
萱夫人是左相吴墨文最受宠的庶女。左相位高权重,是文官之首,门人弟子不计其数,在无证据之前无法撼动其根基。母后在她去护国寺的前一晚抱着她哭道,一定会让她回来。
因为此事为皇家密辛,不能为外人所知,所以第二天一早她便秘密的前去护国寺带发修行。
一个月后,护国寺夜半失火,她被人锁死在屋子里出不去,被烟呛死。
真是可笑而又短暂的一生。
再说她现在的这个身体,也叫清芸,不过换了个姓氏,姓萧,也算是个书香世家,却被堂姐堂妹污蔑与他人私相授受,在屋子里翻出还未做成的男人的鞋。
原主百口莫辩,又有贴身丫鬟作证更是无法,被原主父亲送进山上的尼姑庵,想让原主青灯古佛长眠于此,而且连丫鬟都不许带。而原主亲娘因为替原主求情跪在院子里一天一夜而病倒。掌家大权顺利落入他人手中。
一年过去,原主本以为家中平静,母亲应该没事了,才放下心来。但是就在前些日子,原主堂姐来信,原主娘病的很重,说她如果不剃发修行给萧家祈福,便不给原主娘看大夫,原主这才落了发。
刚削去头发不久,尼姑庵里的尼姑就又以原主洗破了衣服为由罚了原主一天不许吃饭。
原主本来就只是个年芳十五的小姑娘,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其他家里谁不是宠着惯着。哪里像原主这般辛苦,又饿又累加上这一年乱七八糟的事,终于就此香消玉殒。
前世加上这一世的这些记忆在清芸的脑中滚了一夜,终于消化干净。
清芸睁开眼睛,盯着发黄的床幔,出神。
因为原主被送上来时是给了银子的,所以给她分了个单独的屋子,现在她正在这屋子里躺着,而现在已经离上一世她死的时候过去了……四年。
就在清芸胡思乱想的时候。
门外传来庵中辈分最高的灯萤的声音,“清芸快点,要做早课了。”
清芸应了一声,还是穿着昨日的那身破旧的缁衣从容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