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柳将离所说的一切,云衡自然是从未考虑过的。
因为从前的那些经历,他便总是生活在痛苦之中,每日所想皆是该如何竭尽全力的活下去,这也让他没有空闲的时间去想其他事情,更不敢肖想幸运和垂怜二字会降临在他的头上。
云衡虽然想过他会是这个世间最为不幸的人,但他想,他的不幸也是有目共睹的。
可如今听了柳将离的话,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一些,他从未看见的东西,就好比如柳将离所说一样,其实他已经有了不错的结果。
至少比起梦里惨死的他来说,比起到死都没能被所有人记住姓名的他来说,现今有人能记得他的名字叫云衡,有人还能关心他,还能对他嘘寒问暖,他也能知道笑是怎样的感觉,确实已经是一种幸运。
可是,他虽然承认了这些,但他却觉得,他所能遇见的这些幸运皆是柳将离所带来的,若没有柳将离的话,梦里的那个结局,便会是他今生的下场。
他便说:“能活着的确是我的幸运,可这幸运也是阿姐带来的。所以阿姐,有些事情你能明白吗?”
他并未将想要表达的事情说得太过清楚明白,但他知道,柳将离心里是清楚的,毕竟在这个世间最为了解他的,便是柳将离,柳将离如何能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至于柳将离,面对他这样的发问,却是根本没有办法回答。
她自然知道云衡指的是什么,她也明白云衡的感受,因为云衡对她的感情,就好像是她曾对柳云华的感情一般,那是绝望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是黑暗之中唯一的一束光亮,以及寒冬里所剩无几的温暖。
温暖,是一种会上瘾的东西,一旦得到,便会舍不得放手。
她能忍受一直孤苦凄凉,却不能忍受在受尽苦楚以后,终于得到一丝温暖却又要松手。而她自己都不能放手,却一直要求云衡放弃。
如今想来,柳云华的想法是对的,其实有些事情并不需要太过在意,她也并不需要做什么,只需顺气自然便好。
即便云衡执着于她,对她有了姐弟之情以外的感情,可以云衡的性子,在知道她心中已有所爱后,必定是不会为难于她的。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去多想,总归她的阻止也只会伤害他便是。
她便说:“嗯,我明白。你放心吧,以后你的事情我并不会过多干预,只要你开心就好,只是,我仍是希望你能看开一些,切莫将时光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听得她如此说,云衡走到了她面前,轻轻的抱住了她,随后说:“阿姐你是予我第二次生命的人,你如何是无关紧要的人?更何况,这种值不值得的事情,不是应该由我来决定吗?”
或许是因为与云衡朝夕相处的缘故,所以柳将离一直都没有发现云衡身上的那些变化,直到此时云衡轻轻的将她抱住,她这才注意到,她当初所救下的少年,个子又长高了不少,如今已经高出她许多不说,身体也健壮,不再似从前那般瘦弱。
而他从前那张带着青涩与防备的脸,虽然仍是没有多少表情,可却越发的成熟,也越发的英俊,如今的他似乎早在不知不觉间成长,也逐渐的稳重,他也早已不再是她眼中的少年,而变成了能决定自己一切的男子。
在察觉到了云衡的变化后,柳将离轻轻的笑了起来,说道:“是我糊涂了,你如今都这般大了,我还将你看做是小孩子。好了好了,以后就不提这些事情了,如今我们该想的,是如何庆贺你二皇兄登基继位。”
说着,柳将离不着痕迹的离开了云衡的怀抱。
云衡的怀抱自然是很温暖、很可靠,他的这个拥抱之中也并未夹杂着情欲,只可惜的是,柳将离心中就只有柳云华的怀抱,她便并未对云衡产生半点眷恋。
云衡也知道她是个执着的性子,倒也没有说什么。
就只是问她:“阿姐,其实你是不是还是在想,如果是大皇兄继承皇位的话,要更好一些?”
柳将离了解云衡,云衡自然也是少数几个了解柳将离的,柳将离有时候在想什么,他都能一眼看穿。
更何况,云衡还是一个喜欢注意细枝末节的人。
所以他便从每每柳将离提到皇位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猜到了她心里还有一个未曾解开的心结。
而这个心结,若是不在云羡登基继位之前解开的话,怕是柳将离会为此责备自己一辈子。
柳将离似乎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就见她轻轻的‘嗯’了一声,并说:“是啊,我的确是这样觉得的,虽然你皇兄总是告诉我,他从未肖想过继承皇位一事,也从未想过要得到天下,但是我却觉得这皇位非他莫属,这皇位也本该是属于他的。你二皇兄虽然也很有能力,且能在很多事情上心狠,但我总觉得他少了些什么。这并非是我偏袒你大皇兄,只是站在客观的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云衡听了他的话,微微想了一阵,随后对柳将离说:“阿姐,我知道你可能觉得大皇兄是为了你才放弃继承皇位的机会,可是阿姐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大皇兄真的不喜欢皇宫的生活也说不定呢?或许他的确是因为你的缘故才放弃了继承皇位,可他其实也不愿被这个位置所束缚。”
等这么说完了以后,云衡微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而且依我看来,皇位也并没有什么好的。你看现今在这位置上的那个男人,不就着急着想将这个位置让出来吗?如果这个位置真的那么好的话,他又为什么要让给别人。”
听了云衡的话,柳将离对他的回应却是长久的沉默。
见柳将离沉默,云衡便又说:“我曾经听宫里的人说起过,那个男人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其实是先皇后,先皇后还在世的时候他便处处宠爱,只是为了巩固他自己的帝位,不得不又迎娶了多位妃嫔,而这其中也包括我的母妃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