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国梁县。
年过四旬的象鱼夫人正在缝制新衣,巴掌大小的新衣,一看便是幼儿的。
想到自己即将出世的小孙孙,象鱼夫人总是满眼含笑,尽管孤儿寡母过活不易,象鱼夫人还是把儿子拉扯大了。
小儿子丙辰服了五年兵役,年前期满归家,象鱼夫人自是欢喜,小儿子总算活了下来。
儿子惦念家中寡母,拒绝王都供职的机会回到了梁县,军主念其勇武,送了不少财货,有了家资,再加上象鱼夫人母家的支持,儿子刚回来,象鱼夫人便托人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姑娘是临县的采桑女。
象鱼夫人催得紧,丙辰归家半月便定下了亲事,一月后二人便成亲了,眼下,还有两个多月孩子就出生了。
此值秋忙,丙辰这几天一直忙着收田,还是像往常一样,丙辰的舅父派人来帮忙收田。
丙辰的舅父是临县的县丞曹溪,权势颇大,二十年来一直对自己的妹妹照顾有加,丙辰县衙的职位还是这位舅父给谋来的。
曹溪和丙辰一样都是出自古族姜氏,曹溪祖父因公被杜侯赐了曹姓,有了这么一层关系,曹溪的父亲曹卞才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姜炯的二世孙象鱼。
姜炯授封杜侯,乃是杜国的开国之主,姜炯一妻四妾,丙辰这一脉传自于宣和,宣和乃姜炯第六子,生母是杜侯的五夫人。
此后宣和迁出侯府另立门户,宣和娶亲生兆玉,兆玉生启,启生象鱼,象鱼生慕丘和丙辰,丙辰出生三年后,象鱼受兵役之祸,亡于荒城。
“娘,我回来了。”
院门的丙辰拉着一车打磨好的稻谷回到了家中,杜国缺马,丙辰只能自己拉车。
听见自己儿子的呼喊,曹氏放下手中的活计,灭了烛火出了房门。
“吾儿今日受累了!”
曹氏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一点都不累,舅父安排曹兰来帮忙,田都收完了,粮食我让曹兰拉倒临县了。”
丙辰一脸笑意,田终于收完了。
听见自己的丈夫和婆婆叙话,住在偏房的桃桃挺着肚子出来了。
看见桃桃出来,曹氏赶紧知会自己儿子,把藤床搬过来,让桃桃坐下。
“谢谢母亲。”
桃桃虽是采桑女,但很有礼貌,谦和有礼,不似寻常女子。
“我还要谢谢你哩,为我们家延续骨血。”
曹氏拉着桃桃的手坐在藤床上关切地问其身子状况。
丙辰把粮食搬进谷仓,和曹氏说上句话便背上弓上山给桃桃打野味去了。
“丙辰已经是快要做爹爹的人了,不知我儿慕丘现在如何了,匆匆二十载,不知我儿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做娘的。”
提起慕丘,曹氏的脸颊带着愁容。
“伯伯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碍,母亲不必挂扰。”
桃桃出言安慰,曹氏擦拭了一下眼角,点了点头。
杜国侯府东平郡官道之上,马蹄声作响,一位玄衣青年不断挥舞着皮鞭,骏马四蹄翻飞卷起一股股尘土。
半刻钟之后,东平郡的城郭出现在青年的视线内。
玄衣青年长舒一口气。
总算是不用露宿荒野了。
放缓马速,青年端坐在马上,缓步前行。
临近城门,这才飞身下马。
“什么人?”
守城士卒拦下了青年。
青年也不搭话,伸手从怀中掏出通牒。
士卒接过通牒交予了队正,队正翻开通牒。
上书:慕丘,梁县人士,生于承平三十四年。
通牒的官印是大周朝王都礼部印章,小章则是礼部侍郎侍郎季闵的印章,而颁发的时间则是三年前,也就是兴平元年,新帝登基的第一年。
队正不是没有见过王都的通牒,王都的通牒大多都是由五城兵马司统一签发,像这种由礼部签发并且带小印章的通牒极其罕有。
“此人身份怕是不简单。”
队正暗暗思忖,亲自送还了通牒。
慕丘接过通牒,牵马进城。
进城的慕丘正是象鱼夫人日思夜想的长子,慕丘是象鱼给他的起的小名,象鱼年轻时仰慕周游侯国的仲丘的才学,曾想拜仲丘为师,但仲丘不受,象鱼惋惜,遂把长子的小名取做慕丘。
象鱼战死后,慕丘因缘际会被玄明山的真人收在门下,他的师尊道衍真人给他取了名字元,道号云鼎,再次踏进郡城已是二十年后了。
躺在客栈的床上,慕丘模糊的记忆渐渐浮现曹氏的模样,曹氏的身边两个总角小儿围着她奔跑的场景一直印在慕丘的心里,稚嫩的笑声和曹氏慈爱的目光,这一切一切都是慕丘的童年,但象鱼战死后,一切都变得糟透了。
辗转反侧,半睡半醒的状态持续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