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弃三人是被颠醒的,当他们醒来之际,脑袋里依然残留着宿醉的眩晕之感。
“这是何处?”第一个醒来的韩不恭摇醒了身旁的韩弃和司可冠,揉着脑袋,望着眼前的一道甚为华丽的布帘问道。
韩弃也使劲地揉了揉双眼,感受着随时传来的那种上下颠簸之感,不经意地答道:“估计是马车里吧。”
司可冠也狠狠摇了摇脑袋,然后身子随着马车狠狠地颠了一下,他立即捂住嘴巴,忙不迭地将身子往外凑去。
“哇……”
挣扎着掀开那颇为华丽的门帘,司可冠再也忍不住地一口吐了出来,随后人也顿时清醒了不少,然后一抬头,看见一副颇为陌生的面孔向他凑了过来,原本彻底松懈的神经立刻警觉起来,赶忙正起身子,大喝道:“你是谁?”
那人干笑一声,递过来一个酒葫芦,说道:“司兄弟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么快就不记得小生了吗?来,喝口酒,提提神。”
听到司可冠的喝声,车厢内的韩弃和韩不恭也一把掀开门帘探出头来,刺眼的阳光刹那间投射了进来,二人一时间竟然无法睁开眼睛。
“原来是弋冬兄弟。”司可冠最先适应了这种光线,然后推开弋冬递过来的酒葫芦,笑道:“酒乃穿肠毒药,这回,我算是真正地了解了。”
弋冬大笑一声,举起葫芦仰头啜了一口,笑道:“司兄弟此言差矣,这酒可消忧,可解愁,你三人扪心自问,二十多年来,何曾睡过这等舒服觉。”
“弋兄弟言之有理。”韩不恭接过话道:“这一觉睡得当真是舒服透顶,恐怕就算是有人在这期间取了我等性命,我三人也是浑然不知哪。”
“不恭兄弟言过了。”弋冬抱拳道:“有弋某在此替三位护法,三位只管高枕无忧。”
“如此倒多谢弋兄弟盛情了。”韩弃说道,望着前方拉着马车奔腾的四匹骏马,不禁问道:“只是不知弋兄弟欲将我等带往何处啊?”
弋冬望了他一眼,笑道:“三位难道不是要去那昆仑山么?”
司可冠闻言,立刻警觉起来,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呵呵。”弋冬轻笑:“太微山一战,昆仑派威名扫地,而事发不过两月,三位当事人一齐出现在此处,除了昆仑山,难道还有别的地方要去么?”
韩弃与二人相视一眼,然后应道:“不错,我三人正是去那太微山领罪的,却不知弋兄弟于昆仑山又有何贵干?”
“贵干谈不上。”弋冬举了举手中的酒葫芦,道:“听闻那昆仑山顶有着千年不化的积雪,若是用那雪水酿酒,想必定会别有一番风味。哈哈,不知三位可愿与我作伴同行?”
韩不恭闻言瘪了瘪嘴,心道:人都已经被你扔上车了,现在你才问愿不愿意,是不是太晚了点。而他口中却道:“弋兄弟愿意同行,我三人自然是欢迎之至。只是不知昨日那君莫愁酒,弋兄弟究竟可否有幸尝上一口?”
弋冬闻言,眼睛不经意地扫了韩弃一眼,然后方才摇头道:“唉,说来可惜,看来是我与那君莫愁无缘,倾尽全力,也未能一品其芬芳。不过昨日喝得倒也算是生平最痛快的一次,所以也并无遗憾,哈哈哈哈。”
而韩弃听到他这话,却不置可否地晃了晃脑袋,他清楚,昨日自己在竹楼给他的暗示,弋冬定然是已经领悟,这君莫愁酒恐怕难逃其手,更何况以后者那嗜酒如命的性子,若是没有得到君莫愁,怎么会轻易地离开杜氏酒楼。
想到这里,韩弃冲弋冬神秘一笑,随后探回身子开始打量起自己置身的这辆马车。
车厢甚是宽敞,即便是韩弃三人一同置身于内也丝毫不觉得拥挤,而且车内铺满了柔软的缎被,三人睡在上面倒也舒服,如果不是这路面太过崎岖,想必还不知会昏睡到何时。
韩弃更加好奇地打量着车内车外,发现不仅那门帘堪称华丽,车壁上的雕纹也甚为别致,就连那拉车的四匹马也无一不是上好神骏。
他歪着脑袋看了看那饮着酒驾着车,潇洒自若的弋冬,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想不到这个来历不明的天涯浪子,竟还是个腰缠万贯的主,当下心中对其来历,更是增添了几分兴趣。
四人不慌不忙地乘着马车赶了一整天,一直到日落时分才开始找地方落脚,本来韩弃三人打算找间客栈好好歇息,可弋冬却偏偏要找酒楼,非拉着三人去喝花酒,还扯出一大堆今朝有酒今朝醉之类的大道理。
韩弃三人被他缠得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于是四人在一家叫作“逍遥楼”的酒馆前停下车来,刚下车便被一大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给围了起来,可着劲地往楼里拽。
也难怪,四人不仅样貌俊俏非凡,就连穿着打扮也是富家风范,这般难觅的好儿郎,莫说是一群烟花女子,就算是名门闺秀看了也会忍不住心动吧。
当然,对于这种“艳福”,弋冬和韩不恭二人却是挺会消受,任由那群女子拉着拽着,大大方方地向楼上走去,而韩弃和司可冠则是半红着脸连推带拒,那模样,像是怕会被生吞了一般。
三人和弋冬经过一整天的相处,虽然并未打探出有关后者的一些隐秘,但是性子却是摸了个大熟,第一爱喝酒,第二爱交友,单凭这两点,三人便也不再对他有所排斥。
因为韩弃说,为了交朋友而喝酒的未必是好人,但是为了喝酒而交朋友的绝对不是坏人。
韩弃四人所停留的这个小镇名叫万水镇,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地方,也许是正值秋高气爽之际的原因,此刻虽已有了几分夜色,但大街上却依然是一副热闹景象。三步一摊、五步一店,商贩们各自亮起的或明或暗的灯笼,构成了这个小镇独特的夜景。
四人正在逍遥楼上喝着酒,除了司可冠偶尔板着面孔推开姑娘们递到嘴边的酒杯之外,气氛倒也还算融洽。
“想不到呢。”弋冬仰头满饮一杯之后,冲着韩弃首先打开了话题。
“扬名东岛的玉帛人,竟然会是太微山韩家的人,这倒是未有耳闻。”
韩弃一笑,正欲开口,韩不恭却抢先道:“我说弋兄弟,我们四个这酒也喝了,有关我们三人的来历也都告诉你了,可你却始终未能以诚相待,若是如此,这酒,恐怕也没有再喝下去的必要了吧。”
韩不恭这话其实已经憋了挺久,他是个直爽的人,心中有不畅快自然是要吐出来的。
弋冬冲他歉然一笑道:“抱歉了,不恭兄弟,是在下疏忽了。不过弋某只是区区天涯一浪子,倒没有三位仁兄那般威名,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既然不恭兄弟有意,在下也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我的来历,三位仁兄已经了然,逍遥醉盗弋畅空是我祖父,莫非还有什么其他要问的么?”
“你的来历我并不感兴趣。”韩不恭也满饮一杯,眨巴着眼道:“我想知道的是,你身上究竟少了什么?”
弋冬闻言苦笑,随即视线流转,发现韩弃和司可冠同样用好奇的目光盯着自己,那苦笑又加深了几分,最后一声长叹,先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再掏出袖中的青竹棍,全部置于桌面上道:“我这全身上下,除此二物之外,再无他物,三位硬说我身上少了什么,我倒想请三位指教了。”
韩不恭轻轻摇头,随后端起酒杯道:“那既然这样,倒也正好,我韩不恭交朋友,向来是不打不相识的。”话音刚落,手中酒杯陡然出手,直奔弋冬面门而去。
弋冬与韩不恭对桌而坐,见他出手,眼中也是燃起一丝火热,不慌不忙地一拍桌面,那青竹棍便弹了上来,刚好与那飞来的酒杯撞在了一起。
“叮”一声清脆之音过后,酒杯和青竹棍都倒飞而回,韩不恭一把抓住飞回的酒杯,脸上却浮现一抹怪笑,他缓缓将手中酒杯置于桌面之上,一幕颇为诡异的现象发生了。
只见那并非透明的酒杯,在灯火之下竟然不见了影子!
而此时弋冬也抓住了飞回的青竹棍,就在他欲将其囊入袖中之时,眼尖的他立刻发现了先前那诡异一幕,手中青竹棍瞬间转了个九十度朝上,然后一支黑色影箭便从竹棍中间蹿了出来,在天花板上开了一个一指大小的圆孔。
“七杀术!”
弋冬双眼虚眯,七杀术御影而成,攻击千变万化,威力更是号称天下无双,而那韩不恭下手又如此刁钻,方才如果不是他有意让自己看见那酒杯,恐怕自己在大意之下,那一箭就要射在自己的手臂之上了。
七杀术不可小觑,韩不恭此人,更不可小觑!
“有些本领。”
韩不恭见他及时地避开自己一招隐晦攻击,虽然是在自己的提醒之下,但是光凭这种观察能力和身手反应,其能耐想必已经不下当世一流高手之列。
“再接我这一招试试!”
韩不恭玩性大发,左手竖起一支竹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那竹筷一通比划,然后指尖突然疾转向弋冬。只见从那竹筷的影子中一连分化出七支寸许长的小箭,以一种肉眼难以追随的速度,无比刁钻地向弋冬七窍分别射去。
“七绝箭!”
韩弃在一旁将这一招看了个透彻,不禁暗暗心惊,这分明是当日韩不恭用来和赵温尤比拼时所施展的杀招,只不过当时的韩不恭是开启了三段七杀术,而现在只是普通的影箭,并且明显只是微型的七绝箭。
但即便如此,这一招的威力也绝对非同小可,弋冬若是实力不济,七绝箭之下定当狼狈不堪。
而事实证明弋冬果非泛泛之辈,七支影箭刚刚飞出的刹那,他便已经预判到七支箭的路径,随后双脚一蹬桌腿,连人带椅子倒飞而出,同时手握青竹棍在自己面前一连急速摆动了七次,然后冲韩不恭凛然一笑,手中青竹棍被他竖着抛起,右手抓住竹棍底端,对准韩不恭的方向狠狠挥下,人和椅子也顺势回到桌前。
只见七支微型影箭以一种暴涨到极致的速度从青竹棍中一齐掠出,朝着原路来的方向倒飞而回,直奔韩不恭七窍而去。
这种情形,饶是以韩不恭的定力也不禁愣了片刻,竟然有人能将自己的术法以物理攻击速度加倍地反弹回来,这种事情他倒是头一次遇见,那份干净利落,当真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
不过愣神归愣神,自己这七绝箭的威力他还是清楚的,因此双手交叉着在面前张开一道影子屏障,将那七支影箭尽数拦下。
然而就当韩不恭以为攻势消失而收起屏障的那一瞬间,一支竹筷却诡异地点在他眉心之处,而身旁的韩弃却伸出两根手指稳稳地夹住了它。
“你输了。”
韩弃放下竹筷,冲韩不恭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