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凌厉的刀光向着自己飞来,析栾却不闪不避,她的修为实在是上不来台面,因此避也是无用。
韩英单手抱着婴儿,另一手双指并拢在身前交叉一划,身后的墨色法剑瞬间出鞘,迎着那记刀光生出一道影盾,刀光劈在影盾上,无声无息。
韩英将手中的婴儿交给析栾照看,挡在她的身前,再转过身时,全身上下已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
“伊贺兄,我说过,这孩子已经是我韩英的义子,而你刚才辱骂的,则是我韩英的女人!你若是再不识好歹,就休怪我没提醒过你!”
伊贺子苏闻言不由咽了口口水。
太微山韩英的名头,他是听说过的,只不过还从来没有领教过。他自己的武术修为虽然不高,但这一次出来他一共带了七名族人,其实力都已达到桑境,就算韩英他真的如传言那般厉害,自己应该也有一拼之力。
想到这里,他不禁壮了壮胆,将腰间长刀完全抽在手中,眼神在自己的七名手下来回一晃,随后一声令下,带头发起了冲锋。
“上!”
剩余七人早已做好准备,得到命令之后,立即和伊贺子苏一起,八人呈合围之势向韩英掠去,企图能够近目标之身,取得优先攻势。
但是伊贺子苏万万想不到的是,闻名北穹的七杀术又岂容这般小觑,而韩英的修为也早就达到了海境,对付他们几个桑境初阶的武者,根本就不在话下。
只见八人尚未推进一半的距离,韩英的墨剑中已经衍生出了大片的黧黑色影蔓,密密麻麻地向那八人缠了过去。
伊贺子苏使出浑身解数挥刀劈砍,可那些黑影非但没有迎刃而散,反而缠上了刀身,硬是将他逼得东奔西窜,近身不得。
伊贺子苏大感棘手,再看其他七人,皆已被这黑影所缚住。黑影的尖端直指着他们的咽喉,只需要韩英一个念头,便会立即一命呜呼。
仅仅一招,伊贺子苏的七个手下便全部被擒。伊贺子苏如何会不明白,他那些手下的实力还在自己之上,而韩英不过是存心要戏耍自己。
他不知道的是,韩英施展的这招唤作七杀缚,乃是七杀术中以一敌众的首选术法。韩英此刻虽并未全力施展,但力道也有七十尺,被缚之人若是没有一定实力,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的。
“伊贺兄,不如就此罢手吧,改日韩某必定登门谢罪。”韩英好言相劝道。
“士可杀,焉可辱乎?”
此时听见韩英抛出台阶,伊贺子苏居然不喜反怒,也不知从哪憋了一口气,运集全部真力于手中长刀后,竟能将黑影一一逼退。而他也趁机驱刀直入,直奔韩英。
韩英快速结好一连串的手印,只见以墨剑为中心,四周突然被重重黑影所笼罩,伊贺子苏止步不及,冲入黑影被困其中,双目顿时无法视物。黑影跟随着伊贺子苏移动,任由他横冲乱撞,却始终跑不出黑影范围。
这是盲影术,施术者修为越高,盲影范围越大,移动速度越快。以韩英目前的修为,就算是十个伊贺子苏,想要困住也是绝对绰绰有余。
伊贺子苏被剥夺了视力,在黑影中横冲乱撞,胡乱劈砍皆不见效,突闻四面八方皆传来韩英的声音。
“伊贺兄,韩某初来东岛,无意得罪贵府,此间之事还请您高抬贵手如何?”
伊贺子苏慢慢地冷静下来,心道:这太微山韩英的确名不虚传,修为高出我太多。他是无心伤我,只用术法将我困住,否则今日我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这小畜生看来是命不该绝,眼下也只能暂且罢手,待我回去之后召集人手,再与韩英这厮理论。
因此,伊贺子苏当机立断道:“好,太微山韩英,我可算领教过了,今日就姑且卖你一个面子。但是你记住,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以后若在我伊贺家的地头上发现你韩家人,还请恕我招待不周之罪了。”
韩英则完全不介意他的狠话,笑道:“多谢伊贺兄了,今日之事,有机会韩某必定登门谢罪。”说罢,解开盲影与七杀缚,收墨剑回鞘。
“什么嘛,这点本事,还敢自称武宗?”
目送伊贺子苏一行人带着伊贺筱蝶的尸体离开后,析栾不禁嗤笑道。
“伊贺子苏的武术的确不高明,”柳生正平道:“但是他为人工于心计,做事果断,一般人绝难占到他的便宜,所以他能成为伊贺家的家主也并不奇怪。但是伊贺家的天雷地火刀却绝不可小视。”
析栾可不理会这些,她低下头看着襁褓里可怜的婴儿,经历了这一切后,他居然依旧睡得香甜。
“那现在这个孩子怎么办?”析栾抬起头问韩英道:“英哥,你真的要收他为义子?”
韩英点头道:“今日救下他,想必也是一场缘分,他既已无父无母,我便将他带回太微山吧。只是我韩家的七杀术从不传外姓人,只得教他一生都做个普通人了。”
“普通人未尝不是好事。”柳生正平感慨道:“此子的父母皆为伊贺子苏所害,若是他将来得知真相,难道要让他去找他的亲舅舅寻仇不成?冤冤相报,不如就此了结,让他一辈子都普通的好。”
析栾却好奇地问了一个问题,道:“这孩子的父亲究竟是什么人,伊贺子苏为何会如此地容不下他?”
柳生正平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坊间传闻,伊贺筱蝶,也就是这孩子的母亲,曾跟一个外来男人私奔,后又被伊贺子苏给抓了回去,没想到这竟然都是真的。”
“方才听伊贺子苏所言,这孩子的父亲似乎是姓葛。”韩英轻轻用指尖蹭了蹭婴儿的脸蛋,“看这模样似乎才出生不过两天,当真是可怜。”
就在这时,这孩子终于悠悠醒转,立即就大哭起来。
“他一定是饿了。”析栾心疼地望着婴儿,急切地道:“我们得赶紧找人喂食这孩子,柳生哥哥,你有办法么?”
“不远处有我柳生家的武馆,我们去那里看看吧。”柳生正平提议。
“其他人可以走,柳生正平留下。”
就在三人欲动身时,一道声音却冷不丁地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
“谁?七杀、现!”
韩英闻声疾挥法剑,以百里寻踪之术进行侦查,却没有任何反应。
“呵呵,区区七十七尺察敌术,也想让我现形?”
那声音再度响了起来,紧接着三人对面不远处,凭空现出一个人影来。
“莫非,韩少侠竟如此瞧不起在下?”
“你是……屈流!”
韩英看清来人样貌,登时大惊失色。
屈流依旧是一身白衣,手持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刀,向着三人缓缓走来。
“我此来只为柳生正平一人,韩少侠若是识趣,还请行个方便。”
韩英顿时收紧心神,生怕一不留心便中了对方的诡术,同时铿声应道:“在下向来不识大体,阁下若是想热闹一番,韩某如何能不奉陪!”
“哦?不愿走?”
屈流冷笑,扫了一眼韩英身旁正如临大敌的析栾,道:“你若再不走,我便杀了你身边的女人。”
韩英霎时剑眉怒展,怒吼出声。
“你敢!”
屈流不为所动,咧嘴轻笑,“怎么,我屈流要杀的人,韩少侠莫非自认为有能力救下?”
日影东斜,海风倏起,汐潮亦悄然而至。
自打屈流现身以来,首当其冲的柳生正平,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太多意外。
他解下腰间佩玉,将它交给韩英,叮嘱道:“此处往西北四十里,便是柳生分武馆,韩兄弟只管安心领栾妹先行一步,我随后便到。”
韩英不得不顾虑析栾的安全,他扪心自问,屈流若真的执意下杀手,他的确没有多少把握能够护她周全。
因此柳生正平发话后,他并没有出言拒绝,而是转身拉着析栾,向西北方向疾行而去。
一路上,韩英不发一言,拉着析栾全速疾行。
四十里并不算远,只要他将析栾安全送至柳生武馆,再立即折返的话,或许还能赶上助柳生正平一臂之力。
但析栾却在半道就命他停了下来。
“英哥,你快回去吧。”
韩英有些犹豫,默不作声地望着她。
“柳生大哥比我更需要你。”析栾郑重其事地说道:“柳生大哥为人低调,处事稳重,而且懂得隐忍。今天我故意用那首打油诗气他,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就怒火难遏,可他却能淡然处之,他这种朋友,我二人一生难求。”
“刚才那个人我见过,他就是灭单家满门的凶手,此人的实力深不可测,我也感觉不出来他的真正实力。柳生大哥未必是他对手,但若是有英哥你从旁相助,想要全身而退或许还是有机会的。柳生武馆我一个人去便可,你快回去帮柳生大哥吧。”
韩英听完析栾一番话,终于不再犹豫,冲心爱的女人道了一句“小心”,便转身按着原路飞奔而回。
“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柳生正平望着屈流,因为忌惮他的诡术而绷紧了全身神经。
“上次未能与阁下过上几招,实感遗憾,因此今日特来讨教。”
“如此正好,因为在下也恰有此意。”
柳生正平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持刀的左手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轻微颤抖。
屈流微笑,抽出手中那把锈迹斑斑的长刀。
那是一把非常普通的武士长刀,从刀柄和刀鞘的锈迹上可以看出它的年代有些久远,但无论是从刀刃还是刀身色泽上来看,那都只是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武刀。
屈流单手轻抚过刀刃,语气意味深长。
“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
柳生正平亦抽刀出鞘,随手一挥,两道交叉的刀光朝屈流袭去。屈流见状不慌不忙,同样挥出两道刀光。
四道刀光相撞,竟无一点声响,却都各自消散。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却不语,持刀相向,近身攻伐起来。
柳生正平的焚云刀法变化多端,招式诡谲,一刀被阻,下一刀便顺势而来,令人防不胜防。而屈流的刀法却也不差,若有不及回刀防御之时,便攻其必救,使危险自解。
两人顷刻之间已经斗了数十招,期间屈流似乎是在探测柳生正平的实力,所用力道渐渐加大,但柳生正平不仅能始终与之抗衡,更是一直占据攻势。
屈流见状不忧反喜,心知找对人了,当下放下所有顾虑,运起十二成真力全心应战,但即便如此,柳生正平却始终未露败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