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弃离开了诸羽家之后,便一直往关西方向赶去,但这次他并不赶时间,所以并未动用身法,而是一路信步走着,一边欣赏着沿途风光,一边回忆着当年往事。
当初自己曾向伊贺子苏许诺,五年之内名扬东岛,然后回去迎娶伊贺姗姗。
如今五年时光已逝,自己也一战大败柳生元一,名扬东岛指日可待,只是不知道姗姗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这几年一直打听不到有关她的任何消息,莫非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想到这里,韩弃心中不禁开始担心起来,再也无暇欣赏沿途风景,脚下也加快了速度。
进入关西地界,已经是第二日晌午时分。
韩弃犹豫着要不要给伊贺姗姗买些什么,便在栖云镇的街上搜寻起来。可是整条街找下来,他都没看见什么稀奇的玩意,最后只买了一个精致的锦盒和一些颜料。
韩弃摸着怀中的木雕,那是这五年来他最满意的一个作品,不仅五官轮廓酷似伊贺姗姗,就连神态都有几分相似。当初被诸羽妍冰发现时缠了他好久他也没舍得给她,想的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将她亲自送给伊贺姗姗。
木雕他一直没有上色,怕上色太早显得陈旧,如今正好没事,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给木雕上完色之后,再去找伊贺姗姗。
韩弃心中打定主意,却觉得腹中有些饥饿,看来还是找个地方先填饱肚子再说。
韩弃在街上搜寻了好久,但这条街似乎并没有饭馆,只找到了一间叫作传恩酒馆的小酒楼,他突然发觉这个地方自己有些熟悉,在脑中一番回忆之后,原来竟是九年前自己第一次遇见伊贺姗姗的那个酒楼,只是当时这酒楼似乎并不叫这个名字。
不知不觉间重游到了故地,那便既来之则安之,于是韩弃迈步走进了酒楼。
酒馆的伙计是个热情又勤快的小伙子,见到有客人来,忙不迭地上前笑脸相迎,招呼韩弃坐下。
韩弃回忆起,上一次自己来这里时,当时的伙计可是个势利眼,知道自己没钱后态度转眼间就变了,不知道这个伙计怎么样。
韩弃有心试探他,于是道:“你们这里什么菜最便宜,给我上一个,再来两碗白米饭,就可以了。”
那伙计却依旧笑容满面,吆喝一声:“好嘞,您等着,菜马上就到!”说完便去厨房报菜去了。
韩弃趁机打量着酒管内四周环境,比九年前似乎要干净不少,不知道是老板挑剔了,还是伙计勤快了。酒馆内还是有一群醉汉在七嘴八舌地聊着什么,这倒与九年前差距不大。
正四处打量时,那伙计已经端着菜盘上来了,一叠肉丁萝卜丝,两碗堆得高高的米饭,手腕上还挎着一个小布包。
伙计笑脸迎人地将饭菜摆放在桌上,对韩弃道:“客官请慢用。”然后将小布包也放在桌上。
“慢着,”韩弃叫住正要离开的伙计,指着菜和布包问道:“我要的是你们这最便宜的菜,这就是最便宜的么?还有这个布包是什么?”
“客官您就放心用吧,”那伙计笑道:“这的确是本店最便宜的菜了,免费的。那个布包则是小的一点心意。”
“免费?”韩弃诧异地打开布包,见里面却是几个白面馒头,当下更好奇了,问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被他这么一问,那伙计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客官,是这样的,我跟我们老板说,客官您的打扮不像是穷苦人,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所以这顿饭钱老板就给您免了。这布包里的馒头则是小的一点心意,因为这附近没什么饭馆,给您路上备着用的。”
韩弃闻言一愣,人常说无奸不商,却没成想今日给他遇到个例外。
打开门做生意的,居然还有这般菩萨心肠的大善人,既然遇到了,那就一定要见识见识。
于是他道:“你们老板呢,我要见见他。”
伙计却摆手道:“我们老板说了,您不必谢他,日后客官若是遇到需要帮助的人,能够及时伸出援手,他这顿饭就算没有白费。”
韩弃听他这般说,越发觉得这老板像是个圣人了,这人他今天还非见不可了。
于是他改口道:“我不是为了谢他,而是想结识你家老板,去请他出来吧。”
伙计这才依言去了,不多时,自后堂走出一位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在伙计的指点下朝着韩弃走来。
韩弃起身相迎,拱手道:“在下韩弃,仰慕阁下高义,特求一见,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那老板忙不及地拱手还礼道:“朋友不必客气,小姓贾,您就叫我贾老板便好。”
韩弃应着,观他举止、气息,似乎不像是修炼之人,应道:“好,贾老板,韩某活了十八年,还是头一次遇到向您这样的大善人。”
“唉,朋友见笑了,我哪里算得上什么大善人,”贾老板谦笑道:“我不过也是受了人恩惠,再将这恩惠传递下去罢了。”
“传递恩惠?”韩弃不解道:“此话何解?”
贾老板笑道:“几年前,贾某人经营失败,当时可真是血本无归、欠债累累呀,以至我妻离子散。可就在我心灰意冷准备悬梁自尽之时,却被一位陌生人救了下来,得知我的情况之后,还赠予我本钱,我这才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不仅还清了债务,妻子女儿也都回来了。”
贾老板说到此处,饮了口茶,呷了两口才继续道:“客官您说,我是不是该对那人感激不尽?可是当我找到那人想要报答他时,他却说,如果我日后遇到需要帮助的人,向他们伸出援手便算是报答他了。”
“所以自那之后我也就想开了,买下了这间酒馆,一家三口吃穿不愁也就够了,平时看见些需要帮助的,便尽可能地帮帮他们。就连我这个伙计,也是因为我曾经给他母亲付过医药费,才留在我这里干活的。所以,我并非什么大善人,只不过是传递恩惠罢了。”
韩弃听完,暗暗赞叹道:“想不到世间竟有这等高义之人,不知那人姓甚名谁,日后若是遇到,倒要好生结交一番。”
贾老板却道:“那人不肯说出姓名,但他说他也只是个传递恩惠的,如果要谢,就谢九恩商会好了,所以小店才取名叫传恩酒馆的。”
“九恩商会?”
韩弃曾经听说过这个商会,是近几年在中原新兴的一个商人联盟,没想到这传递恩惠的源头,竟然会是他们,难怪九恩商会能够在短短几年之内,便从籍籍无名发展壮大到名扬四海,日后自己若是有机会,倒要去见识见识这个商会的盟主。
韩弃用完饭后,拿起那个布包,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用筷子沾着菜油在桌上写道:“结账、打赏、受惠、传恩。”而后飘然离去。
离开了酒楼,韩弃想着该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可是这一带并没有看到客栈,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当年姜丰羽化作小乞丐给他指了个破庙,自己后来又在破庙里救了伊贺姗姗,不知道那破庙现在有没有被拆掉,不如去那里看看。
凭着记忆断定方向之后,韩弃运起身法寻了过去,不多时,果然见到一个破土地庙。土地庙虽然还在那里,却比九年前更加破败了,连墙壁都塌了一面。
不过这附近倒是安静地很,正好可以专心给木雕上色。韩弃这样想着,正准备走近土地庙,却听得庙内有声音传来。
有人!
韩弃想不到,这么破败的地方,除了自己之外竟然还会有别人,莫非是流浪汉不成?
他试探着向庙内看去,所见情形却令他大吃一惊,庙里的两根柱子上,竟然绑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除了被绑着的一男一女之外,庙里还有两个男人,一个五大三粗,满脸胡须,在五十岁左右;另一个则完全相反,不但仪表堂堂,而且举止儒雅,一双眼睛更是透着睿智。
韩弃藏身在暗中,观察他们的中气步伐,似乎俩人修为都不浅,尤其是那儒雅男子,实力更是不容低估。
只见那粗壮大汉举着斗大的拳头,冲被缚的青年男子喝道:“你若是再不说实话,就休怪爷爷手下不留情了。”
只听那青年低声下气的央求道:“我知道的都已经全部说了,求爷爷放过我吧。”。
原来是个软骨头,韩弃颇为鄙夷,却发现那青年竟有些面熟,仔细一寻思,这不是当年和自己一起在伊贺家学武的大师兄罗刚么?
再看那女子,不错,正是自己当年的一位师姐,方晴。
韩弃不解,他二人为何会被别人擒到这破庙里,要知道这里可是伊贺家的地盘,谁敢这么放肆?
只听那大汉继续喝道:“休要骗爷爷,你身为伊贺家的大弟子,怎么可能连伊贺修都没见过?”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双眼放出淫邪的目光,紧紧盯着方晴,威胁道:“你若是再不说实话,爷爷就只好一边享受你师妹,一边问她了。”
伊贺修?师父?这两个人是来打听师父的?
韩弃暗自诧异,伊贺修多年不在外走动,一直潜心钻研武学,这两个人为何要打听他的消息?当下更加凝神细听下去。
“这个……我师妹也是不知道的,但是爷爷如果看上我师妹的话,尽情享用便是,只求爷爷能饶过小的一条狗命。”罗刚无耻地求饶着。
听到这话的方晴不禁吓得花容失色,愤怒地盯着罗刚,奈何口中被布团堵住,只能呜呜地乱叫着。
“呸!杂碎!”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大汉闻言竟然收起淫邪的目光,狠狠地掴了罗刚一巴掌,啐道:“为了活命,连自己的相好都出卖!”
说罢,他转过身对着那一直沉默的儒雅男子躬身道:“爷,看来这杂碎的确不知情,怎么办?”
儒雅男子闻言,略加思索后举步上前,取下方晴口中的布团,柔声道:“方才你师兄如何待你,你也看到了。你若是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便把他交给你处置。现在我问你,你师兄说他从来没见过伊贺修,是真是假?”
韩弃见到这一幕,不禁暗暗佩服这男子。
要知道,没有什么能比女人的恨更强烈的了,这男子能想出这种办法,不得不佩服他的确是个人物!
只见方晴狠狠瞪着罗刚,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是被儒雅男子那睿智地目光盯着,又让她不禁从心底感到发寒,忙答道:“不错,他的确没见过伊贺修。伊贺修虽然一直居住在伊贺府,但是却并不收弟子,只在几年前收过一个,但是现在也已经离开伊贺家了。伊贺修自己也从不露面,我们所有弟子都没有见过他。”
“那伊贺修的天雷地火刀修炼得如何了?”男子继续问道。
“我只知道他十几年前便已经修炼成天火雷三种刀法了,这些年一直在尝试修炼地字诀,而且这两年似乎有了一些小突破。”方晴答道。
师父快要修炼成完整的天雷地火刀了?
韩弃闻言也不禁大喜,他记得伊贺子苏曾经说过,谁能够将完整的天雷地火刀修炼至大成,谁便是这北穹一境的武者至尊。
这至尊二字的诱惑,当真是可想而知,若是有机会,倒还要好好地去请教请教师父,他花了十几年来修炼这第四种刀法,一定会有什么特殊的心得,若是自己能够知道,应该会少走不少弯路。
只见那男子思索一阵之后,对那大汉吩咐道:“我们走。”
“走?那他们怎么处置?”大汉问道。
“杀!”男子毫不犹豫,望了方晴一眼,淡淡道:“实在抱歉,姑娘,情况有变,请恕在下要食言了,但我会让你先看着他死去。”说罢,命令大汉动手。
大汉并未带得兵器,得令之后,一手扶着罗刚的天灵盖,一手捏着他的下巴,双手只需轻轻用力,便可立即结果了罗刚。
罗刚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甚至吓得下半身失禁,不停地哭爹喊娘。
那大汉见状不禁啐了一口,道:“真他娘的是个废物!”
双手正要用力,却突然发觉自己脑后有劲风袭来,他慌忙闪身躲过,定睛一看之下,居然是块砖头。
当下暴怒道:“谁,哪个龟孙偷袭爷爷?”
韩弃闪身进入庙里,不去理会那大汉,而是指着那儒雅男子的鼻子便骂道:“杂碎!答应女人的话你都反悔,我真是看不下去了!”
那儒雅男子见到韩弃突然出现,先是一怔,但听得韩弃辱骂自己,却丝毫不生气,反而拦住要发飙的大汉,恭敬地朝他拱手,笑道:“小兄弟教训的是,在下安然,却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