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羽乾涯正一脸得意之色,突闻原本安静的台下传来这样一句话,面色顿时一沉,不过他身边有一位技压群雄的弟弟,他倒也不惧谁。
他转身望了望声音传出的方向,却并未看见有人跃上台来,便拱手朝着台下众人道:“方才是哪一位朋友,既然想要上台比试,为何不上得台来?”
“呵呵呵呵……”
伴随着一连串中气十足的笑声,台下的人群逐渐让出一条通道,一位中年男子坐在轮椅之上,被一位秀雅绝俗的妇人缓缓推了进来。
中年男子一路笑着到了台下,仰望着台上的诸羽乾涯道:“实在对不起,我四肢残废多年,要上这高台恐怕少不了一番麻烦。”
诸羽乾涯心中一宽,原来是个凑热闹的残废,正准备打发了他,却发现身旁诸羽乾川忽见然面露异色、一连多变。
诸羽乾涯心中奇怪,不敢大意,谨慎地冲来人发问道:“敢问阁下是?”
就在此刻,看台上的柳生元一却忽然间眼前一亮,飞身落至那中年男子身旁,按奈不住心中狂喜,问道:“正平,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被析栾照顾多年的柳生正平!
柳生正平先朝父亲见了礼,然后才应诸羽乾涯道:“在下柳生正平,乃是关东柳生一族,请问,我是否有资格挑战令弟,争夺武宗呢?”
“哦,”诸羽乾涯轻笑着应道:“原来竟是二十多年前风华绝代的素面郎君前辈,这可真是失敬了。您身为柳生家的一员,自然是有资格来夺取这武宗的。只是在下听闻您在二十多年前便已功力全失,经脉俱断,如今也只能以轮椅代步,在下斗胆奉劝您一句,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的好。”
柳生正平笑道:“本来你诸羽家通过作弊独占了兵祖、药王两块金匾,我可以不闻不问,但是你贪心不足,想通过同样的作弊方式来夺取武宗,那我这趟浑水可就趟定了!”
“前辈莫要含血喷人,你说我作弊,可有何真凭实据?”诸羽乾涯有些不耐烦了。
“真凭实据目前还没有,都是我的一些推测。”柳生正平道:“之前在兵祖药王的选拔中,你所展示的那些药材和兵器,应该不是你诸羽家的吧!”
话音刚落,自然又是引起一片哗然,诸羽乾涯却镇定如常,冷哼道:“笑话,不是我诸羽家的,那是谁的?”
“九恩商会!”
诸羽乾涯听到这四个字瞬间神色大变!
诸羽潜涯无论如何也想不透,他和中原往来本就极为谨慎,同九恩商会联手更是机密中的机密,这柳生正平一介卧病在床的残废,他是如何知道这等秘辛的?
心中固然恐慌,诸羽乾涯口中却道:“什么九恩商会?我可没有听说过!”
“呵呵……”
柳生正平见他拒不承认,也不争辩,侧着身子望向台上伊贺家的那位迷之少年,道:“这位小兄弟,可否上台一叙?”
那迷之少年略微犹豫之后,身形瞬间消失,再出现时,人已站在了台上。
柳生正平也被析栾从后面推上了高台,望着那迷之少年对诸羽乾涯道:“刚才你同伊贺子苏说过,这位小兄弟的来历你是再清楚不过了,既然如此,你又怎会说你没有听说过九恩商会?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位小兄弟乃是九恩商会盟主的贴身四大护法之一,神行护法,小兄弟,我说的对也不对?”
那一直沉默的迷之少年,听到此处,脸上也透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略微沉吟之后,开口承认道:“不错,我正是九恩商会的神行护法。”
“这又如何?”诸羽乾涯辩道:“这只能证明伊贺家作弊了,更不配得到武宗称号!”
“诸羽乾涯,你还不承认么?”
柳生正平轻笑道:“这位神行护法原本是你安插进伊贺家的,你本来有一手好算计,让这迷之少年代替伊贺家进入第二轮比试,再败在你诸羽家的手上,如此再加上诸羽乾川那一胜,第二轮中便能优胜成为武宗!可惜啊可惜,若不是这位神行护法突然接到命令,要帮助伊贺家,想必此时这武宗金匾早已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此话一出,不仅诸羽乾涯脸色大变,就连那神行护法心头也是一颤。
就算坐在轮椅上的这人能查出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是诸羽家安插到伊贺家的,但他如何知道自己突然接到命令要帮助伊贺家?
那可是他昨夜才收到的最新指令,除了下令的盟主和传令的铁壁护法之外,绝无其他人知晓才是。
少年想到此处,双眼冒出精光,凌厉地扫射着柳生正平,问道:“你究竟是人是鬼,何以知晓敝会的机密?”
柳生正平无言一笑,的确,他不过是个长年卧病在床的残废,自然无从知道这许多事情。只不过,如今在他身后,可是站着一位能够通晓人心的巫族之女——析栾。
“哈哈哈哈!”
忽然间,诸羽潜涯爆发出一连串狂笑,像是卸下了多年来的伪装面具,他的性情终于在此刻骤变!
“就算我与九恩商会合作又如何?以东岛如今的形势,谁还有能力担负起兵祖、药王的牌匾?至于这武宗,我诸羽家也是要定了的!虽然九恩商会出尔反尔,打乱我原本计划,不过如今有我弟弟诸羽乾川在此,有谁不服我诸羽家夺取这武宗牌匾的,尽管上来试试!”
说罢,又是一连串放声狂笑。
“不不不,此人不是诸羽乾川!”柳生正平也笑了起来。
“哼、难不成你还知道他是谁?”
“不错,在场众人之中,恐怕没有比我更熟悉他的了,他可算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了!”柳生正平渐渐收起笑容,神情变得庄严肃穆,一字一顿道:“就让我来会会他!”
“哼!”诸羽乾涯冷哼一声,“这可是你自找的!”
众人相继退下高台,只余下柳生正平和诸羽乾川在台上,一坐一立,无声地相互打量着。
“好久不见!”柳生正平率先开口,依旧坐在轮椅上。
“好久不见!”诸羽乾川坦然回应,眼睛依然紧闭着。
“一招定胜负?”柳生正平提议。
“一招定胜负!”诸羽乾川赞成。
蓦然间,只见柳生正平双手一拍轮椅,身体凌空而起,从袖中抽出一把朱红色长刀,正是当年的那柄祖刀焚云!
柳生正平凌空而立,刀舞焚云九式,全身真力随着长刀扩散而出,在空中形成一把血红色巨斧,对着诸羽乾川当头劈下!
一如当年的焚云九式崩,一样的毁天灭地!
诸羽乾川抬起头,一双眸子倏然睁开,映入眼帘的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
他双手握刀,如之前一般长刀交叉斜砍,一连挥出三十六道交叉的刀光,才勉强将那巨斧架住。
柳生正平兀自洒然一笑,左手握锤,敲击在持刀的右手背上,巨斧猛然下沉,诸羽乾川的三十六道刀光顿时消失大半。
诸羽乾川见状深吸一口气,身子冲天而起,迎着那红色巨斧将手中长刀全力挥出!
“轰!”
众人只觉的整个大地都在晃动一般,先前葛三青的那一刀与现在相比,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待得一切重归平静之后,两道身影悄然落地。
柳生正平站在地上,之前的轮椅已经被余波震得粉碎。
诸羽乾川闭着眼睛,手中长刀断裂,身上衣衫破碎,脸上却挂着难以捉摸的笑。
“沧境七重,这些年你又精进了!”诸羽乾川终于睁开了双眼。
柳生正平也笑道:“十年磨一剑,我这一刀磨了整整二十一年,想不到还是没能取你性命!”
“你就这么想取我性命?”
“不,我只想砍你这一刀,你既然没死,那我们从此便两不相欠了!”
此时广场上欢呼雷动,一众人影纷纷跃上台来。首先是柳生元一和柳生一鸿师徒。
“正平,原来你早就康复了,修为还如此精进,真是太好了!”柳生元一激动地热泪盈眶,不住地抹着老泪。
柳生正平冲其双膝下跪,道:“孩儿二十多年未曾给父亲行礼,还请恕孩儿不孝。”
柳生元一慌忙将他扶起,泣道:“好啊,只要你能站起来,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葛三青也向柳生正平行礼道:“孩儿恭喜义父身体康复!”
柳生正平也扶起他,拍着他的肩膀夸道:“好孩子!”
柳生一鸿则朝那主评审吼道:“怎么,你还不宣布结果?”
儒生评审唯唯诺诺,刚才那个层次的战斗,他已经无法来判断胜负了,只能靠众人的欢呼喝彩来分析结果。
“胜者,柳生家!本届武宗由关东柳生家获得!”
台下的诸羽乾涯已经愤怒到极点,狠狠地瞪着台上的诸羽乾川,心中想必已经将他咒骂了不下百遍。
那是他手中的最后一张王牌,如今这王牌都被别人打败,看来这武宗的牌匾诸羽家是无法到手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心灰意冷,自己这些年励精图治、万般算计,竟依旧不能达成所愿。
柳生正平此刻正被欢呼声和恭喜声包围着,见到诸羽乾川依旧静静立在原地望着自己,似乎是在刻意等着自己。
于是他离开众人的包围,领着诸羽乾川来到一无人处,问道:“你还不走?”
“你为什么不恨我了?”诸羽乾川不答反问道。
“我为什么要恨你?”柳生正平道:“一个人如果在床上趟二十多年,看事情恐怕会更加清楚。如果我没有猜错,当年关西厨圣单家的灭门惨案,并不是你所为。”
“哦?”诸羽乾川轻笑,“这话倒是新鲜!那你说说,如果凶手不是我,又会是谁呢?”
“是青索!”
柳生正平正色道:“当夜你得了青索,可惜正好赶上青索狂性大发,你一时无法控制,所以才会有了单家血案。当年韩英的妻子也在场,她目睹到你持着青索似乎在和别人打斗,那其实是你正在试图控制发狂的青索!”
诸羽乾川轻笑,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转换话题道:“我此番来东岛,还是来请你的,希望你这次不会再拒绝我!”
柳生正平却平静地应道:“那恐怕要让你再次失望了,我早已打定主意,待我复原之后,有一件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那么你肯定会跟我走了!”诸羽乾川笑得神秘:“你要做的事情,想必是去寻一人吧?”
柳生正平闻言,两眼放光,急道:“你知道韩英的下落?”
诸羽乾川笑道:“不错,他就在我当年要带你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