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不久,发现大片茂密的榆树林,绵延数里。他心中一喜,因为家的农舍就在那榆林村里。而榆林村自然是因为村中附近遍生榆树而得名的。既然已见到这片榆树,那么说明自己必定离家不远了。
他迈步走起来,然而走了很久才发现,这里却不是自己往日熟悉的树林。
前面虽然春色正浓,花开四野,将一座山坡都映得红霞满天。他却在花丛迷失了路径,他眯着眼睛寻找出路,眼前重重叠叠的红绿之色快速闪过。走了许久,才发现树林渐渐稀疏,一座矮矮的山壁从树中间露出来。
他攀上山壁,运起法力,使劲一跃,顿时飞跃出谷底。重又爬上坡来,却仍是草木环抱,四下无路。
这一下当真是无路可走,林封只得拨开身旁的灌木丛,硬着头皮,朝着日头相反的方向一路向东而去,期望能走出这山脚下。
行了不久,来到一处水边,水色清澈,林封这奔波了半日,头发都散乱了,几缕乱发垂在脸庞,甚为不便。于是便伏身下去,以水为镜,整理起头发来。
他对着水面将头发理好,又捧起几口清冽的溪水,凑到嘴边喝个痛快,方要起身时,却见明晃晃不定的水面倒影中,分明一个女子身影,正站定在自己身后。
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山野中明明四下无人,又寂静无比,这女子的身影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突然出现在林封身后,吓得他身形一震,心脏狂跳两下。
他急转过头,看向身后倒影中的女子。只见这女子一副村姑打扮,一身粗布衣裳,面相年轻,明眸皓齿,颇有几分姿色,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村姑见他吓得不轻,眼神惊愕,轻轻一个万福,笑道:“小女子有礼了,没有吓到公子吧?”
林封见是个美貌的年轻女子,正盈盈弯腰冲他施礼,原本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放松下来,他平复下心情,点头道:“没事,没事。姐姐脚步轻,我方才没注意到,是在下失礼了。”
他流落这山中半日,此刻终于见到第一个人,心里一松,问那村姑道:“在下因不熟悉山路,迷失方向,不知姐姐可知道此地是太岳山下什么地方?”
那村姑反问他:“小公子要到哪里去?”
林封于是便告诉她自己家住的位置。
村姑讶道:“哎呀,那不巧了。这里离榆林村还有几十里,而且也没有大路可通。此间山中多有水洼,现在已经快黄昏了,要是晚上赶路,很不好走。”
林封听了甚为失望。
那村姑察言观色,见他低头不说话,便道:“这荒野四处都没有人家,不时还有凶兽出没,小公子要是连夜赶路,危险得很。我家有个草舍,就在前面不远处,小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何不去留宿一宿,等第二天一早再上路?”
林封看到这四处无人的荒野,心里也七上八下,正担心赶夜路不安全,听到村姑这么一说,心思别无他法,只好答应下来,感激万分地说了些谢辞,便跟着她走去。
村姑在前面带路,也不多话,只静静地走,不等走出二里路,便见到在山林之中,隐隐有一座茅草搭顶的木屋。
这时黄昏已临,只见暗沉沉的树林中,隐约闪烁起一点灯火。
草舍颇为简朴,两椽房间靠在一起。村姑上前开了门,在暮色沉沉中请林封进去。
等她点起灯来,林封才发现,室内光光净净,可以说家徒四壁。
村姑笑道:“草舍太寒酸,倒让小公子见笑了。”
林封往内室看去,视角有限,只看到一张木床的一角,上面露出一双男人的赤脚。他不解何故,疑惑地望向村姑。
村姑看到他的视线,收了笑容,一边走进内室,一边嘴里骂道:“遭瘟的懒鬼,快起来了,家里来客人了,快去做正事!”便听到她去拍扑那男人身子的声音。
那男子似乎从睡梦中被惊醒,嗯嗯啊啊几声,极为不情愿地醒来,嘴里含含混混地不知嘟囔些什么。
村姑从内室中走出来,对林封道:“小公子稍坐,且等片刻,我去备些粗茶淡饭,让我男人来陪你叙话。”
林封忙谢过了,村姑便走出门去。
林封坐在凳子上,等了许久,方见到内室门中出来一个矮汉子。
他长得歪眼斜嘴,看上去极为邋遢,一边伸个懒腰,一边哈欠打个不住。林封见他出来,忙起身见礼。
矮汉子摆摆手,自拣了条凳子坐住了,自顾自在脖子里抓抓挠挠,不时捉出一只虱子来,往嘴边一凑,噗得一吹,吹落到地上。
做完这些,他才一斜眼,打量起林封来。
林封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看自己时像在看一只猪狗,眼神极为失礼。心想那村姑姐姐人生得挺美,怎会找了这么一个破落的老公呢?
他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矮汉子忽开口道:“太岳山上的?”
林封点点头。
没想到矮汉子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来得好!来得好!哈哈,你变个戏法给我看。”
“啊?”林封愣住了,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道,“你说什么?”
“怎么,不会?我看你身上有法力流转,不像是不会法术的嘛。”那矮汉子咧开嘴巴,露出一口参差的黄牙,阴森地一笑。
林封看着他古怪的笑容,心里直发毛,转念一想,慢慢觉得不对起来。
这个汉子面相不善、言行古怪,更是一眼看出了自己身有法力,说明这人明显不是凡人,而是一个修仙者。既然是修仙者,又不是太一派中人,那么他为何要在这太岳山下住着?
这么想着,他越发觉得忐忑,想起自己身怀至宝轩辕鼎,门中长辈屡次提醒自己要注意人祸,须时时提防,不可掉以轻心。
怀着这个念头,再看向那矮汉子时,见他仍在嘿嘿笑着,愈来愈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
林封反应地极快,忙提起竹剑,叫声抱歉,便往门口走去。那矮汉子见他离开,仍是安安稳稳端坐在凳上,既不出言,也不来拦他。
林封刚要伸手去开门,忽而木门自己开了,倒把他吓了一条,见是那先前的村姑推门进来,手上端了一个木盘,上面摆着一壶茶,三个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