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芳,你感受到那边的动静了没呀,快带我去玩吗!”
摇着男人手臂的雪白的指尖泛着晕晕的粉红,身着白绿的蓬裙,领口乖巧的束着,用淡紫色的细绳打出个蝴蝶结的形状,脖子上有一道痕迹久远的古老勒痕,用画着以红黑色为主的十八修罗肖像纹身悄悄将痕迹藏住,肤色雪白,唇上的唇膏和其他富家小姐的比起来,颜色很野,是浅浅的紫色,据说这是从海上传来温陵的薰衣草做的唇纸,千金难求一张,无论是下巴还是鼻尖,都体现出主人伶俐活泼的俊俏样子,眼睛大大的,睫毛也染上了浅紫色,眉毛和头发都是白色的——这是齐落母亲传给她的遗传病,至少,家里人和大夫都这么认为,在阳光下,她白发显得金灿灿的。
“听话,老爷不让你出门瞎转悠。”守在房门前的男人人高马大,一席红黑色的剑士袍,腰上一丝不苟的束紧,原本因自然垂下的束腰腰带被少女调皮的打了一个蝴蝶结,原本乌黑的修长的束发被调皮的她剪得有些狗啃,浑身上下都是被她折腾后的痕迹。
少女置气的甩下他的手,嘴巴嘟起能挂油瓶的高度,“嘁,榆木脑袋,你就通融一下带我去嘛!”
“你消停点行不行,落落?嗯?”男人低下头,刚毅的五官此时显得有些无奈,像是哄妹妹一样的低声细语。
“不行,你昨天才答应我要去玩的!芳芳你说话不算话!昨天说要去博古街也没去!”少女只到男人的肋骨,晶莹的白发随着低下的头轻轻地散落,明明看起来很乖,扶得男人的手臂痒痒的。
逐岳方倒是非常有耐心,对这位四小姐的撒娇也是见怪不怪,这位四小姐平常比较闹腾,但人是不差的,虽然不知道为何老是找自己的麻烦……
“外面风头紧,齐老爷说了,落落你乖乖的好吗?嗯?”
“可是家里真的很无聊,那边那个金光你看不见吗?为什么哥哥姐姐们都说看不见,是不是你们都看不见?我真的没疯!你就带我去看看!它都快消失了!”齐落还是不依不饶,她不过是像证明自己并不是哥哥姐姐认为的那样出现了幻觉,更不是母亲说的那样故意找茬,她好像一直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因此,十年来她一直不被允许随意出门,因为一上街她就用能看到奇奇怪怪好玩的事物,总被人以疯癫蛮横评价。
从第一次抗争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必定不为世人所理解,尽管齐家偶尔也会出几个武学奇才,但是也就也爷爷最高修炼到了云镜,在江湖上,没几个上婴尊者坐镇的家族,基本上都不是什么大家族,有钱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有钱又能像曾经的白家那样维续百年的才叫本事,只可惜白家最后也不得善果。
其实她也并不是那么闹腾,平常,她是最会装作乖宝宝的啦,因为不这么做,她可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被禁足啦,如果装一装,还能每周周末出去玩玩,只是今日还没到周末,可天地出现了这等异象,她真的太馋了,已经很有没有看到这等气象了,上一次还是十年前,温陵最著名的港口周围的渔村在当夜被屠了个干净,一个人都没剩下,港口本身在一个十分平滑而蜿蜒的海滩边,谁曾想那夜之后,这海滩忽地多出了一块陆地,像是天降的一般。而她当夜偷偷地溜出家门,瑟瑟发抖地爬在悬崖边上,看着渔村在血光和大火之中一夜之间成为废墟。从废墟之中,慢慢走出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他的眼睛好像猫一样在夜晚会因光线的照射反射出骇人的寒光。
她曾和那双眼四目相望过。那人,如神话里描写的修罗刹一样,十分吓人,她爬在石头上不敢动弹。
那男人手上还提着一个一动不动的白色的人,他太恶劣了,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故意站在她爬的坡旁一动不动,吓得她把脸埋在草里假装自己死了。那男人笑起来像是街边常见的纨绔子弟,但声音更为骇人,像妈妈故事里讲的那样,修罗刹会出现在不乖的孩子旁边,邪笑着把坏孩子吃掉。
落落不是坏孩子,落落是喜欢乱跑的好孩子。她埋在草里,手扣着泥土,心里颤抖着安慰着自己。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齐落并不知道。她抬头时已经天亮,随后不知怎样回到了家中,只记得自己在从海外传来的一种吃起来挺好吃但闻起来臭臭的水果的长满尖刺的外壳上,跪了一天,尽管她悄悄地趁大人和哥哥姐姐不注意,把果壳给翻过来,可腿还是有点疼。
总之,那天家里长辈特别生气,随后就被禁足了。
落落真的挺委屈的,虽然她真的很害怕,但她天生就是鹰的性格,喜欢到处飞来飞去的。而且,她相信自己再修炼几年,再碰到那个人的话,就不会再怕了。她的修炼都是偷偷地,家里人并不同意让她习武,生怕她出去惹事。
“芳——芳——”她还在哀求着。
其实逐岳方是来自玄机门的藏者。藏者在这个时代很常见,通常为没有由高修为者坐镇的家族花钱去依靠一些大的武学势力或权利世家以后,对方派来的客座武者,说白了,就是请来的保镖。
对于这些知名的武学世家来说,每个被派出的藏者,实际上就意味着是走向一条面临生命危险的道路,很可能一去不复返。但是武林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或者说,盟约,即,通过派遣一些藏者,来笼络更多的势力和钱财,像玄机门这类的大派,通常还有藏者指标,例如1、3、5年这样的指标,来换取未来更多的资源和潜在的地位。
而逐岳方,只不过是为了逃避,直接志愿做藏者,带着5年的指标,逃到了温陵。从本质上看,他也许不过是一个无法面对现实的懦夫。
其实他不是看不到或不知道齐落说的金光。他清楚,他一清二楚,可他并不想带齐落过去送死,而他更明白自己在那种条件下并没有拯救齐落或让她完好脱身的实力。
“不行。”他见哄不过,干脆扭过头去,不看她。
她那小短腿的速度,总是跑不过他,而他的轻功虽然可能敌不过其他高手,但抓住这个擅长逃跑的大小姐还是非常简单的。
这不,又把她拎回来了。
“小姐,老爷唤你。”一个身着素衣的奴婢浑身都是伤痕,有刚刚被打过的痕迹,唯唯诺诺的跪在门口。
“小白!你怎么了?那个臭婆娘又打你了?”
齐落看到小白这个样子,心里极其不快,赶忙飞奔过去,把自己心爱的姐妹扶起。
“小姐,我没事,老爷唤你,你快去吧,不然又要被一顿数落了。”小白干净的脸上还有一道鞭痕,整个人看着真是让齐落十分难受,她受这种痛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自己却还没成长到能够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她的程度。
这都是她家那个大姨娘干的。自己母亲的死,也归功于这个该死的大姨娘。
虽然,这是一个自由的世界,男人可能有几个妻子,女人也可能有几个老公,但一夫一妻制是大多数,一次娶多个伴侣,本身就唠了口舌,何况是家里还有一个母老虎一样变态的家母。
再加上齐落母亲的这个遗传病,更是为世人茶余饭后的口舌世界丰富了话题,就算是请了外宾又如何?明面上是那样的辉煌富丽,里子是多么扭曲病态,也就只有自家人才知道了。
“哟,四小姐好大的架子呀,要家里长辈等你这么久,才等得到,不愧是收了一个贵宾。”阴阳怪气的尖锐女声传来,“你这种疯疯野野不懂礼数的样子,还整天穿的花里胡哨的,是不是生怕别人认不出你啊,存在感好强啊?”
没错,大姨娘日常靠着损她来获得优越感,在大姨娘眼里,只要是和她相关的就是错的,只要是她参与的就一定是要反对的,虽然不知道为何大姨娘对自己如此痛恨,但是齐落知道,大姨娘生了八个孩子,可谓是活生生的生育机器,早知道,女人一孕傻三年可不是什么疯言疯语的谣传,按齐落看来,这大姨娘的智商已经被自己的八个孩子给分了去,虽然本身就没多少,这下就更少了,所以这大概是为什么这八个孩子多少都有点傻的原因吧。
齐落并不想理她,保持低头不语的样子,毕竟这种话,大姨娘也是说了十几二十年了,翻来覆去呢,也就是那几个单词,充分体现了这位大娘不仅没什么文化智商也不高的水平,和她说话简直是自降身份,非得换着些个粗鄙之语她才听得懂,其他稍微高级一些的仿佛说出来和她用的不是同一种语言。
家里姨娘一共四位,第四位正是自己的母亲,五年前突然“心脏猝死”去世了。这种低劣的理由,花点钱,收买收买别人可以,却入不了齐落的眼,那分明就是最低级的毒药,是人都能看得出来是中毒身亡。只可惜这位齐家家主也是个猪脑子,两人怕不是凑到一块去了,这都看不出来,或者说,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真是罪大恶极,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怎么和这种蠢男人生下这么聪明伶俐的自己的。
齐家,十几个子女,上的都是武学学院,只可惜呢,学了十年都还在泥境里玩泥巴,而齐落已经默默地修炼到了生境。
自己的亲娘,似乎也是个有料的,只是好像到了齐家以后成了普通人,竟落得个如此低级的死法。
齐落跪在地上低着头发呆,上面哔哩吧啦说了一大堆,她什么都没听进去,只觉得这个大姨娘真是如母鸡一般聒噪,不,这么说,好像对勤勤恳恳生鸡蛋的母鸡并不公平。
“老爷,你看看她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多糟心啊,你还不快和她说那件事?”大姨娘说够了之后又不忘再多踩一脚,推搡着齐家家主,表情能有多俗,就有多俗。
“咳,咳,”家主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其实他自己也没听进去,此时一说居然还有些心虚,“齐落,咱家在郊外包了座正在开采的山,你哥哥姐姐得上学习武,抽不出身来,要不就你去看着吧。”家主口气里留着貌似留着余地,但实际上也就是走个过场,齐落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这些个哥哥姐姐到底是不是在好好习武?如果这么努力学了个五年都还只是入门,那可能真是要归功于这大姨娘的智商了。
“是,父亲。”她乖巧的低着头应到,不应又能如何,随后还不是会被芳芳绑着去。
但是,至少,她有借口出门了。
于是她积极的说:“不如我今天就去吧。”
“好,你有这个觉悟最好,那你今天就搬过去吧。”家主很欣喜,这丫头怎么这一次如此果断,还以为又要拉扯许久,这一下可以腾出房间把红璞小姐接回来。大姨娘丝毫不知道家主心里这等小算盘,随后心满意足地以为自己终于不用看见这个烦人精了,假惺惺地招呼着周围的婢女:“你们听到没,还不赶紧去帮小姐收拾东西?”
呵。齐落心里此时有些烦躁。什么去帮看矿山,分明就是扫地出门,也好,以后可以不受他们束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