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传说有神人居其上,可发飞剑,千里斩人,又有人说,上有瑶池,中有礼泉,饮之不死,各种传说没有个确切说法,可真正的瑶池不过碧水一泓,群山负雪,这湖水更衬得如镜如冰,水如碧玉,周遭空气却比登仙道上昆仑派聚居地冷了三分,李定襄虽然不是第一次来此仍激灵一个冷颤。
这里曾是昆仑最大的秘密,瑶池水冷透骨,比雪更冷,比冰更刺人,瑶池数十亩大小,恰好地处群山沟壑,峰峦环绕,好像被群山拱卫,露盘似的托于群峰之巅。
对这个地方李定襄可以说非常熟悉,几座山峰上据说以前有昆仑五色旗,以五金铸成,看上去气派非常,此时他伸手入瑶池,池水森森之意顿袭上心头,体内真气也不由自主运转起来。
“莫不是连师傅也不知道?”李定襄不由心想,他却不知道,只因地碎天倾修成,使得体内真气突破了昆仑派原有的桎梏,就在思索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李定襄打个哈欠:“让你打个酒儿也这么慢,可不是想渴死你老哥?”
李定襄冰山一样坐于湖边,手仍旧在水中,寒意从手指漫向胳膊,不知过了多久,雨流芳脚步匆匆,这种脚步就像鼓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鼓点,这种脚步他可不会再听错了,雨流芳兴冲冲提着酒壶:“哥儿我看看聂兄弟在登仙道上睡着了,那里来了好多个人,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
李定襄这时候架不住她唠叨,不悦道:“八条腿的东西难找两条腿的人还不是天天见?”
雨流芳哼了和你,拿着葫芦空中晃了晃:“那你可别说,八条腿的东西我可见过,昆仑山里还有好多他们的遗迹,可惜时间久了,他们都成了石头,我听别的人说,以前的以前,昆仑靠着大海,那都是海里奇奇怪怪的鱼!”
这酒杂着药草味,李定襄接过葫芦,没急着开启:“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雨流芳笑了笑:“我就知道!我还不告诉你。”雨流芳自己是山下住户,甚至算不上昆仑弟子,哪里来过这瑶池,见李定襄在这里洗手静坐也蹲在了湖边,手指抚过湖面:“好冷啊!人都冻住了。”
李定襄不急着饮酒,酒葫芦放在了池边,不经意碰到雨流芳手指,便抓在了手心:“妹子啊妹子,你把真气运在指间,然后心神就会随着真气深入湖中,感觉如穿山凿石,不断寸进,最后水滴石穿真气会在水中越来越远,也越加浑厚。”
雨流芳双颊飞红,赧赧道:“抓人家手作甚?”李定襄还就不放开:“不抓女人手难道抓什么男人手?”“臭不要脸!”雨流芳也不抽手,另一手撩起湖水洒向李定襄,登时闹成一团。
昆仑派虽有道家渊源,除了功法相似,其他的却不录符篆不练金丹,李定襄常吃的草药丸子从怀里拿了一把,吃豆子一样咬碎了吞下去,扔给了雨流芳几颗:“甜的!”
雨流芳本不想吃那东西,想了想,学着李定襄样子咬碎了吞下去,不由咋舌:“苦啊!苦死我了!”李定襄忙把葫芦给她饮了一口,笑了起来:“还吃吗?”
雨流芳愤然转头:“有什么好吃的?味道和你这酒水差不多。”
“不管是药丸还是草药酒,都是同一种药,一个制成丸子,一个化入酒水,”李定襄口中苦涩,伸了伸舌头,“效果都是一样,吃了可以延年益寿,长生不死。”
“呸呸呸,不听不听!”
李定襄较真起来:“我们不说丸子,说说武功,你把我教你的练会了么?”
雨流芳点了点头,又看着湖面异色,湖面时而吹过风,微微皱皱,李定襄瞧着她天真面容叹了口气:“要是哪天我不在了,她不知道会不会伤心呢?”他想的多,问了出来:“要是我不在了……”
雨流芳问:“为什么会不在了?”李定襄觉得这样问话有些问题,硬着头皮道:“也许是离开了昆仑,也许是死了,人也不会总在的。”
“那人为什么会不在呢?”雨流芳的问题一时让李定襄不知怎么回答,天道有常,周行不殆,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人为什么会不在,因为这本来就是天道的规律。
李定襄转变了话题:“这次师父说了,瑶池会是昆仑派的传统,可惜现在咱们昆仑没什么号召力,要不然万道来朝还是有的,现在中原各派自顾不暇,能来的都没几个,不过该招呼的还是要招呼,哪怕平常看不顺眼,这时候也得待之以礼。”
雨流芳道:“看不顺眼还得待之以礼,那不是很难受?”李定襄道:“这次来的可都是也算是大有来头,只不过啊别人可不是为了给咱们捧场的,那些人有点像债主,说是昆仑欠了他们东西。”
雨流芳奇怪道:“那是些什么东西?”李定襄嘿嘿笑了起来:“龙门派的剑斩七星,和全真派的先天一气,以前瑶池会时候,两家先祖曾在分宝岩留招,现在他们要讨回去……这不是耍流氓吗?”
雨流芳笑了起来:“还有两个我知道,一个叫范师严,一个叫王庆之。”李定襄奇怪地看着雨流芳,心想你这个姑娘大大咧咧,怎么难得的精明起来?雨流芳喜笑颜开:“我听他们两个自报姓名,在登仙道上,尤其这个王道长,把整个神罗团骂的狗血喷头,哈哈哈。”
正在高兴时李定襄一扯雨流芳,豁然起身,将雨流芳推到一旁,空中一道掌气翻涌而来,仿佛佛陀临尘,李定襄只觉双目所见,如幻似梦,身子不稳,整个昆仑山好像都在掌气下瑟瑟发抖,一团金光让人目眩神迷。
“这里怎么还有别人?”李定襄道,但是已经不容他多想,一口真气自胸口提出,瑶池翻滚不休,一片枯叶飘落湖面:“喝!”他正在提掌相对那掌气,发觉手中还有那酒葫芦,但此时已来不及细想,狂风骤起,无形气流自李定襄身上散开,雨流芳从未见过李定襄如此郑重,酒葫芦自空中爆碎,炸出一片水雾,在无边声势中李定襄出了一掌。天仿佛被撕裂个口子,从上之下流淌着红光,洪水泛滥,大地崩裂,然后煊赫声势中归于寂静。
雨流芳第一次看到全力而出的“地碎天倾”,就算有神魔在前,也会给这一掌斩杀吧,这武功便是毁灭本身,所有幻象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定襄手上渗出鲜血,也就是说他在这场比拼中或多或少吃了些亏,这道掌气是谁所发?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笑了起来:“果然天外有天,我只道地碎天倾已经了不得,没想到有人能在山下发出这样厉害的掌力。”正思索手心一暖,雨流芳抓起他的手掌,慢慢擦拭着上面的血迹。
此来昆仑的,有龙门派,有全真教,有华山,也有紫阳,人头攒动,竟是好多年昆仑都没有的气象,时值隆冬,山风呼啸,却比盛夏更为热闹。
谢东流作为掌门,昆仑弟子一个个安排下去,到了最后却发现没人可用,谁让昆仑不比别的门派人丁兴旺,叹了口气,只有自己去处理这些俗事。
“可真是俗气的紧……”
范师严笑起来:“可真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龙门、全真,还有紫阳,本以为这地方能来个几人就算捧场了。”
气氛热烈而古怪,王庆之小声道:“范道友可能不知道,这次瑶池会可不简单,龙门全真一个个鼻孔朝天,平素帖子都不递一个,可关系到‘剑斩七星’和‘先天一气’,昆仑就是没有知会他们,他们也要眼巴巴的赶过来。”王庆之明显知道更多消息。
“龙门派的剑斩七星?全真教的先天一气?”范师严愣了愣,道:“和昆仑有什么关系?莫不是昆仑抢了人家的秘籍?还是说……”
谢东流闻言尴尬道:“这倒不是,两派先祖曾临昆仑,在分宝岩上留招提名,谁曾想……咳咳,剑斩七星和先天一气本来没几个传人,一代代下来最后湮灭其间,我昆仑这就成了孤本,也亏老道又是遮风挡雨又是细心呵护,再过几年,这两招怕风化成沙了。”
范师严心下一紧,暗暗庆幸华山纯阳功自己学的七七八八,不至于断了传承,可万一自己驾鹤归西,那纯阳功还有什么传人?一时倍感凄凉,又想难怪龙门派和全真教怎么着紧,放在自己身上,如果纯阳功就此失传,华山历代掌门棺材板怕都按不住了。
龙门派和全真教道人一齐望了过来,谢东流潇洒拱手,作揖相待,龙门派与全真教一脉相承,龙门派分属全真一派分支,全真教自王重阳始,王重阳传丘处机,丘处机传赵道坚,这就有了龙门派,两派交好,也是携手同来昆仑,寻找先人遗迹,范师严心下沉思:重阳真人羽化不过百年间,赵道坚不过数十年,连镇派绝技也流传不下吗?心下戚戚然。
龙门派那人面带忧色:“分宝岩上剑斩七星现下不知道还剩下几招,后人不肖,恨不能继往圣绝学!”
谢东流派人招呼各派这百多人,自己带龙门、紫阳、华山、全真代表聚在一处,道:“大家道门一脉,能上昆仑,老道喜不自胜。”王庆之心道,这谢老道可越来越虚伪,这张老脸上哪有一点喜不自胜?
昆仑房屋错落有致,看着极为简朴,甚至带着拙气,实而不华,王庆之人困腿乏,便抢先找了个蒲团坐下,范师严施施然坐下,那全真、龙门代表却不肯坐,只听一人道:“我等所来可不是为了和你们论什么道,谢掌门有话就说,说完我们就去分宝岩。”
范师严插嘴道:“饭一口口吃,事一点点做,两位道友急什么?”
那全真教八卦道衣的道人面色赤红,脾气也不甚好,冷言道:“感情你们华山派的纯阳功还在当然不急,我们先天一气自丹阳真人、长春真人过身后可不在了!范掌门这会儿说话硬气也难怪,毕竟华山可就剩下你这一个独苗了!”
范师严一派老好人脸色,笑而不答,心下不由怒想:全真派不争气怪我华山太努力?本想反唇相讥,此时想想,天下各大门派无不在宋元之际惨遭战火荼毒十不存一,许多武功都湮灭其间,说起来可算是可悲事情。
谢东流正色道:“那老道直言了,神罗团算什么东西,也配参与我们瑶池会?让这种朝廷鹰犬进入瑶池,这削的可是我们天下道门的脸面……”
全真派那中年道人长叹了一口气:“我们道门还有脸面吗?”
龙门派似有所感:“索性就让他们进去,天寒地冻有什么好,你要是不允,神罗团兵马没有数千也有数百,把你昆仑山围住,哦豁,大家一起玩完。”
谢东流僵住了,眼前这群人哪有修道人的意思,顿有失望感觉,摆了摆手:“行行行,你们都没话,我也没话说。”所谓瑶池会,就是一群修道人谈讨武功相互交流,练气术丹术剑术种种都有,谢东流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旋即又放下心来就算但可以瑶池,你神罗团又能带走什么?
昆仑派别看地处偏僻,偏偏就把四人拿的死死的,剑斩七星、先天一气,谢东流目光顺着过去,看到范师严:“还是范掌门巍然不动,华山派的镇派神剑盈虚有数在我手上也不见丝毫紧张,要是我派的什么东西被人捏在手上,老道就是死了也要从棺材板里跳出来。”
王庆之指着谢东流:“反正我不管,你谢东流当年带走我王家的大侄子,今天我来了人一定要带走。”
全真派那人这才心知肚明,怪不得武林上“盈虚有数”销声匿迹,原来在人家谢东流手上,看王庆之这么大反应,恐怕落在谢东流手上的就是王家的传人吧,这谢老道不声不响就把几个人的命脉捏在了手心,可也是个厉害人物。
王庆之不知道他们心中惊骇,心道我那大侄子落在谢老头手上,也不知道被折腾成什么样?